前段時間老胡去河南、山西自駕遊,迷上了華夏的過往滄桑_風聞
胡锡进-资深媒体人-34分钟前
前段時間老胡去河南、山西自駕遊,我從沒有這樣仔細端詳過我們的國家,特別是中原大地。過去總覺得中原挺土的,而這次旅行中,我覺得自己迷上了華夏的過往滄桑,產生了由衷的感覺:做中國人有一種特殊的精神寬度,上下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史,以及遼闊的疆域撐起了一個空間,它足以容納我們每個人的精神張力,還有我們的思想延展,並賦予我們人生的寬厚感,讓我們覺得生命有根,文化上有歸屬,這是一種特殊的幸福感。
在山西和河南,我去了一些原本可能一生也不會駐足、甚至可能徹底錯過的小城小縣。比如穿過山西代縣時,路牌讓我依稀想起歷史上有過的代國,我果斷開下高速,進入代縣的老城區。它沒有經過整體修繕,也找不到代國的地上留存物,我只看了些不那麼久遠的古蹟。著名的雁門關在代縣,我之前去過,但當時看的就是“雁門關”,腦子裏完全沒有“代縣”這個詞,而“代”的稱謂尤其古老,它帶給我更多更豐富的好奇和遐想。
從代縣我又去了朔州,我對中國北方地區文化的理解增添了新的印記。長城、戰爭、中原與草原的互市……山西有講不完的故事,因此它的地上古建築數量也居全國之冠。從忻州到長治、晉城,再到我之前去過的臨汾、運城,在任何一個縣停留,打聽一下,都會找到對中國某個歷史重大事件或重要元素的對應。比如在高平,開着車突然經過了據説是神農炎帝的故里,你不能不停留、憑弔並且想象,然後開車到達了中國歷史上最慘烈戰役之一長平之戰的古戰場,那裏建了一座規模很小、遊客罕至的長平戰役紀念館。戰國晚期,秦將白起在這裏坑殺了40萬趙卒,當地人恨白起恨得發明了一種豆腐吃法,把方塊的白豆腐又煮又煎稱為“白起肉”。離紀念館不是很遠的一個村子,居然還有一個古老的“骷髏廟”,專門紀念長平之戰死亡者的靈魂。
只要留心,在山西河南開車,就是在中國歷史和文化中穿行。河南!大地之中,文明之聚,在焦作修武縣,我找到了東漢最後那位皇帝漢獻帝的陵墓,這位被迫把皇位“禪讓”給曹丕的亡國之君在這裏得以善終,我猜想,他的皇后是曹操的女兒,也是曹丕的妹妹,大概為捍衞他的安全做了不懈努力。
老胡在河南看了很多名人之墓,找到它們有時很費勁。比如董仲舒墓是在一個普通村子裏,進村以後到底是哪個院,要接着問。找曹植墓也是一樣,是一個村委會的人給我指了路。
最難找的一個墓是戰國時期魏國將軍龐涓之墓,它更像是開封通許縣偏僻去處的一個大一點的孤墳,是長滿雜木的一個土堆,周圍沒有任何護欄,但是有一塊“不許取土”的警示牌,另外還有一塊碑,上面寫着“龐涓墓”,另外註明了“縣級文物保護單位”。龐涓墓是我一路看到的最淒涼的,這大概反映了後世對這位惡名將軍的態度。
歷史上的名人之墓有的不斷變小變破,有的則被反覆修葺,憑弔者絡繹不絕。比如李白在安徽當塗的衣冠冢最早應該就是一個普通小墳頭,被後來的崇拜者找到了,越修越大,它如今是當塗最著名的去處,氣派非普通帝王陵墓可比。李白墓地今天的樣子完全得益於後人景仰的不斷積累。
老胡想去憑弔官渡古戰場,被告知那裏“什麼都沒有了”,我不甘心,還是驅車前往。情況比人説的好得多,那裏有個官渡村,並有官渡寺,還有一個剛修了不久就挺顯殘破的官渡之戰遺址園,看來是當地想搞旅遊但沒搞起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下午慕名而來的唯一遠者。我在黃河邊上的一片溝壑中尋找楚漢之戰的鴻溝,拜謁了周武王召集八百諸侯並發表伐紂《牧誓》的同盟山,歷史的大畫卷一幕一幕向我展開,我震撼,我感慨。
中國歷史太悠長了,有的只留下一個地名,有的連地名都變了,要今天的和歷史上的去對應。比如著名的澶淵之盟發生地是河南濮陽市,所幸濮陽市裏還有一塊殘破的宋真宗御駕親征迴鑾碑。在離開封不遠的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的陳橋驛,驛院建築很完整,前邊是一個小廣場,上面曬了很多農民的玉米。時值下午無講解員,我搞不清這些建築是完全重建的,還是有哪一部分系後周北宋的原有建築遺存。但是來了,讓我對中國歷史上那場關鍵的兵變還是多了一分刻骨銘心的感受。
我在河南、山西大地上走得有點着迷,兩個省有大量著名古蹟景點,河南旅遊業尤其繁榮,很多景點遊人爆滿,但我之前去過,繞過去了,我這次找尋的很多都處在旅遊者的視線之外,偏僻,但往往在中國歷史上轟轟烈烈過。我知道在陝西、山東、河北還有更多的歷史遺蹟值得去探訪,那不是中國人的責任和負擔,而是我們人生幸福永不枯竭的一個來源,是我們身為中國人富實的精神後院。這樣的尋訪可以是旅遊,還可以是更豐富的中華民族一份子的特有享受。
這一次我已經離陶寺遺址不遠了,但我沒能去成,我只是去了二里頭。中國還有多少遺址值得去探訪,石峁、三星堆、良渚等等。另外還有多少古戰場、古書院值得前往憑弔,拜訪。我想説,世上只有中國人有這樣的福氣,我們休假不必總躺在海灘上曬後背,我們還有強勁、生動的理由行走。遠方既陌生,又熟悉,親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