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大王與銀角大王為何要當妖怪?_風聞
千里驽马观天下-1小时前
《西遊記》第32回至35回講了一個很無聊也很無趣的故事。唐僧師徒離開寶象國後繼續西行,正值三春時節,柳綠桃紅,鳥語花香,一派大好風光,又見一山擋路;日值功曹假扮樵夫前來示警,告知平頂山蓮花洞有兩個魔頭,神通廣大,變化多端,孫悟空對此全然無懼毫不在意,藉機擺治豬八戒,讓豬八戒出醜現眼,不得不前去巡山;這豬悟能果然無能,被銀角大王帶領30名小妖擒獲拿進山洞;唐僧久等無消息,於是唐僧上馬,沙僧挑擔,孫悟空前面引路上山,恰遇銀角大王帶着小妖巡邏;銀角大王巧施詭計假扮道士腿腳受傷騙過唐僧,運用神通搬來須彌山、峨眉山、泰山三座大山壓制孫悟空;銀角大王趁機戰敗沙悟淨,捉拿唐僧回到山洞報功;孫悟空自大中了詭計,以致七竅流血,無法脱身,幸得山神土地與五方揭諦拯救;孫悟空扮作老道,巧計騙取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淨瓶,又變作蒼蠅尾隨小妖進入洞中,恰巧聽到兩個魔頭派小妖到壓龍山壓龍洞請他們的老母親九尾狐狸前來吃唐僧肉,孫悟空暗中跟隨前往,途中施計打死九尾狐狸,得到幌金繩,又趁機假扮九尾狐狸再次進入蓮花洞,卻被豬八戒道破,真相也被小妖發現;孫悟空大戰銀角大王,用幌金繩捆綁銀角大王失敗,反被其用幌金繩捆綁,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淨瓶也物歸原主;孫悟空施計脱身,又被豬八戒道破,孫悟空巧言掩飾,用計騙得幌金繩跳到洞外,自稱“者行孫”二戰銀角大王,卻被吸進紫金葫蘆;孫悟空再次施計逃出紫金葫蘆,假扮小妖得到紫金葫蘆,溜出門外,自稱“行者孫”三戰銀角大王,用紫金葫蘆收了銀角大王;孫悟空上門大罵,大戰金角大王,在靈光火中進入洞中,意外得到羊脂玉淨瓶,遇到金角大王,孫悟空不戰而走;孫悟空返回洞口,趁着金角大王昏睡,偷取芭蕉扇,驚醒金角大王,於是戰敗金角大王,救出唐僧、八戒和沙僧;金角大王逃往壓龍洞,糾集大小女怪會合舅舅狐阿七大王,欲為母親、弟弟報仇;孫悟空與豬八戒、沙和尚迎戰,八戒打死狐阿七大王,孫悟空用玉淨瓶收了金角大王,繳獲七星劍,掃淨諸邪,大獲全勝。唐僧師徒收拾行李,正要西行,恰在此時,太上老君出場要求孫悟空歸還五件寶貝。孫悟空裝傻,太上老君道:“葫蘆是我盛丹的,淨瓶是我盛水的,寶劍是我煉魔的,扇子是我扇火的,繩子是我一根勒袍的帶。那兩個怪:一個是我看金爐的童子,一個是我看銀爐的童子……”孫悟空想要追究太上老君“縱放家屬為邪”、“鈐束不嚴的罪名”,太上老君就此道破真相——原來觀音菩薩接連向太上老君借了三次人,送他們下界託化妖魔,藉以試探唐僧師徒是否有真心往西天取經。孫悟空聞聽此言,心中責怪觀音菩薩不僅在急難處沒有親來相救,反而唆使精邪摹害,因而暗咒其“一世無夫”。太上老君收得五件寶貝,揭開葫蘆與淨瓶蓋口,救活金、銀二童子,同歸兜率宮。
之所以説這段故事很無聊很無趣,是因為這不過是一場戲,很假的一場戲,雖然説唐僧歷經了所謂81難,其實每一難都是仙界與佛界最高層勾兑的結果,只是為了讓唐僧多吃一些苦頭而已,正應了“神仙鬥法,凡人遭殃”的説法,只是唐僧還真不是什麼凡人,而眾多的凡間百姓卻往往淪為犧牲品,無須舉例。
金角大王與銀角大王下界當妖怪,正是觀音菩薩的安排,是其與太上老君商議三次的結果,由不得兩位童子自己。看來太上老君似乎並不怎麼願意,卻架不住觀音菩薩的軟磨硬泡,也是因為仙佛兩界合流的趨勢不可阻擋,這正是佛教在中國本土化的形象展示。金、銀兩位童子奉命下界為妖,雖非本意,卻能就此獲得更多更大的益處,至少有了一番凡間的歷練,佔山為王總是好過給人當奴才看爐子。俗話所説“寧為雞口,毋為牛後”,説得就是這樣的道理。不過,有了這樣一番經歷,不僅入得觀音菩薩的法眼,恐怕太上老君還要予以重用。
之所以説這場戲太假,是因為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並沒有盡力,沒有表現出他們自身的真正實力,其實他倆偶爾還是露了一小手。一開始日值功曹假扮樵夫示警時,曾大力渲染平頂山蓮花洞的兩個魔頭神通廣大,變化多端,但是故事中並沒有體現出來。要知道,這兩個妖魔可是擁有5件法寶,其中的紫金葫蘆和玉淨瓶都是能致命的武器,孫悟空雖然能受得住,但將他封禁在其中卻是完全能做到的;至於唐僧、八戒和沙僧,一旦被吸進去,大概會一下子玩兒完。不僅如此,兩個魔頭神通非凡,法術高強,念動真言咒語,就能拘喚山神、土地在洞裏一日一個輪流當值,因而孫悟空一聽此話不能不心驚,因而仰面朝天,高聲大叫道:“蒼天!蒼天!自那混沌初分,天開地闢,花果山生了我,我也曾遍訪明師,傳授長生秘訣。想我那隨風變化,伏虎降龍,大鬧天宮,名稱大聖,更不曾把山神、土地欺心使喚。今日這個妖魔無狀,怎敢把山神、土地喚為奴僕,替他輪流當值?天啊!既生老孫,怎麼又生此輩?”可見這兩個妖魔的法力不可小覷。銀角大王巧施詭計讓孫悟空揹着他,他卻運用神通搬來須彌山、峨眉山、泰山三座大山壓制孫悟空,以致孫悟空七竅流血,這僅是他露出的一小手罷了。能搬來須彌山、峨眉山、泰山這三座山壓制孫悟空,這等本領可是極其罕見的。須彌山可是誰能隨隨便便搬取的?峨眉山、泰山也同樣非同小可,普通的山豈能讓孫悟空束手無策無法脱身?兩個魔頭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於是掩藏真實本領,裝模作樣表演一番也就足以建功立業了,雖然頂着妖魔的名義不中聽,卻並不影響前途,妖魔與仙佛原本就是一家人,彼此彼此罷了。
妖魔與仙佛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哪還有凡人的活路!如果有,也無非是一條路——做奴隸,當奴才,成為會説話的牲口。魯迅先生當年説過:“中國人向來就沒有爭到過‘人’的價格,至多不過是奴隸,到現在還如此,然而下於奴隸的時候,卻是數見不鮮的。中國的百姓是中立的,戰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屬於那一面,但又屬於無論那一面。強盜來了,就屬於官,當然該被殺掠;官兵既到,該是自家人了罷,但仍然要被殺掠,彷彿又屬於強盜似的。這時候,百姓就希望有一個一定的主子,拿他們去做百姓,——不敢,是拿他們去做牛馬,情願自己尋草吃,只求他決定他們怎樣跑。”因此,魯迅先生將中國百姓的歷史歸納為兩個不斷循環的階段:“一,想做努力而不得的時代;二,暫時坐穩了奴隸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