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説不盡，台灣廖添丁是義俠還是兇賊？_風聞

一波说-一个家族，一个传说40分钟前

2024-11-06

“你不是辜顯榮，我不是廖添丁。”台灣民間至今仍流行這一句諺語。

廖添丁何許人也？今年是廖添丁去世115週年，作為台灣歷史上一個真實的傳奇人物，在廖添丁生前的“廖添丁案”開始，至今仍在檢視“廖添丁是義俠還是兇賊”問題，如何去論斷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重要的是廖添丁故事成為了一個共享記憶，也會一直流傳下去。

你不是辜顯榮，我不是廖添丁

廖添丁故事一直被拍成影視作品

台灣民間流行一句諺語：“你不是辜顯榮，我不是廖添丁。”日常，遇到對方無理要求，或者他人對自己有戒心時，人們常引用此句。

辜顯榮、廖添丁，均為台灣歷史上的真實人物。辜顯榮，就是日據時代“台灣五大家族”之鹿港辜家的第一代，1866年2月出生在台灣彰化鹿港鎮。當年，他引日軍進入台北城有功，成了日據時代顯貴人物。從辜顯榮再到其子辜振甫、辜寬敏，再到今天中信金控之大股東、辜顯榮之曾孫辜仲諒，鹿港辜家已富過四代，屹立不搖。

廖添丁（1883-1909）是日據時期的“義賊”，有人稱他是“義俠”，但日本殖民官府稱他為“兇賊”，他常劫富濟貧，曾到辜顯榮家索取鉅款，而轟動一時，故有“你不是辜顯榮，我不是廖添丁”諺語由來。

廖添丁去世已有115年，海峽兩岸仍有不少人從歷史學、文學、文化創作、影視作品、遊戲等不同角度，檢視、探究有關廖添丁的各個面向，有關廖添丁的傳奇故事也一直有人在塑造；當然了，關於“廖添丁是義俠還是兇賊”，在今天台灣複雜的政經背景下，也還是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廖添丁作為一個飛賊，還是一位被“立廟升神”的人，新北市八里區的“廖添丁廟”，已是一個熱門景點。

《台灣英雄廖添丁》講古人吳樂天

2019年，《台灣英雄廖添丁》的閩南話“講古人”（説書人）吳樂天去世，享年71歲。吳樂天講述廖添丁故事前後長達10年，全盛時擁有百萬聽眾，成了台灣廣播界一大傳奇。

吳樂天，原名吳秦嶺，在上世紀90年代靠着廣播《台灣英雄廖添丁》講古節目，紅遍大街小巷，後投入政界，此後又因傷害、妨礙名譽、欺詐等罪入獄，他的人生如同廖添丁的故事一般，一生也充滿爭議和傳奇。也許是湊巧，他去世那一年，是廖添丁去世110年。

廖添丁是個歷史人物，但有關他的民間故事也頗有出入與附會之處。比如，民間故事裏的廖添丁，與祖籍福建詔安、在台灣西螺七崁教武藝的阿善師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阿善師，真名為“劉明善”，出生於1792年，在道光八年（1828年）去台謀生，後在西螺七崁教拳40年之久，於1876年去世；可廖添丁出生於1883年，顯然與阿善師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只能是民間傳説的“張冠李戴”版本，為了凸顯廖添丁“武功化”色彩。

廖添丁

廖添丁，1883年出生於台中廳大肚上堡秀水莊一百九拾壹番地（注：日據時代户籍），即今天台中市清水鎮秀水裏。其父親廖江水早年亡故後，其母親王足改嫁，身為長子的廖添丁就與祖母陳品、堂妹廖嫗相依為命，靠種地為生。少年的廖添丁侍奉祖母無微不至，成了地方事親之孝之楷模亮範。

民間另有一版本，傳廖添丁8歲失牯，是一位好心的姑姑收留，不至於流落街頭。

年紀稍大後，廖添丁農忙之餘，也給富裕人家打雜，他後來遇到一個住在廟裏的老拳師，學得一身好武功。甲午海戰後，台灣被割讓，進入長達50年的殖民時期。有一天，一對日治警察在關帝廟前，當眾處死三個抗日的中國人。躲在大榕樹上的廖添丁，心狠已極，從口袋掏出一顆石子，擲向日本人，將對方打得頭破血流，等日本人發現追來，他縱身一跳，很快就跑得沒蹤影了。

日本警長後來勃然大怒，就下令追捕。後來，逃到台北城的廖添丁，由於事出突然，身無分文，可肚子又餓，怎麼辦？他無意中發現有棟日本人居住的房子，就施展輕功，躍入房內，從主人卧室裏偷出一大袋錢。

花錢飽餐一頓後，走在街上的廖添丁，發現一個老婦帶着小女孩，因飢餓軟倒在地，他就掏出偷來的一大把錢，資助兩人。此後，廖添丁常劫富濟貧，而且多是對日本人和那些依附日本權勢的富人下手，然後賙濟窮苦人。也因他潛入辜顯榮家中，索取鉅款500元，而轟動台北城，成了民間口口相傳的“義賊”。

日治當局追緝的廖添丁畫像

四處作案的廖添丁，除了身手敏捷，也因其善於偽裝，加上行蹤不定，日治當局（注：偽台灣總督府）多次懸賞追捕，卻總是抓不到他。

民間還傳説他裝扮成郵差，混入“總督府”，從抽屜裏偷走印章，讓台北廳警務課所有的警察，為追捕他忙得團團轉。於是，廖添丁成了日據官府口中的“兇賊”，當局不斷公佈他的“罪行”及偵辦消息。值得一提的是，廖添丁的傳奇故事，在經過報紙追捕報道的傳播、民間的轉述、以及當時抗日意識下的逐漸轉化，有關他的故事也變得“俠義化”，於是出現了民間的“義賊”與官府的“兇賊”兩種對立的定義。

對於廖添丁之死，民間有多種版本，戲劇及影視作品的版本更多。有一個版本説的是，1909年，被追捕的廖添丁逃至今天新北市八里一帶，被在淡水河上假扮漁夫的日本警察課長乃木一夫得到行蹤，追擊時廖添丁中槍，被日本人包圍，他跳入水中。此後，身負重傷的廖添丁上岸後，死於八里一個山洞裏，年僅26歲。

另外，也有一個版本，説廖添丁因被好友出賣，才被日本警察打死在洞裏的。

廖添丁是“義俠”還是“兇賊”？

廖添丁墓

1909年，在廖添丁去世後，許多靈異故事在民間流傳，當地民眾感念他行俠仗義，替他修建墳墓，還在新北八里修建一座“廖添丁廟”。

去年，香港藝人錢小豪前往新北市八里參觀廖添丁廟，還聽聞當地民間有廖添丁墳墓的草可治病之説，許多人為此跑到墓前拔草，以至於廟方不得不用鐵門將墳墓鎖起來。

此外，許多的遊客，也將尋訪大盜廖添丁昔日藏身洞穴，當成樂趣。當年，神出鬼沒的廖添丁，縱橫大台北地區，犯案足跡遍及板橋、士林、大稻埕、基隆、五股及八里。據稱，八里的觀音山有一個僅有孩童高的山洞，就是廖添丁躲避日本警察藏身之處。此洞裏，除了有解説牌，還有供人點香膜拜的香爐。新北市“十三行博物館”開放此線路，每場限額為35人。

至於廖添丁廟，民間也有個説法。傳説廖添丁死後，負責追捕的警察的家裏人得了怪病，求醫無方，後來得了靈感，為廖添丁立廟。

廖添丁廟

“你不是辜顯榮，我不是廖添丁”，與辜顯榮不義而附日、不義而顯貴的事蹟相反，包括民諺在內的所有民間版本、以及講古、戲劇、影視等版本的廖添丁傳奇故事，其主人翁廖添丁均因藐視日本殖民者和那些依附日本權勢的富人，是一個仗義疏財、劫富濟貧的義賊，而得到公眾的認可。

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失敗後，李鴻章與日本伊藤博文簽署了《馬關條約》，清政府將台灣、澎湖割讓日本。當年，台灣的有志之士反對清政府割讓台灣，曾組成“台灣民主國”，擁立台灣巡撫唐景崧為總統，丘逢甲為副總統兼義勇軍統領，板橋林家的林維源為議長，並在台北一帶，部署義軍35000餘人，抵抗日軍登陸侵略。此後，日軍組成大批軍力進攻，基隆於同年6月失陷。

消息傳到台北城，人心惶惶，一片混亂，官員紛紛出逃，土匪盜賊橫行，“民主國”已無力控制局勢；彼時，台北一些士紳商賈為了既得利益，擬好一封請來日軍前來台北鎮壓抗日力量的“請願書”，但無人冒險前往，此時，有個青年人“自告奮勇”前往告知日本人，此人就是辜顯榮——迎降日軍又助日侵華、為日軍開台北城門的人，鹿港辜家真正發跡也是從他開始的。

台中清水“漢民祠”——廖添丁廟

除了新北八里的廖添丁廟，今天台中清水區秀水裏，也有一座廖添丁廟。秀水裏，舊時土名“臭水”，為廖添丁的出生地。1994年，台中清水為紀念廖添丁，創建“漢民祠”，後改稱“廖添丁廟”。

清水的廖添丁廟，屬於典型的“家廟”性質，除了供人蔘拜廖添丁，二樓主祀廖府千歲，三樓供奉觀世音菩薩。《一波説》查得資料，除了新北八里、清水的廖添丁廟，台北大稻埕的霞海城隍廟、斗六行義宮也有廖添丁的恭奉。

與官府版本的“兇賊”不同，公眾會給廖添丁立廟，就是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他一生行俠仗義、扶弱濟貧、勇於對抗日本殖民當局的高壓統治，以及反抗附日富人及有權有勢者，包括戲弄官吏警察等，博得台灣人的讚賞與認同。

**廖添丁是“義俠”還是“兇賊”？會是一個很難解答和定義的問題嗎？這個問題《一波説》相信大家心中各有論斷。**廖添丁的故事，一百多年後仍是一種共同記憶，也會一直流傳下去；我們也該思考如何建構心目中的廖添丁，思考為什麼廖添丁可以穿梭於許多不同的領域，比如台灣近現代歷史、文化、文學、戲劇、影視、遊戲、信仰等。

今天的台灣島內，類似“辜顯榮”的附日分子依舊在；此外，在2009年11月舉行的“廖添丁去世一百週年學術研討會”，有學者就提出，庶民中的廖添丁其迷人之處何在？？廖添丁如果能成為資產的再創造、再活用時，又如何去看待他的存在？此外，也有學者從法律層面看廖添丁，認為廖添丁是一個在不平常法治制度下的產物，“不法者卻在社會中被給予正面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