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都沒搞明白啥叫“精緻利己”_風聞

文：蔡壘磊

有人在前幾天的文章下留言，説不生孩子的都是“精緻利己”，現代社會正是有了這麼多的精緻利己主義者，所以才變得越來越自私冷漠，越來越沒有社會責任感。

既然要批判，我們就得清晰定義，説實話這個定義如果踩在我頭上，我完全無感，因為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網絡上一直在説的“精緻利己”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我查了一圈資料，大概意思是“精心包裝的利己”，可那不是“虛偽”嗎？就是明明想利己，非得找出一大堆的理由證明自己想“利他”，這不才是精緻利己嗎？那這樣的話，我明確我就是想利己，又怎麼能叫精緻利己呢？我根本不以利己為恥。恰恰相反，是那些明明想利己，有不可告人的私人算計，卻非得在孩子面前，父母面前，公眾面前包裝成“利他”的，才是真正的精緻利己吧？

利己並不可怕，因為所有人都利己，你不利己嗎？你是把錢送完了還是每天扶老奶奶過馬路？是天天去養老院做義工，還是去山區奉獻一生了？放TM什麼大臭屁呢，聖人也都利己，不然他們做什麼官，做什麼皇帝？利己一點也不可怕，但包裝成利他的利己很可怕，專講利他的部分，絕口不提利己的部分很可怕。好的家庭，社會，國家，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有明確的規則，有明確的權利邊界，然後一切都以“有沒有權利”作為評判標準，而不是個人的好惡。

舉個例子，生不生孩子是不是涉及貶義的自私？這得考慮“有沒有權”。如果我有權不生，那我不生就不可能是貶義，能理解嗎？那我是否有權不生呢？這就得綜合考慮誰承擔生了以後的成本，最終的獲益者是誰，有沒有侵犯我的個人自由，誰有例外的權利，以及社會成本是否足以支撐驗證大多數人試圖把自己劃到例外羣體等等，綜合了各類利弊以後，定下一個規則，我有權不生——那麼“不生”就不能再被定義為貶義的自私，因為這是我的權利。

孔融讓梨，就是一個很奇怪的故事。孔融每次拿最小的梨，父親問為什麼，孔融就説自己小，所以大的應該給哥哥們，父親又問，那還有弟弟比你小啊，孔融説我是哥哥，所以應該讓着弟弟，把大的給弟弟。這個故事我們小時候都聽過，但顯然是不符合邏輯的，即它不符合“規則”，對孔融來説，有一個雙標的規則，在他是弟弟的時候，小孩就該拿小的，而在他是哥哥的時候，大的就該讓着小的——如果這樣，大人們就都誇讚他，那麼他的哥哥們就成了“不懂事”了，因為不懂得讓着孔融；而他的弟弟們也不懂事，因為不懂得尊敬哥哥——這種踩着所有家人上位拿到好名聲的人，顯然並不是真正有道德，只是有人圖梨，有人圖名，僅此而已，但凡他的兄弟裏也有一個圖名的，他們兩個就能互相推讓一整天的梨，甚至會由於大家都有800個心眼子而打起來。

所以“有沒有權做某事”，很重要，這個有沒有權，就需要清晰的規則，在規則之內行事的，都不應該被冠以貶義——你覺得規則不好，可以修改明面規則，但不能在規則還沒修改好之前，就批判在自身權利範圍內行事的人。

特朗普為什麼有這麼高的呼聲？因為他是個真實的混蛋。這個混蛋打引號，**為什麼是混蛋？因為他會告訴你，白宮在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有錢人在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那什麼是真實？他會告訴你“我也幹了，而且我會繼續幹”。**當對面質疑他作為有錢人卻不交税的時候，他會説“這是因為我足夠聰明”，他也會説美國的税太高了，然後曬出他的三本護照，並説他就是用別的國家的身份避税的，再補上一句——有本事你修改法律。

**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怎麼玩的，但他們總是不承認，他們總喜歡把自己包裝成偉光正的形象，總喜歡説自己專門利他，這就很讓人反胃。**特朗普的這種行為，雖然也是避税，但他能説我在怎樣避税，除了我以外，希拉里，奧巴馬，哈里斯，拜登也都在避税，他們只是偷偷的，不説而已，如果你們不滿意，就修改法律，我能鑽新空子是我的本事，鑽不了那就老老實實交，或者如果不划算，乾脆就不做税太高的生意——即你們也明明白白做事，我也明明白白做事，各憑本事。

我説要換美元，要買美股，要買比特幣，你可以説美元不行，比特幣不好，美股要崩，這些都只是觀點之爭，**咱們看結果就完事兒了，誰贏誰發財，誰輸誰破財，特別簡單，不需要有口舌之爭。**但你要説“換美元就是不愛國”，那就是傻逼，有本事你讓銀行把app上的兑換渠道都關了，有本事你不讓轉出去，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逼逼，因為這是國家允許的，即判斷標準應該是“有沒有權這樣做”，而不是“誰喜不喜歡”。

小時候打破碗，母親會大罵我毛手毛腳，其實她的教育完全錯誤，因為當她自己打破的時候，就不會有人罵她毛手毛腳，這樣就沒有規則，只剩權力。正確的做法是，講清楚這裏的邏輯，即她能打破，是因為碗是她買的，碗的所有權是她的，而我一打破就得捱罵，是因為碗的所有權不是我的，我打破的是她的碗——這樣就清楚了。但她不這樣講的理由，是這樣會顯得她很功利，而且這樣會跟家長經常説“大家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的“模糊物權”説法矛盾，她無法自洽，平時又想裝偉大，還想給年幼的孩子畫餅，希望孩子在她老的時候，也能跟她模糊物權，不分彼此，於是就只能利用一些彈性比較大的工具，在一些邏輯不能自洽的地方胡亂指責。

這就是“不真實”帶來的隱性成本，即多出了一些本不該存在的判斷標準，讓整個社會都變得很奇怪。我們要知道一點，在規則之內，明明白白利己，是絕不會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差的；相反，只有遮遮掩掩，雞賊算計，道德綁架，界限標準不清，彈性大，誰有權力誰就擁有信息黑箱，就有例外權，才真的會讓社會變得一塌糊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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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蔡壘磊，感謝你的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