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説《流浪地球》只有中國人能拍?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1小时前
為什麼説《流浪地球》只有中國人能拍?
看到這麼個問題,我先簡單説説我的想法。
《流浪地球》系列,是郭帆立足於中國文化、思維、語境,對經典科幻母題進行的一次“中國式表意”。它的內核其實具有世界性,其探討、解構的方式卻是中式的,由此達到了中外共賞的可能性。
郭帆明白那些經典的科幻母題,關於阿西莫夫,精神意識大於物質軀體的生命討論,也關於反烏托邦,社會基於人性不變而只是表面發展的本質性原始。同時,他也是一個好的科幻電影人、電影工業人,也是一個擁有“中國文人智慧”的人。
從《流浪地球2》來看,他想做的內容肯定包括了經典科幻母題,但它之於中國主流文化語境的錯位,涉及到官方內容的“棘手”,需要做進一步的處理,這是商業化與報批環境決定的必然,也是“中國科幻創作”的必然。因此,他加入了“中式”的內容,作為對沖與中和,又不像很多導演一樣地粗暴拼貼,而是巧妙地作用於阿西莫夫。精神意識是數字意識為人的根基,中國化的精神即是“中國人”的根基。於是,二者便成為了同一件事,結合成了同一個主題。
《流浪地球》前的中國科幻電影,幾乎沒有較為符合科幻基調的外部事件設定,更沒有與之相配合地,嘗試着提出過“數字意識的生命判定與人性有無”,以及隨之引導出的“何以為人”的問題,並展開一段持續性的探討。而在其中,明顯的“對與錯”往往是不存在的。前兩點對接的是科幻創作裏真正可以稱之為“硬”的部分,第三點則與之呼應,是科幻主題裏偏向於哲學的方面。擁有了這兩者,那些科幻作品裏涉及到的主角與事件,才能獲得真正適配的深層內容,直面必然產生的矛盾問題,進入理應進行的辯證思考。
當科幻作品探討這些的時候,那些劇情才會更加“合理”,給出並解決“應該出現”的東西,調性、視角、語境,才是符合“科幻”的狀態。反之則是“避重就輕”,以一場大戰提供不經思考的外層刺激,用敵我雙方的明確對立簡化邏輯運轉的複雜辯證,將“於設定和發展而言不合理”的部分,乾脆地含糊遮掩而過。那樣的科幻電影,其實只是擁有“未來設定”的動作或戰爭片,在內裏全然沒有觸及到“科幻”的世界。
當然,上述的科幻式內容,相比乒乒乓乓的動作大場面,正邪分明的尖鋭對立帶來的劇烈情緒,顯得有些沉悶、曖昧,甚至可稱“晦澀”。但“科幻”的存在,由於涉及科學,便不可避免地帶有上述要素,就像科學帶來的克隆技術會對接到生命與倫理的不可解。擁有它,直面它,拍出它,作品才是內裏精神上的科幻。
《流浪地球1》相對讓步,郭帆的選擇是中國人得自文化背景的“傳統煽情”:親情、家庭。他藉助了劉慈欣原作的基礎設定,大幅度地刪減了其中關於科技、倫理、道德、社會法則的硬派探討,而將呈現重點基本鎖定在了劉培強和劉啓的父子之情上。觀眾當然無法看到劉慈欣原作中的深邃思想性,但卻從電影裏能夠獲得一種最貼近自己內心波長、最能打動自己的東西。
到了第二部,郭帆則展現出了更多的“自我”與“科幻”。他立足於現實客觀環境,解答了“如何在當前的中國客觀環境下拍攝硬度主題”的設問,而《流浪地球2》也給出了非常有“借鑑價值”的答案。它展示了一定的“聰明”,將數字意識的“生命屬性”關鍵:人化的思想,歸到了中國人的民族性之上。
成為數字空間內存在的丫丫,以及最後同樣進入的圖桓宇,二人之所以可成為“數字的人類”,便是由於其歷經轉變而最終體現出的“大愛精神”。這種小家與大國的觀念,放置在具有時代意喻性且符合科幻設定的大事件下,引導出了文明危機下中國的應對理念,與流浪地球帶有的“故土情結”相對應,恰恰是中國人的民族情懷,與物質世界裏的劉培強和李雪健結合,做出了不同空間與不同階層的同步展現。
它有當今的時代性與民族性,也同步了科幻標準下的“事件設定”與“議題思考”。展現出這一思想特點的丫丫和圖桓宇,便也成為了“數字意識的中國人”。對數字意識之“人屬性”的探討,對主流觀念與中國語境的輸出與吻合,良好地相互作用到了一起。
《流浪地球2》給出了非常“科幻”的議題,但這樣的議題,其實在世界科幻的維度下,絕非“首創”。並且,由於對“觀念”部分的表達需要,數字意識與生命哲思的討論本身,發展空間受到了一定的資源分流影響。
它提出了議題,也走出了一段距離,但並沒有走到特別深遠的地方,至少不到世界頂級科幻作品那樣深。《流浪地球》最大的意義恰恰在於獨特性,是世界科幻範圍裏水準優良、且有中國文化獨特性的作品。
大家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