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丁:我的軍長梁光烈_風聞
熊猫儿-1小时前
在離開部隊的十多年間,我最為思念、崇敬、並視為楷模的,是國防部長梁光烈上將。
在他任集團軍軍長期間,作為司令部人員,我在其麾下工作數年,留下畢生難忘的記憶。

在本世紀初的各類傳媒中,國防部長梁光烈被賦予“軍事外交鐵腕人物”的色彩,梁防長的一舉一動都被認為是國家軍事戰略的新動向而被媒體廣泛關注。
他那句“台獨問題,晚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打台獨一個,不如拉上日本一起打。”以及“三兩隻航母艦隊,是不需要多少導彈的”話語,如同驚雷在互聯網上回響多年。
據説梁防長每到福建,台灣軍隊就慌忙進入高等級戰備,阿扁就呆在地下指揮室不敢挪窩,比眼下待在監獄裏還要老實。

而我記憶中的梁光烈軍長,首先是一位和藹、慈祥的長者。
在他身邊工作的年月裏,我從未見他訓斥過下屬,連高聲説話都很少,哪怕迎面走來一位士兵,他都會鄭重其事地還軍禮、打招呼,絲毫不讓人有望其項背的感覺。
在他身邊工作,你會覺得身邊是一位長者而不是長官,儘管沒什麼壓力,你也會竭盡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對於領導者而言,這可能就是最高境界的領導藝術了。
不要把高級將領的工作和生活想象的神秘而多彩,其實那是近乎枯燥的。每天工作12小時以上,節奏快且強度大,對人的智力、體力和情緒控制力都有非同尋常的要求。
梁軍長一年當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屬下部隊的招待所,白天跑部隊,晚上回來睡,眼睛一睜忙到熄燈,熄燈前看看報紙,掃兩眼電視算是休息。
有時會和警衞員、司機、隨行參謀湊一桌撲克打打升級,有幾次拿着撲克就睡着了。
翌日天亮起牀號吹響,集團軍長和普通士兵一樣要十分鐘內裝束完畢,前去操場,師旅長們已在門外等候了。
梁軍長體恤官兵,有一次下部隊視察,吃飯時軍長問我:“怎麼這兩天情緒不高呀?” 我告訴軍長我的爺爺中風了,正在醫院救治。軍長又問,老人家多大歲數了?我回答説84歲了。軍長停下筷子,想了想,説,先吃飯吧。
第二天上午,當汽車行至離我的家鄉最近的一個公路交叉口時,軍長讓隨行的車輛停下,吩咐處長們勻出一台車來,並問我:“連去帶回,三天時間夠嗎?”
望着遠去的車隊,在戰場上都不曾落淚的貴丁,眼圈紅了,又怕司機看到,就捂着臉蹲在地上,久久不起身趕路。當時的貴丁只是個少校參謀而已,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工農子弟。
軍長的老伴兒是位普普通通的勞動婦女,終日勞作,節儉而低調,從衣着和言談舉止上看不出與一般勞動婦女有任何的區別,完全不是影視作品中高官太太的形象。
在外人想來,軍長家裏有勤務員,有炊事員,軍長夫人大可以呼來喚去,看報喝茶就是了。但是我每次去軍長家送取文電,都見她扎着圍裙,袖子高高挽起,一家老小的衣服要洗,柴米油鹽要買,總有許多的事要做。
如果軍長沒在家,她會一直陪着你拉家常,從老家的爹孃到手上的針頭線腦,讓你覺得就像在和自家的老姨嘮嗑。
傍晚,軍長和老伴兒在營區緩緩散步,軍長穿着部隊老式的尖口布鞋,老伴兒手裏編織着毛線活兒,沒有警衞員跟隨,夕陽下的將軍夫婦和收工路上的老農別無二樣。
直到我離開這支部隊,“老姨”還在軍部幼兒園工作,一生帶大了多少參謀幹事的孩子。
梁軍長不僅是位慈祥的長者,還是位行事果斷、思維縝密的軍事家。
部隊演習時,軍長端坐作戰室正中,目光如炬,説話不多,但每説一句話便切中要害,判斷之準確,應對之得當,令人勿庸置疑。老參謀們都説只要軍長在,不用你瞎操心多説話,照此辦理就是了,保證打勝仗。
**寫到這裏我要更正一下關於我的老軍長的一些不實傳聞。**它們包括:“梁光烈系梁興初之子”、“梁光烈曾作為中國派出的高級軍事顧問,輔佐陳賡指揮抗法援越戰爭,揚名奠邊府”、“梁光烈在對越自衞還擊戰中協助楊得志指揮雲南戰區”等等。
**互聯網上的這些傳聞均為子虛烏有,但也沒有解釋的必要。**我想這些傳聞更多是軍迷們對他們尊崇的“鷹派將領”做出的藝術化想象。
其實有沒有這些光環都不影響梁光烈是一位卓越的軍事家,一位堪當大任的高級將領。
處變而不驚,臨大事而不亂方寸,是我從軍長身上見到的最大優長。
1990年冬天我隨軍長到豫西南部隊蹲點,剛安頓下來就接一電報,報告某步兵團副團長為掩護投手榴彈的新兵而犧牲。
和平時期一中校副團長意外亡故,對集團軍來説是件很大的大事情,工作組一時不知所措。軍長走到窗前站立片刻,回身戴上軍帽,説了聲:“回去。”
考慮到工作組還要蹲點做事,軍長執意只帶組織處長和我兩個人,也執意不讓沿途部隊護送。
當時年代沒什麼高速公路,出發時已是晚上10點,從豫西南到豫北,中間隔着伏牛山、邙山和黃河,450公里夜路寒風呼號,盤旋顛簸,多數路段是荒山野嶺,而我們的集團軍長卻要星夜單騎穿躍其中。
我把大排量越野車的後座放倒,讓軍長半躺半坐着,再蓋上一牀軍毯,隨後跨上副駕駛車座,一把手槍挎在腰間,一支衝鋒槍壓滿子彈放在腿上,一部直呼電台架在車尾,向着黑夜逶迤而去。
路上我想,不管是野狼擋道還是歹徒劫路,一概直衝過去,馬不停蹄一直往前!
軍長一夜無話,只是偶爾看看手錶,天亮時分終於安全、準時到達了太行山腳下的集團軍部,政委和副軍長們已經在會議室等候了。

1991年,梁軍長到國防大學深造,期間我被交流到位於廣州的某軍事學院當教官。報到之前,我先去北京向軍長辭行,帶去的“禮物”是一包8塊6毛錢的信陽毛尖茶。
軍長得知我要“走掉”,很不高興,説,怎麼啦,在我身邊工作不開心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是無奈於總部調令已下達,軍長想了想説,“去做幾年學問也好,等做夠了就回來,記住,野戰部隊才是你的家!”

兩年後再見到軍長時,軍長已是大軍區首長了。他希望我回到北方部隊,但不是機關,而是到最艱苦的部隊任職。我猶豫了。
衣食富足的廣州有太大的誘惑力,讓人難以拒絕和抵擋,直到現在戰友們還笑説那是一次“叛變革命”。
戰友們聚在一起,説起我們的軍長當了大區司令,當了總參謀長,當了國防部長,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一切都順理成章。
對我們這些老兵們來説,無論他變換什麼職務、調動到哪裏,在我們這兒從來都是一個稱呼:梁軍長。

在市場經濟的廣州,無論是在軍校教書還是在地方工作,我都很難再找回野戰部隊那種親如手足的兄弟之情,人與人之間總像是隔着點什麼,與利益不相關的事情做起來會很難。
歲月流逝中,我們也漸漸地與之同形同色了,一張張野戰軍的粗獷的臉漸漸小資起來。
但有一點勿庸置疑:一旦國家重開戰事,只需一聲召喚,我們這些退役老兵將會義無反顧回到部隊,重新操起那支老槍,跟着我們的梁軍長,像當年54軍這支英雄部隊與蔣軍、日軍、美軍和聯合國軍、李承晚軍、西藏叛軍、印軍、越軍作戰那樣,殺他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不惜馬革裹屍還!
作者:貴丁 1991年離開54集團軍,作戰部隊15年,7次立功,無愧家國。此文寫於200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