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系統,迎來新能源汽車時刻_風聞
酷玩实验室-酷玩实验室官方账号-1小时前
2008年10月20日,很多中國網友打開電腦,會發現自己的桌面黑屏了,右下角還會彈出一個對話框,上面寫着:“您可能是軟件盜版的受害者”。
這是微軟針對中國區用户推出的正版增值計劃(WGA),安裝了盜版微軟系統或Office套件的電腦,每隔60分鐘就會自動黑屏一次。

打擊盜版本來是一件名正言順的事情,但微軟這波操作,就好比你在家看動作片,每隔5分鐘有人自稱FBI上門警告一樣,不僅鬧心,還讓人脊背發涼。
今天能彈窗黑屏,明天會不會跨洋關機?關於微軟系統是否留有後門的猜測此起彼伏。
其實早在1999年,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北約幾乎癱瘓了南聯盟所有的通訊系統,科技部就提出要搞自主操作系統,但在前有微軟後有盜版的夾擊下,國產操作系統不能説完全沒有,只能説聊勝於無。
到2009年,微軟一邊調頭打擊盜版軟件,一邊將正版Windows XP從960元降至399元,黑臉白臉一起唱,XP系統的市場佔有率一度達到68.55%,再加上Windows7合力,微軟幾乎成了PC操作系統的“唯一選項”。

黑屏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
一直到2019年,美國製裁中興、華為,彷彿10年前射出的子彈正中眉心,我們才真正意識到,“獨立自主”這四個字的分量。
就在10月22日,華為正式發佈了第一個國產移動操作系統鴻蒙NEXT。
純血鴻蒙發佈之後,有人稱“遙遙領先”,也有人吐槽,懸着心終於死了。
説實話,相比安卓、iOS等成熟的操作系統,鴻蒙NEXT才算邁出第一步,各種問題客觀存在。
但相比其他撲在半路的國產操作系統,鴻蒙應該是目前最有希望扛起國產操作系統大旗的那一個。
不是因為華為多厲害,而是此時此刻的操作系統,恰如彼時彼刻的新能源汽車。
理解這一點,還要從70年代開始説起。
01:羣星閃耀時
1969年,貝爾實驗室的研究員肯·湯普森(Ken Thompson)有點無聊。

當時,貝爾實驗室和麻省理工、通用電氣正在合作研究一種分時操作系統Multics,通過系統處理,讓一台大型主機可以供300台終端機同時使用。
結果因為資金短缺,進展緩慢,貝爾實驗室退出Multics,原本負責該系統的湯普森也因為項目被砍,無所事事。
但湯普森無聊,倒不是因為工作沒了,而是因為他在Multics上編寫了一個名叫“星際旅行”的遊戲,平時摸魚玩一把,現在系統沒了還怎麼玩?
於是,他就想自己開發一個新系統,把遊戲移植進去。
實驗室有設備,自個又懂代碼,恰好他的夫人懷孕,回孃家休產假去了,這完全就是命運在召喚啊。

湯普森埋頭苦寫,用幾個月的時間,開發出了運行於小型計算機上的操作系統Unix。
按理説,公費搞遊戲,不太合適吧,結果貝爾實驗室的另一位研究員丹尼斯·裏奇(Dennis M. Ritchie)表示,“夥計,有點bug,我來跟你一起完善這個系統吧。”
雙方一拍即合,在Unix後續迭代過程中,兩人發明了程序設計的B語言,又進一步開發出C語言,並用C語言重新編寫了Unix。
C語言不用多説,程序員的“母語”,而這個為遊戲開發的Unix,也是操作系統的“祖師爺”。

70年代,微型計算機誕生,但彼時的操作系統都像Multics一樣,主要為大型機服務,做的也是類似銀行系統、票務交易之類的海量計算,相比之下微型機那點計算量就跟過家家似的,完全不適配。
而基於C語言的Unix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恰好趕上了。
但命途多舛的是,貝爾實驗室的母公司AT&T覺得小型機沒啥前途,就把Unix的源碼免費授權給了學術機構做教學使用。
又恰好,大學生有的是時間。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比爾·喬伊(Bill Joy)就專門研究Unix,並編寫了很多與之匹配的工具軟件和編譯程序,組成伯克利套件,也就是BSD。

如果説Unix是一個地基,BSD就相當於規劃好了電路管線,開發商可以在此基礎上自由發揮了。
一時間,各種小型機、大型機紛紛裝載Unix,AT&T看到了Unix的商業價值,開始逐漸收回版權。
你説收回就收回,真嫌我們程序員頭髮濃密是吧。
1980年,荷蘭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的計算機教授安德魯·斯圖爾特·塔能鮑姆(Andrew Stuart Tanenbaum)為了避免版權問題,決定自己編寫一套類Unix的操作系統,但源代碼更簡潔,主要用於教學使用,名為Minix。

1983年,畢業於麻省理工的理查德·馬修·斯托曼(Richard Stallman),也受夠了打印機軟件收費的現狀,他大手一揮,決定開發一種免費的用於替代Unix操作系統的產品,向傳統的知識產權發起挑戰。
這個產品,名為GNU。GNU的設計類似Unix,但不保護具有版權的Unix代碼,而且完全開源,誰想拿去都可以。

這兩個劃時代的產品,最終在另一羣人那裏結出了碩果。
1991年,芬蘭赫爾辛基的大學生林納斯·託瓦茲(Linus Torvalds)在Minix的基礎上,編寫出了更適用於x86的系統,然後將其加入GNU計劃,同意其他人銷售、拷貝、更改程序,前提是你也要將自由傳遞下去。
這個操作系統,就是Linux。

正是由於自由開源,Linux系統也迎來了無數狂熱的程序員,不計得失地為Linux增補、修改、開發應用,才有了Linux如今無可撼動的生態。
我們知道的安卓、鴻蒙系統,都是基於Linux內核開發的,蘋果的iOS則基於FreeBSD系統,如果認祖歸宗的話,大家都是Unix的徒子徒孫。
欸,那微軟呢?
02:微軟有自己的故事
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到1964年。
這時還是大型機的天下,IBM這樣的硬件廠商才是商業世界的王者,操作系統也是啥馬配啥鞍,不同型號的計算機之間互相之間並不通用,只有經過專業培訓的人才會操作,學習成本特別高。
但是銀行業、票務系統,甚至美國的登月工程等,需要計算機的場合越來越多,計算機勢必要普及,你再聘請高級牛馬,成本就上來了。

於是在1964年,IBM推出通用的System/360,所有大型機開始共享一套OS/360操作系統,商業領域開始大規模引入大型機。

同年,美國達特茅斯學院的兩個學生髮明瞭一種“初學者通用符號指令代碼”(Beginner’s All-purpose Symbolic Instruction Code),簡稱BASIC。
這兩件事有一個共同的受益者,那就是微軟。
前面提到,70年代微型機誕生,各種配套的硬件、軟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電子信息產業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
1974年,英特爾推出面向個人計算機的8080芯片,一家名為MITS的公司在《大眾雜誌》上宣佈,自己造出了全世界第一台搭載8080芯片的個人計算機Altair 8800(牛郎星8800)。

時年19歲的大學生比爾·蓋茨看到之後心潮澎湃,立刻給MITS打電話,表示自己為8080芯片開發了一個BASIC語言,可以安裝在8800電腦上。
如果把裝載了8080芯片的牛郎星電腦看作一杯加滿小料的奶茶,那麼這個BASIC語言就相當於一根粗吸管,MITS當即表示,“行,一個月內把程序拿過來,我們籤合同。”
這下輪到比爾·蓋茨傻眼了,他其實連一個代碼都沒寫。
他叫上自己的朋友保羅·艾倫(Paul Allen)一起,在哈佛大學的機房裏沒日沒夜地編程,終於在兩個月後完成了BASIC的編譯程序。

程序在電腦上運行良好,MITS訂單紛至沓來,比爾·蓋茨乾脆從哈佛退學成立微軟,專門賣BASIC程序。
還要補充一點的是,這台既沒有顯示屏、也沒有鍵盤的牛郎星8800,也給喬布斯帶來了靈感。
而喬布斯的另一個靈感,來自打印機制造商施樂公司(Xerox)。
當時,施樂公司發明了第一個可以用鼠標驅動的圖形化用户界面(GUI),人可以通過圖標來命令計算機,而不用再通過代碼、按鈕來實現了,直接跨越了一大步啊。

可惜,當時施樂公司的領導覺得,你這圖形化界面出來,用户不用紙就能看圖,那我打印軟件還怎麼賺錢啊?
於是,施樂就把這個技術當秀肌肉一樣展覽了出來,喬布斯形容自己看到圖形操作界面的那一刻,“彷彿蒙在我眼睛上的紗布被掲開了一樣”,“我看到了計算機產業的未來。”
蘋果帝國輪廓初顯,讓我們再把目光投向微軟。
牛郎星8800每台售價400美元,BASIC要價75美元,本應該賺錢到手軟的微軟,年底一結算,怎麼就賺了一萬美元?
原來,有人複製了BASIC的程序免費分發,蓋茨同學吃了盜版的第一記悶棍。
不過他也等來了第二個機會。
1980年,惠普、德州儀器紛紛入局微型電腦,IBM也看中了個人電腦的市場,於是找到微軟,幫自己的新PC寫一套操作系統。
為啥IBM會找到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微軟呢?
有一種説法是,蓋茨的母親恰好認識IBM的大股東,而蓋茨也比較爭氣,他花5萬美元從西雅圖計算機公司那裏買來86-DOS操作系統,順便把編寫出DOS系統的程序員蒂姆·帕特森(Tim Paterson)也挖到了微軟。

一番改動之後,蓋茨交出了MS-DOS。
早期的電腦內存都非常低, IBM PC一開始只有640KB的內存,因此,操作系統必須得在有限的硬件條件下發揮主觀能動性,輕量化、低成本的DOS系統順理成章,上桌吃飯。
但要説DOS操作系統,微軟並非獨一份,另一家數字研究公司(Digital Research),也為英特爾8080編寫了一套名為CP/M的操作系統,和微軟的MS-DOS形成了正面競爭。
那麼微軟是怎麼解決競爭對手的呢?
一方面,Digital Research公司一發布新版系統,微軟就放出話來,我的版本年底上線,大家盡情期待喲。
但這個新系統上線時間一再跳票,讓人合理懷疑,微軟在畫一種很新的大餅。
另一方面,就是Windows操作系統上線。
1984年,蘋果推出了劃時代的產品麥金塔電腦,搭載圖形化操作界面。從此,人和計算機的交互,從指令變成了簡單的圖形,連小朋友也能上手了。

微軟看過直呼內行,然後在第二年也推出了圖形化界面的操作系統Windows1.0,附帶了計算器、日曆、時鐘、畫圖、黑白棋等組件。
惹得喬布斯大罵微軟是個小偷,而蓋茨也針鋒相對,“不好意思,我們都有一個有錢的鄰居,叫施樂。”
當然,Windows的致敬對象,還包括:
WordStar,一款運行在CP/M操作系統上的文字處理軟件;
Visicalc,一款專為Apple II開發的電子表格軟件。
PowerPoint,由Forethought製作,原本只支持蘋果Macintosh電腦,微軟選擇收購Forethought公司。
然後更騷的操作來了,微軟又開始放煙霧彈,誤導市場Windows 3不能和除了微軟DOS之外的其他任何DOS兼容。
競爭對手:我人麻了呀。
微軟這邊風生水起,Windows95、98、XP系統,成為一代人心中的經典,而蘋果卻在1985年喬布斯離開之後,迎來**“失去的12年”**。

總結下來,微軟的成功固然有信息時代的紅利,也有比爾·蓋茨的努力,但其商業手段同樣重要。
一邊打擊,一邊模仿,一邊收購,覺得流氓?那你去告我,我賠你錢好了喂。
這是微軟走過的路,也是國產操作系統在誕生的那一刻,就面臨的對手。
03:國產操作系統的艱難探路
1992年,微軟進入中國,與之相伴的,便是盜版的系統軟件。
原因很簡單,正版系統太貴了。
Windows95,首發售價1998元,Windows2000專業版,售價1999元,2001年發行的XP家庭版,零售價1498元。
而盜版軟件,像xp的盜版番茄花園,只要60塊錢,並且還自帶系統補丁,預裝常用軟件,內置主題壁紙。

市場自然用腳投票,一時間,國內盜版Windows滿天飛,但微軟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另一邊,1999年科索沃戰爭之後,科技部開始着手推進國產操作系統的研發,為此集結了產業界的大量人才。
基於 Linux免費開源的特性,國產操作系統也快速起步。
1999年4月,第一款基於Linux/Fedora的國產操作系統Xteam問世,發售價48元。
3個月後,由一批極客們發佈的藍點(BluePoint)Linux中文版上線。
8月,由中科院牽頭的紅旗Linux誕生,負責這個系統的,是我們都很熟悉的倪光南院士。

此外,還有銀河麒麟、中軟Linux等等,國產操作系統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很快是不是?
哪有那麼容易的。
要知道,操作系統是要運行在硬件上的,而當時的國產硬件根本帶不動啊。
倪光南的助手梁寧曾在《一段關於國產芯片和操作系統的往事》中提到:
第一步,你不是寫不出因特爾那樣的設計,而是你打不起官司。英特爾幾乎把X86體系相關的專利全註冊了。
第二難,不僅沒有CPU,連基於CPU設計核心電路板的能力都沒有。

等到繞過了專利牆,搞出了CPU,硬件條件滿足了,又發現,國產操作系統上一片荒蕪。
商業公司不會為了一個剛剛問世,沒多少用户的操作系統,費勁開發應用程序;
缺少應用程序,操作系統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更沒人願意購買;
沒有應用,沒有用户,沒有生態,系統無法迭代,眼看着就要進入死衚衕。
關鍵時刻,時任北京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副主任的俞慈聲拍板,由北京政府買單,選擇國產操作系統紅旗Linux。
另外,她還針對Linux桌面的13大類50多個問題,在全國招標,一個一個地尋找解決方案。

這樁採購案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微軟本來志在必得,還強勢要求北京政府採購剛上市兩個月的XP系統,還要綁定Office軟件。
北京政府不想當這個小白鼠,就找人通融,結果微軟態度強硬,紅旗Linux順勢轉正。
這下微軟急了,微軟中國總裁高羣耀辭職,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還給北京市長寫信,為微軟説情。
堂堂大國政客為一家民營公司説情,這就是商業世界。
後來的故事就沒什麼燃情的地方了,孱弱的國產操作系統,在微軟的打壓、排擠之下,始終沒能形成氣候,而微軟對盜版的放縱,也讓國人習慣了微軟。
等池子裏的魚養大了,微軟開始收網。
2008年,微軟先收拾了盜版軟件,隨後搞出一手**黑屏事件,**緊接着又降價促銷,左一鞠躬,右一耳光,連環出擊,Windows漸漸形成了壓倒性優勢。
而國產操作系統卻江河日下,Xteam在2003年之後宣佈停更,藍點上市之後遭遇互聯網泡沫,最後放棄操作系統,2011年,永中科技宣佈破產,兩年後,中科紅旗宣佈團隊解散……

只有軍用的銀河麒麟系統保留下來,與中標Linux合併組成麒麟系統,出現在天宮空間站、北斗衞星以及一些政務系統中。

曾經奔走呼號的人漸漸老了,年輕一代不再聽過他們的故事。
國產操作系統就這樣一地雞毛了嗎?
04:移動互聯網來了
從1946年第一台電子計算機誕生,到大型機、中型機、微型機普及,計算機的每一次進化,都是在減小體積、降低成本、提升性能。
計算機越來越小,一直縮小到掌上計算機(Pocket PC),再加上通信功能,就演變成了智能手機,與之對應的,則是移動端的操作系統。
1998年,手機廠商愛立信、諾基亞、摩托羅拉和Psion合作成立塞班公司,千禧年,第一部塞班手機愛立信R380上市。此後,諾基亞以一己之力,帶動了塞班系統的裝機量,到2006年,全世界塞班手機的總量達到了一億部。

但一些細小的裂縫正在發生。
早期的智能手機,基本上就是迷你的電腦,手機按鍵相當於鍵盤,觸控筆則是鼠標,智能手機拼的也不是智能,而是拍照、音樂,以及能不能砸核桃。
然後,那個出走的男人,迴歸了。
1997年,在投資皮克斯過了一把動畫癮之後,喬布斯迴歸蘋果,蘋果開始重回正軌,iPod、iMac接連問世。
2007年,第一代搭載了蘋果iOS系統的手機iPhone3上市,一年後,iPhone3g上市,採用多點觸控電容式觸摸屏,相比之前用觸控筆點來點去的電阻屏,電容屏可以直接用手機劃來劃去,看個照片可以雙手放大縮小,非常符合人類的使用習慣。

自此,人和智能手機的交互進入一個新時代,移動互聯網大幕拉開。
而此時的微軟還忙着打擊盜版,風頭正勁的諾基亞剛剛收購塞班,等巨人們從昔日的勝利中回過神來,才發現王位已經悄然更迭。
隨着智能手機的普及,蘋果成為硬件廠商的標杆,連帶着自家封閉的iOS系統,在一眾操作系統中殺出重圍。
另一邊,谷歌收購安卓(Android),並聯合84家硬件製造商、軟件開發商及電信營運商共同研發改良安卓系統,2007年,安卓操作系統正式發佈,谷歌以免費開源許可證的授權方式,公佈了安卓源代碼。

其後,開源的安卓生態愈發繁榮,並逐漸擴展到平板電腦及其電視、遊戲機、智能手錶等領域,到2011年第一季度,安卓在全球的市場份額首次超過塞班系統,躍居全球第一。
而微軟這個時候才推出了Windows Phone手機操作系統的第一個版本,被安卓攻入腹地的諾基亞宣佈,放棄塞班品牌。
再後來,微軟於2013年以54.4億歐元收購諾基亞手機業務及其大批專利組合授權,但是,時代早就變了。

安卓和iOS的崛起,可以看到兩個關鍵點。
蘋果的成功,靠的不是顛覆,而是將顛覆的技術運用到自家產品中,引領時代,再用先發優勢,不斷加深護城河。
比如多點觸控技術的應用,重新定義了人機交互的方式;再比如2011年,蘋果將Siri整合到iPhone4S,並最終成為iOS移動系統的一部分,智能設備進入語音交互時代。

而安卓的成功,則是開放的生態。
就像Linux吸引大量碼農共建地基一樣,開放的安卓生態,同樣吸引了大批的硬件、軟件開放商來開枝散葉。
封閉的iOS靠的是穩定流暢,而開放的安卓要啥有啥,任君採擷。
既然iOS和安卓趕上了移動互聯網大潮,為什麼國產操作系統不行?
首先當然是打不過。安卓開放的生態,意味着你面對的是來自全世界的對手,往往你這邊剛出第一個版本,對面已經更新了兩三代了,這怎麼比?
諾基亞、黑莓、摩托羅拉、三星都推出過各自的操作系統,但在安卓面前通通敗下陣來,後來入局的國產手機廠商們,也紛紛“打不過就加入”,華為的EMUI,小米的MIUI,魅族的Flyme等,都是在安卓基礎上定製的操作系統。

三星的操作系統TIZEN
其次,即使能扛住壓力,谷歌也會像微軟一樣,打壓潛在的競爭對手。
2011年,阿里曾推出過阿里雲OS(YUN OS),阿里不差錢,也有一定的號召力,但在谷歌的施壓下,主流硬件廠商只能“十動然拒”。最接近的一次,阿里雲和宏碁聯合推出一款搭載YunOS的新手機,但在發佈會開始的前一個小時,宏碁被迫取消了合作。
最終,YunOS只搭載在了魅族手機上,這還是因為阿里是魅族的股東。

移動、聯通也推出了各自的操作系統,但作為運營商,缺乏足夠做手機的經驗,最終也在龐大的安卓聯盟之前,敗下陣來。
時間來到2012年,微軟仍以超過9成的市場份額,統治着全球桌面端操作系統;移動端,谷歌安卓市場擁有10萬開發者,超過40萬活躍應用,而蘋果則以6235億美元的市值,成為全球第一的科技公司。
移動互聯網時代,國產操作系統似乎又一次錯過了。
但在廣東深圳,華為開始整合資源,悄悄成立了**“2012實驗室”。**
05:星星之火
據説2012實驗室的名字,來源於任正非看完電影《2012》,覺得未來信息爆炸就像洪水爆發一樣,華為要想生存,就要有自己的諾亞方舟。

這個諾亞方舟的其中一支,就是鴻蒙操作系統。
2012年立項,2016年投入研發,2017年完成驗證,2018年開始在物聯網終端投入使用。
按照這個節奏,鴻蒙或許有一天會漸成氣候,和蘋果iOS正面交鋒,也可能遭遇安卓絞殺,壯志難酬。
但谷歌還沒行動,美國政府先來了。

2019年5月,美國宣佈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核心的芯片、操作系統被全面封禁,舉世譁然。
幸好,華為有當初未雨綢繆準備的麒麟芯片和鴻蒙系統。
尚未成熟的鴻蒙,就這樣“趕鴨子上架”了。
要知道,從安卓跨越到鴻蒙,華為的硬件可以上,但軟件卻不可能一步到位,所以早期的鴻蒙,也被廣為詬病是安卓套殼。
直到2024年10月22日,原生的國產移動操作系統鴻蒙NEXT正式發佈。

鴻蒙NEXT發佈之後,網上有各種各樣的聲音,誇爭氣、好用的有,罵拉胯、吃民族主義飯的也有。
坦白説,這是鴻蒙系統客觀存在的問題,也是所有操作系統都會出現的問題。

那為什麼説,國產操作系統的逆襲,到了鴻蒙這裏就有希望了呢?
回頭再看微軟、蘋果、谷歌系統的崛起,唯一的共性在於——時機。
微軟趕上了PC時代,大型機向個人計算機過渡,桌面端操作系統需求爆發,再加上蓋茨同學遠交近攻身段了得,才有了微軟在桌面端的稱霸。
蘋果和谷歌則趕上了智能手機的浪潮,移動智能終端操作系統乘勢而上,蘋果才重回硬件鐵王座,谷歌才統治安卓江湖10餘年。
先把握關鍵節點,佔據C位,然後一邊砸錢、建生態,一邊謹防對手上位,這是微軟、谷歌和蘋果的經驗之談。
而現在,這個關鍵節點,就是AI時代的萬物互聯。

我認為,之前手機和平板、電腦之間互相傳個文件,或者你打開手機讓家裏的洗衣機提前洗衣服,這些都不算真正的萬物互聯。
真正AI時代的萬物互聯,應該除了手機、電腦、平板、電視,還有智能穿戴、智能家居、智能汽車、工業自動化控制等等連為一體的,從你睜開眼吃喝拉撒、消費娛樂,到最後閉上眼停止呼吸,甚至你變成阿飄,也可以有智能設備來記錄聯結。
並且未來智能設備的交互方式也不止用手觸控,用嘴命令,而應該是眼動操控,甚至像Neuralink那樣,用意念交互的。

目前,蘋果、谷歌、小米、華為都在佈局這個賽道,AI時代,所有玩家再一次站到了同一起跑線。
甚至可以説,鴻蒙還要走得更遠一些,因為蘋果生態裏沒有汽車,智能家居也寥寥無幾,谷歌更是連手機這個最重要的智能入口都沒有。
從更宏觀的視角來看,大國競爭之下,國產替代呼聲正高;數字化的產業革命,也是政策引導發展的方向。
天時地利人和,國產操作系統來到了當年新能源汽車起步的時候——產業政策、財政補貼有了,彎道超車的新技術出現了,來自外界的質疑、不理解也有了。
前方道阻且長,機會稍縱即逝。
新能源汽車做到了,而國產操作系統能否堅持下去,成為下一個時代的王者,還需要我們,給他們一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