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女孩」，跨性別參加男子足球聯賽_風聞

存在本身，就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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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馮潤熹

編 / 王帥

一支參加地區低級別賽事的足球隊，在首秀狂輸19球后，卻讓路透社、NBC、今日俄羅斯等各國大媒體爭相報道。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來自西班牙的跨性別球隊Fénix FC（以下簡稱Fénix）説，謝邀。

在今年9月份，作為整個歐洲第一支全部由跨性別球員組成的足球隊，Fénix在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的第四級別聯賽完成了亮相。

首戰，他們就以0-19輸了個底兒掉。不過，對於球隊的成員和支持者來説，「參加比賽」這件事本身，就是全部意義。

輸球后，球員難掩失望之情  圖源：Firstpost

Fénix FC的誕生，源於一個邊緣羣體的掙扎。

24歲的球隊創始人、跨性別男性運動員雨果·馬丁內斯（即從女性轉為男性）在接受採訪時坦言：「我是一個在女隊踢球的‘男孩’。由於身份證上的性別仍然是女，我並不被允許和男孩一起踢球。」

但在告知隊友自己選擇轉變性別之後，雨果受到了球隊的「排擠」，這讓他不得不離開曾經效力的女隊。

**既不能在女隊踢球、又無法加入男隊的困境，讓熱愛足球的馬丁內斯萌生了創建一個屬於「自己這一類人」的球隊的想法。**而身為一名社媒擁有超4萬粉絲的網紅，通過社交網絡聯繫到其他的跨性別球迷並不是一件難事。

就這樣，Fénix成立了。

圖源：TransVitae

隊員裏幾乎沒有職業選手，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創始人雨果是一名藝術家和歌手；阿克塞爾·奧古斯蒂是一名擁有數學碩士學位的地質學家，空閒時間還會在油管上傳編程教學；綽號「大哥史密斯」的門將波爾·馬林則是一位rapper。

這些「少數派」的普通人，在各自的領域中發光發熱的同時，希望通過體育來鼓勵像他們一樣的人勇敢做自己。

球隊從友誼賽和七人制比賽起步，每一次奔跑都如同一份無聲的宣言，展示着他們對足球的熱愛。對於隊員們來説，Fénix不只是一支球隊，更是一個充滿歸屬感和安全感的大家庭。

2023年10月20日，在第一屆七人制酷兒杯邀請賽中，Fénix一舉捧得了隊史的首個冠軍。

Fénix奪得隊史首冠  圖源：球隊社媒

而今年，經過不懈努力，球隊成功與同屬巴塞羅那地區的佩尼亞俱樂部達成合作，正式踏上了加泰羅尼亞第四級別聯賽的征程。

**佩尼亞俱樂部給予了Fénix堅定的支持，不僅接納了這支特殊的隊伍，還為他們提供了訓練場地和專屬的私密更衣間。**俱樂部主席塞爾吉奧·科拉薩表示，他會不遺餘力地幫助小夥子們。

佩尼亞俱樂部為Fénix提供的專屬更衣室  圖源：球隊社媒

加泰羅尼亞足協也藉着機會給自己進行了一波營銷：從過去的兩年開始，加泰羅尼亞的地區聯賽就一直是「性別友好制」的，允許球員以自己認同的性別身份參與其中。

Fénix的故事，還被納入到了西班牙流媒體平台Rakuten TV的紀錄片《We All Play》中，該紀錄片鏡頭所對準的，正是來自不同種族、文化、經濟背景的少數性別者運動員。

圖源：Rakuten TV

當然，Fénix收到的，不都是正向評價。

儘管粉絲和LGBTQ+組織都認為，這是促進社會性別認同和包容平等的重要一步，並對球隊勇於挑戰傳統、追求夢想的精神大加讚揚，但反對者的聲音似乎更大——球隊社媒裏不斷湧出的「怪胎」字眼，無時無刻不在展示着，整個社會距離真正實現對少數羣體的包容還有多遠。

社交媒體上充斥着惡評

此外，有人認為，可以創辦專門的非二元性別賽事，為跨性別運動員提供更舒適的競技環境，減少他們在傳統男女性別二元分類中所面臨的爭議與壓力。

但年僅19歲的隊長盧克·伊巴涅斯強調：「我們認為沒有必要建立跨性別聯賽，我們是男性，不要把我們和別的男性運動員區分開。」

近年來，西班牙在性別平等議題上進步顯著。早在2007年，這裏就通過了關於職場性別平等的硬性立法。而2023年，西班牙更是確立了一項意義重大的「性別身份法」，允許跨性別者在無需變性手術的情況下更改法律性別。

這些不僅為Fénix所代表的跨性別人羣提供了更為寬鬆的社會環境，也為球隊參與正式比賽掃清了法律上的障礙。

西班牙民眾慶祝性別身份立法  圖源：路透社

但社會觀念的轉變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據加泰羅尼亞「反LGBT恐懼症觀察站」的數據，2023年全年，該地區總共發生了302起針對LGBTQ+人羣的歧視或暴力事件，其中有四分之一是針對跨性別者的。

加泰地區針對性少數羣體的霸凌引發抗議  圖源：worldcrunch

另外，一個頗有意趣的現象是，**當我們討論體育中的LGBTQ+議題時，競技體育世界對女轉男運動員的接受度往往高於男轉女。**而這種現象背後，有着複雜的生理和社會因素。

從生理角度來看，**相較女性，男性通常會在體能、肌肉力量和骨骼密度等方面在生長中積累足夠的優勢。**所以，當一位女性選手轉為男性後，哪怕接受了激素治療，他們的身體素質也難以超越天生的男性。

這就意味着，女轉男運動員在男子比賽中不僅沒有優勢，往往還有明顯的劣勢——看看Fénix FC一場輸掉的19個球吧。

但相比之下，**男轉女運動員即使經過外在的激素干預，骨骼結構、肺活量和心肺功能等在生長發育過程保留的先天生理優勢也無法徹底消除，仍然會帶來顯著的競爭獲利，引發對比賽公平性的破壞。**對此，氪體此前已經有詳細的報道。

延伸閲讀：巴黎奧運，對變性運動員説不

儘管如此，我們必須認識到，每個跨性別運動員的情況都是獨特的，不應該用一刀切的方式來橫加判斷。如何制定科學的政策，在維護好每一位運動員參賽權益的同時，確保比賽的公平，也將對體育管理機構提出新的挑戰。

因此，像Fénix這樣的跨性別足球隊的出現，其意義遠比想象中重要。

賽場之上，Fénix面臨的挑戰同樣巨大。10月20日，他們甚至因為湊不齊首發隊員只能選擇棄賽。而在首輪比賽打出0-19之後，Fénix仍然沒有找到解決辦法，三輪過後，他們的總得失球數就累積到了誇張的0-74。

儘管比分懸殊，但Fénix沒有氣餒。雨果·馬丁內斯表示，球隊士氣在近幾周確實達到了歷史最低點，但他們拒絕放棄。「我們得到了很多支持，我們會振作起來，變得更好、向前邁進。」

Fénix説到做到。10月26日，在聯賽中，他們攻入了第一粒進球。

圖源：路透社

Fénix，是西語鳳凰的意思。而鳳凰，象徵着涅槃新生。

社會對於包括跨性別者等少數羣體的接納，本身就是一個漫長而曲折的過程。所以對於Fénix而言，**存在就是宣言，是他們勇於融入社會的展示。**正如雨果所説的那樣：「希望我們的上場，能為消除偏見帶來幫助。」

通過足球，世界正在聽見來自Fénix FC的聲音。

*封面及頭圖圖源：Fénix FC社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