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9億“賣天”爭議，背後到底是什麼算盤？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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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是平陰？
因為一則公告，濟南平陰縣陷入“賣天”爭議。
11月26日，濟南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官網發佈《平陰縣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出讓項目中標公告》，信息顯示，平陰縣將出讓低空經濟30年特許經營權，項目招標人為平陰縣發展和改革局，中標單位為山東金宇通用航空有限公司，中標金額9.24億元。
根據公告，特許經營者在特許經營期內負責低空經濟的運營和維護，提供飛行執照駕培等服務。
圖片來源：網站截圖
在業內人士看來，“這種模式是全國首例”，但“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涉及面很廣，後續如何操作還有待觀察。
令外界好奇的是：這一出讓舉動算不算“賣天”？“天空”到底能不能賣？全國“首例”又為何發生在平陰縣？
01
“賣天”可行嗎？
關於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轉讓項目，平陰縣暫未公開説明具體情況。
11月27日，城叔多次撥打中標公告上的電話，均無人接聽。項目招標人平陰縣發展和改革局工作人員則透露，縣裏已經成立針對該事件的工作小組，具體情況由工作小組負責介紹。
隨後，城叔聯繫到該工作小組人員，對方沒有介紹項目的具體情況，稱近期會組織專業人士接受集中採訪。
目前，濟南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官網上已經搜索不到相關公告。
天眼查App顯示，該項目中標企業山東金宇通用航空有限公司由平陰縣財政局全資控股，註冊資本2億元，暫無實繳資本。該公司於今年11月5日註冊成立，而同一天，平陰縣招標公告才發佈。
此前，有業內人士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談到，“平陰縣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出讓項目是地方對低空經濟的積極探索。國家鼓勵形成要素流通的大市場，天、地要素的流通可以為行業注入新的動能”。
圖片來源：濟南發佈
不過，多位專家學者、觀察人士在與城叔交流時，基本都對該項目表達了謹慎態度。
民航專家、北京仲裁委員會仲裁員刁偉民指出，低空經濟目前最大的瓶頸是空域管理使用問題，包括飛行的垂直和平行距離是多少，有人機和無人機的不同要求等，整體上仍在等待規則細化。“空域資源是國家所有，歸中央統一管理，地方並無權力轉讓空域使用權。”刁偉民説。
值得注意的是，平陰縣出讓的是“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並未明確説明是轉讓空域使用權。儘管如此，刁偉民認為，即使是做低空項目運營，也需要空域作為載體。
廣東省交通運輸協會智庫專家韓濤同樣認為，空域是國家事權，不是地方事權，地方政府沒有權力出讓空域，所以平陰縣實際上是用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的方式把整個縣的空域“圈住”。
2023年11月，國家空管委出台《中華人民共和國空域管理條例（徵求意見稿）》，該條例目前還未正式實施。意見稿中提到：
空域是國家重要戰略資源，屬於國家所有。空域資源所有權由國家空中交通管理領導機構代表國家行使。
國家保障空域資源的合理開發利用，禁止任何單位或者個人侵佔、破壞空域資源或者干擾空域管理活動。
在韓濤看來，低空空域一定要有管理，但難以實現低空空域市場化，目前就連民航使用的高空空域也沒有實現市場化。
平陰縣的招標公告沒有明確説明特許經營權的具體內容，不過該中標公司的經營範圍覆蓋面非常廣，包括通用航空服務；民用機場運營；飛行訓練；商業非運輸、私用大型航空器運營人、航空器代管人運行業務；旅遊業務；民用航空器駕駛員培訓；城市配送運輸服務；民用航空器維修；民用航空維修人員培訓；檢驗檢測服務；測繪服務等。
中國民航大學臨空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曹允春告訴城叔，該項目特許經營權範圍可能非常廣，這其中就涉及到安全，特別是飛行器在空中的安全，一個運營公司難以負責整個空域的安全問題。
02
真是為“化債”？
在此之前，平陰以“玫瑰”和“阿膠”聞名，經濟體量較小。今年前三季度，濟南GDP為9675.1億元，同比增長5.4%，同期平陰GDP為198.8億元，在15個區縣（功能區）中排名倒數第五。
圖片來源：濟南統計局
此前，有不少聲音將平陰此次低空經濟特許經營權轉讓與地方化債聯繫起來。從其財政情況來看，跟許多縣城一樣，平陰正遭遇財政收入下滑的困境。
前三季度，平陰縣一般公共預算收入20.8億元，同比下跌4.8%；地域税收20.4億元，同比下跌13.8%。另外，截至2023年底，平陰縣政府債務餘額64.47億元，其中一般債務餘額14.39億元，專項債務餘額50.08億元，政府債務率達到123.59%。按照財政部劃分的地方債務風險等級，平陰縣處於黃色區間（120%=<債務率<200%），但低於濟南全市和山東全省，債務壓力不算太大。
在韓濤看來，“縣政府可能是想走市場化的運營模式，但從結果看，實際上是‘左手倒右手’，9個多億實際上是自己給自己倒的。”他認為，這對提高財政收入並沒有直接幫助，除非後期通過這個平台帶來很多企業，把產業做起來。
在他看來，當地可能是希望藉此在低空經濟領域搶佔先機，以平台公司來招商引資、對接企業，但這一公司“能夠對外輸出什麼”尚不清晰。
實際上，平陰不乏低空經濟產業基礎，而且是濟南角逐低空賽道的重點區域。
圖片來源：濟南發佈
2001年啓動建設的平陰榆山機場是華東地區建設較早的通用機場。不久前，《濟南市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明確提出，到2027年，引育低空產業鏈相關企業200家以上，產業規模達到200億元。其中強調，“加快萊蕪雪野通用機場和平陰榆山機場改擴建工程”。
與此同時，平陰孝直通用機場（軍民合用機場）已經入駐山東琦泉通用航空有限公司、深圳中航智飛科技有限公司及遼寧遼河通航公司等企業，開展航空攝影業務、無人機組裝試飛、農林飛防等業務。
在低空經濟發展初期，各地政府和企業都已經形成一個重要共識——場景牽引，尤其是打造成熟、高頻的場景，對跑通低空經濟商業閉環尤為關鍵。在濟南的低空經濟佈局中，也強調“堅持以應用領發展之向”，探索空地一體化智慧警務系統、管線常態化巡查、應急救援等場景，而坐擁兩座B類通用機場的平陰，自然是佈局的重點。
今年以來，平陰縣政府和時代低空（山東）產業發展有限公司合作成立濟南低空產業示範基地，還與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共同打造濟南低空物流運營示範中心。從兩個“示範”而言，平陰已然衝鋒在濟南低空前線。
當然，能否真正在低空經濟場景建設上引領濟南，打造出低空經濟產業集羣，平陰還面臨資金、技術、人才等更多維度的考驗。“特別是下游這些應用場景需要市場化的企業參與；要創新和競爭，上游研發和製造也需要一些高精尖的企業去推動，高端人才願不願意去，可能就需要相應的政策引導。”韓濤説。
文字 | 唐俊 淡忠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