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好東西》:不再評判 關照需要_風聞
化橙Cena-追问价值,遇见意义。自由撰稿,努力叙事!1小时前
“如果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
兩個小時的電影,講述了兩個女性的交集:
單親媽媽王鐵梅,作為一名調查記者,失業半年後,來到了一家新媒體公司,開始做公眾號的主編。且公司的老闆還是她在報社時的實習生。
在生活上,她從樓層搬到了上海的老破小,電影的第一幕便是搬家的場景,這是與鄰居小葉的第一次見面。
兩個人的進一步交流是,小葉回家的路上,後面跟了一個男生,她很害怕。王鐵梅騎着平衡車與小葉並排,並跟着男生,反擊他的尾隨。
鏡頭真的非常有衝擊感,這種反抗其實滲透在王鐵梅生活的方方面面。
女兒王茉莉,不喜歡自家母親頻繁找老師和同學的家長,反駁不合理的訴求,所以把遇到的困難和不適放在了心底。而這些隱秘的情緒,被鄰居小葉感知到了。
伴隨着茉莉在學校樂隊,只能作為一個觀眾鼓掌,到渴望站上舞台,擁有自己的特長,鐵梅開始給女兒找鼓手老師。
作為“無條件投降”樂隊主唱的小葉,與這家人的關係越發親密,而其同事小馬對鐵梅的喜歡,也促使其成為茉莉的鼓手老師。
在這個過程中,前夫的參與,小葉與眼科醫生小胡的不正常戀愛,一起成就了女性互助、對女性主義實踐的自嘲與反諷,以及生活期待與狼狽現實的影像表達。
豆瓣評分9.1 票房破3億
01 桎梏的牆:不在實踐,而在觀念本身
一如很多影評對《好東西》的評價,表達很輕盈,沒有居高臨下的説教。
那份淡淡的困惑與深深的體察,豐富了這部電影的層次感,也讓我的複雜情緒不斷上湧。
茉莉問,“女孩應該怎麼打鼓?”那一刻,我有點想哭。小馬不知如何回應、下意識回頭看小葉的眼神,以及小葉感知到了示意,並順勢回應,“你怎麼打,女孩就怎麼打”。
這段對話如此自然,自然到讓我們忘記了“女性是第二性”的觀念存在,而僅僅記得:
我是一個女孩,我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都可以出自我個人的意願和需要。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歸結到女性羣體這個宏大敍事上。
正如網友所評價的,“不對立,不批判,不鬥爭,不自憐”。在這部影片中,有非常多“關於女性、卻不止於女性”處境的描述,都傳達着這樣的態度。
這其中用了一個獨特視角,來自九歲女孩王茉莉的聲音:
當同學張家新自言自語説,我應該原諒你,你好可憐,因為你有一個那樣“不合格”的媽媽。茉莉的反抗那麼有力量,她説,你好可笑。
這種描述像極了性別議題,用自己的價值來評判他人的處境。你覺得婚姻是好的,所以每個人都應該按照走入婚姻這個基準來實踐自己的生活。一旦有人反對,你就會用各種的案例來闡釋對方的可憐之處,然後自以為邏輯自洽地説原來如此,我應該原諒你的選擇。
可為什麼別人的選擇,需要對你來闡釋呢?一如茉莉所表達的,可笑。
在飯桌上,小葉描述自己的母親,嫌棄自己月經期流血,會把沙發弄髒,於是選擇吃藥、避免月經,導致了現在的月經紊亂。茉莉説,“可是這世界上有一半人都會流血”。
一個本不應該被忽略的客觀現實,卻因為價值評判,而導致了現實的偏差。這中間摻雜了愛與渴望被愛的期待,容放了親人不同觀念對生活需要的捆綁。
一如小葉無法理解小馬可以五年不聯繫自己的父親,茉莉也無法理解小葉為何可以倒貼胡醫生。
在愛與被愛的選項當中,有人選擇了逃離、避免糾纏的痛苦,有人選擇了抓住、纏繞,麻木早已無處安放的靈魂。
鐵梅選擇了前者,所以她不敢接受小馬一起去電影院的邀請,直言“我們不是可以一起去電影院的關係”。她對前夫的複合言論不感興趣,對小馬的幫忙做點什麼的行為也無感,“我要男人,又不是來修理家電的”。
她的這種清醒,在前夫看來,是沒有心的,那人對她只是工具。小馬也曾拉黑放棄,但他最終仍選擇順從自己的心,他説,當一個工具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而這正是影名,“如果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當我們不再做價值評判,掙脱觀念的桎梏,在順從需要中發現答案,會收穫自在的生命體驗。
02 女性的互助,來源於共同願景
對於性別議題的困擾,不在於女權主義到底是什麼,也不在於女性羣體的態度,而在於這種壓力傳導到兩性關係的處理中,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認知。正是這種認知的偏差,導致了這個話題的敏感。
前夫對女兒説,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你媽媽那樣,不在乎一個人沒有車、沒有房、沒有自己的事業。
當他提及上野千鶴子的書,用“生而為男是原罪”在於享受了性別紅利的觀點,用宏大的結構性問題來試圖説明,自己已經意識到不該對“吃軟飯”感到羞愧,擁有了先進的性別意識。
這種自帶嘲諷與過激的反應,像極了當下女性主義實踐的荒誕。前夫哥不是有了先進的性別意識,而是他意識到,只有這種先進的性別意識,才能夠容納自由散漫的他。
一如公司同事對於鐵梅的反饋,“你以為你在解放女性,但別人並不領情”。因為觀念看似虛無縹緲,卻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人們對於關係的處理。
當網絡情緒不再受限於關係的理智約束,那些對自身處境的不滿,對於他人實踐的價值評判,便如一把把刀刺入執旗者的身上。
那些刺向女性最鋒利的刀,往往來自於女性; 這才是性別議題中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事情。
當鐵梅關於單親媽媽的文章火了,輿論的聲音也向她湧來。那種被打擊、夢碎的聲音,困擾着鐵梅。
原來她所自傲的生活平靜之下,是巨大的裂痕:女兒的高度近視,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還是小葉幫她發現的;她所堅信的新聞理想,在他人看來,只是loser的修飾;她所信任的公正,堅持的反抗,不經意間讓女兒敏感又自卑。
當這種羞愧向她湧來之際,小葉支撐了她,為什麼人生就一定要事事都做好呢?
當鐵梅説,我以為你會回答我,你做得已經很好了。那一刻,我感知到了話語的微妙之處。
“因為我是女人,我是媽媽,我必須要做好。”但小葉説,你是一個人呀,會脆弱。既然無法自洽,那我們不要玩他們的遊戲了。
鐵梅説你可以,我不行的。小葉把鐵梅曾給她的力量回應了她,“我們會陪着你的”。
我想鐵梅那句“你可以,我不行”的描述裏,或許有處境的差異。小葉未婚未育,她可以選擇不再成為母親,可以用年輕的主張不再進入女性人羣體的敍事,叛逃這一遊戲規則。
可鐵梅對於自己的生命歷程並沒有那麼大的自信,一句“我們會陪你的”是女性互助的力量,也是對處境差異的批駁。
儘管我們有不同的背景、經歷,但因為同樣的期待與渴望,能夠讓我們匯聚在一起,彼此支撐,共渡困苦。一如許多影評描述《好東西》,在講述三個女人的故事。王鐵梅與小葉正在直面女人的處境,茉莉已經感知到,但她可以選擇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再進入到這個語境。
演唱會的公開表演,茉莉不敢上台,她的理由是,“你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媽媽了,他們還是會罵你。”小葉安慰説,她是你一個人的媽媽,不是所有人的媽媽,只要你覺得她好,她就是一個好媽媽。
不要被差評打倒。王茉莉最終選擇站上舞台,在光與影的交織中,她戰勝那些觀念,也開始學會順從自己的本心。
因此,在課堂上朗讀自己的作文時,王茉莉説,聚光燈下的體驗很好,但做觀眾也挺好的。
在影片的最後,王茉莉向鐵梅複述了她報道中的一句話,“正是因為我們足夠樂觀和堅強,所以才可以直面悲劇”。
我很喜歡這句話,一如這部《好東西》:即使性別議題、女性主義實踐如此敏感而尖鋭,甚至在某些時刻會給我們帶來困難和茫然,但先一步或者後一步直面悲劇並沒有什麼不同,只在於你想或者不想。
影片給出的解法是一個非常開放的心態,順從你的本心。
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要突破怎樣的觀念,只要你覺得舒服,符合你的需要,不影響正常生活秩序,就挺好。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化橙Cena”(ID:xuannuan-weiguang),作者:化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