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智深:貿易戰與趙家的選擇_風聞
熊猫儿-昨天 17:15
前言、
特朗普在一個月後將接任美國總統,貿易戰無可避免。
從長遠來看,應對貿易戰的根本,在於進一步將經濟增長的引擎從出口切換到國內消費。
在昨天結束的2024年中央工作會議中提到的九項重點任務中,第一重點的是提振消費。會議提出,要“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
而眾所周知的是,提高居民消費水平的根本途徑是增加居民收入和完善居民保障。
一、
大戰在即,什麼最重要?作為歷史博主的貓智深,想舉個古代趙家的例子做借鑑。
2000多年前,晉國的公卿趙家因為拒絕了智家的索地要求,將被智、魏、韓三家圍攻,滅亡在即。
趙家人的話事人趙襄子只能將主力集中在一城防守,其他地盤全部拋棄。

此趙家,就是《趙氏孤兒》的趙家
他有三個選擇:長子、邯鄲和晉陽
長子城在今天的山西長治境內,其坐落於天下屋脊--上黨,俯瞰中州。因地處咽喉之地,長子一直被趙家所重視,搞了大量“基礎設施建設”,防守完備,城牆被修建的既高又厚。
邯鄲則在趙家人的規劃中是未來之城。趙家人的舊地盤都在山西,他們明白山旮旯裏不可能發展起來,而邯鄲則位於中原的腹心地帶,成了趙家圖謀中原的理想之選。因此,邯鄲城內府庫充足,尤其堆滿了糧草,以備趙家日後逐鹿之用。
晉陽是今太原,這裏城牆不如長子的高,府庫不如邯鄲充足,普普通通,而且遠離當時晉國的政治中心臨汾一帶。
統治階級趙家人其實很清醒。對於去防守完備的長子城,趙襄子斷然拒絕稱:“城牆高大完固是我們不恤民力修起來的,現在又想他們賣命給我們守城,怎麼可能!”
對於庫府充盈的邯鄲城,趙襄子也拒絕了:“邯鄲城雖富,但卻是‘民窮國富’。糧食充足的原因是搜刮民脂民膏比較狠,現在又要讓他們為了我去送死,他們巴不得把我們賣了!”
趙襄子把希望放在平平無奇的晉陽城。
晉陽城是趙家人為自己打造的避難之城,即“狡兔三窟”中最後那一窟。當年趙襄子的父親趙簡子任命臨汾人尹鐸做晉陽的地方官(強調他是臨汾人有點多餘,晉國核心階層都是臨汾那一帶的人),尹鐸臨行前問道:
“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
意思是,在晉陽的統治方式,是要像抽絲剝繭一樣剝削百姓呢?還是讓晉陽成為趙家最後的避難之所呢?
趙簡子選擇了後者。
尹鐸去了晉陽後,立即減少當地納税,藏富於民。
趙簡子得知後,給兒子説:“下次我們趙家有難時,不要嫌棄晉陽窮,不要嫌棄晉陽遠,那裏的民心在我們一邊,就去那裏。”
之後趙襄子守晉陽,智魏韓聯軍圍城一年,期間決汾河以灌城,城內水深六尺,但晉陽城中民無叛意。
在晉陽羣眾的幫助下,最終趙家打贏了晉陽保衞戰,戰國七雄之一的趙國誕生了。
故曰,大戰在即,最重要的不是基建,不是財富,而是凝聚民心,這是我們2400年前都知道的道理。
並且這個道理一再被古代賢人在經典中重複。
每個中國人在上學時候都學過孟子的這段話: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二、
跟兩千年的趙家一樣,如今凝聚人心的不二之法仍舊是提升居民收入。
只有羣眾們富起來,才敢於消費,從而順利從“生產型社會”轉向“消費型社會”,擺脱對外貿的過分依賴,不再被特朗普借海外市場捏住喉頸。
有人讀到這裏,會覺得貓智深講的是廢話,誰不想居民收入高呢,但“蛋糕”總體就那麼大,給居民的收入提高了,那用在投資上面的不就減少了麼?
這個質疑沒錯,因為貓智深想表示的就是勞動收入在初次和二次分配中的佔比需要提高,讓利益分配向勞動者傾斜。
我們一直一來非常重視在基礎設施上的投資,大量資金沒有參與分配,而是被積累起來去投入建設。近年來我國投資在GDP中佔比為40%到50%,遠遠高於許多國家。
(2019年中國資本形成總額佔比為43.1%,對投資依然高度依賴,推升槓桿率上升;美國的私人投資佔比17.2%。—《任澤平:中美經濟實力對比》)
但投資的邊際效應一直在遞減。打個比方,在上海修第十條高速公路產生的收益,遠遠不能跟第一條高速公路相比。
因此,根據北大光華管理學院院長劉俏教授在《中國日報網》發表的文章,2010年到2019年的十年時間,中國全要素生產率的年均增速從過往的4%下降到1.8%。
與投資在GDP中佔比過高相對應的是,我國的消費卻嚴重不足。美國的GDP中,居民消費佔比在70%左右,而我國僅有約38%。
2019年,美國的私人消費支出額超過14.4萬億美元,約佔全年GDP的69%。同年我國私人消費支出總額僅為5.58萬億美元……佔比則為38.8%---《從GDP結構看中美經濟增長動力差異》國際金融論壇)
消費不足的後果是,我們只能依賴外貿,依賴海外市場,被特朗勃捏着脖子。
在昨天結束的2024年中央工作會議中提到的九項重點任務中,第一重點的也是提振消費。會議提出,要“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
將消費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貓智深認為也是應對接下來的貿易戰的舉措之一。
然而,要提高消費,讓羣眾敢花錢,關鍵還是提高居民收入,並且加強羣眾在工作、醫療、教育、住房等方面的保障,即落實同樣是本次會議提出的“加大保障和改善民生力度,增強人民羣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三、
換個提法,將資金投到項目上叫投資,投到居民個人身上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投資?
比如投到醫療上,減少羣眾在治病上承擔的比例,這可以增加羣眾的安全感。沒有了後顧之憂,羣眾不久更敢消費了麼?這難道起不到投資的作用麼?
比如投到生育補助上,給多孩家庭提供保障,挽救現在慘不忍睹的生育率。這難道起不到投資的作用麼?
又比如投到增加羣眾的各項福利上,有了高福利托底,羣眾自然就敢於消費。有人説“高福利養懶人”,然而享受高福利那些北歐國家,他們是海盜的後代,照樣不懶,何況我們優秀的中華民族。
甚至直接發錢給普通羣眾也未嘗不可。許多項目的投資效率已經如此之低,還不如直接將錢發給普通人,視為給羣眾投資,讓羣眾自己決定自己該如何發展。甚至這筆錢就算吃吃喝喝了,至少也促進了消費。
四、
再説點想説的話。
兩千年多前的商鞅都知道改革的第一步是“徙木立信”。故曰:民無信不立。
根據《論語》記載,
子貢問政。(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
曰:“去兵。”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
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