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是做創新藥研發人和做醫療保險人的天堂，但美國人在全球預期壽命只排第42位_風聞

來源：@groveryang

作為醫藥研究員，很難不關注到12月初美國最大的醫療保險公司-聯合健康集團CEO被槍殺這件事，當時時間線比較接近的還發生了韓國總統尹錫悦深夜宣佈緊急戒嚴，但前者在美國掀起軒然大波，後者則是幾分鐘通告迅速過掉。看盤面股價也反應激烈，美股幾家頭部醫療保險公司：聯合健康（UNH.US）、西維斯健康(CVS.US)、信諾保險(CI.US)、哈門那(HUM.US)，12月股價爭相大跳水，遇刺的CEO湯普森沒有得到美國民眾任何惻隱之心，而射殺的持槍人卻幾乎引起了全民請願求寬恕的局面，這看似極具戲劇性和反轉的槍擊案，背後是美國人對商業醫療保險體系積怨已久的怨氣，並得到另一種形式的發泄。

眾所周知，美國擁有全球最昂貴的醫療體系，每個醫藥研究員看創新藥出海，把指望標的公司能把藥賣到北美市場去，如果這藥是China Only只賣中國市場，兩者商業價值的懸殊程度以10倍差距起跳，所以美國是做創新藥研發人和做醫療保險業務人的天堂，但美國人民在全球的預期壽命只排在第42位。美國沒有全民醫保，大部分人需要自行購買私人保險以滿足自己的醫療需求。奧巴馬在他執政時推行過Obama Care，但執行過程也是挑戰重重，根本推不動，處境尷尬。國會那些議員都是一堆財團背後的人，美國醫保也主要是財閥和公司組成。民眾看病還是怨聲載道，一些留學海歸們的直觀反饋：叫個救護車一次2000刀，宿醉搞個急診也2000刀沒了，如果是長期病或者複雜的手術，就真有可能傾家蕩產，所以，第一，祈禱別生病，第二，祈禱家裏最好有礦。

警方在這場槍殺案的現場發現：三枚子彈殼上用永久馬克筆分別寫了3個字：deny（拒絕）、defend（辯護）、depose（推翻取證），而這3個詞都是保險公司拒絕理賠時最常用到的詞彙，有一本書就叫《Delay Deny Defend: why insurance companies don’t pay claims and what you can do about it》，就是講述保險公司為了利潤，拒絕保險賠付的種種手段，因為有太多美國普通民眾有過被拒絕賠付的切膚之痛了，當這位醫療保險巨頭公司發佈CEO遇害後，評論區都是一些看似“陰陽怪氣”的留言，比如：他（湯普森）去的醫院是醫保公司覆蓋的嘛？他真的需要急診嗎？最後保險公司不得不關閉了訃告的評論區，並且在較短的時間內，美國當地有些居民反饋：自己的報銷比例/賠付金額好像較之前高了點，拒賠率也下降了，似乎是保險公司高管們在風口浪尖上考慮到輿論壓力和個人人身安全（因為有恐嚇説“你們是下一個”），作出了一定的利益讓渡。

而最受矚目的無疑是這位持槍人，在一種略詭異的畫風之下，他現在成了美國“民間英雄/現代蝙蝠俠“的想象投射，支持者正在為他聲援/募捐買周邊，有數位頂尖辯護律師接手這個案子。在他未被逮捕之前，大家猜測兇手可能是個家境貧寒且因病致窮，想要報復社會走上絕路的人，但現實大相徑庭，他非但不是職業殺手，路易吉是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大學的高材生，祖上是意大利裔，他是富三代，家境闊綽，相貌英俊，26歲藤校畢業生，他本人有過背部受傷疼痛困擾，但他的醫保方並不是聯合健康保險。這樣一個看似有無限美好promising將展開的年輕人，卻選擇做了這麼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且大概率搭上他個人的性命作為代價。他在一份手寫文件裏透露了動機和心態：“這些公司利用國家賺取了鉅額的利潤”，他覺得有必要採取一種象徵性的行動，認為自己是“第一個以殘酷的誠實，面對這一切的人”，“這些寄生蟲（拿年薪千萬美金的高管們）是罪有應得”。

我看了下聯合健康集團的財報，最近5年的淨資產收益率ROE都高達25-26%多，單從選股角度，這毫無疑問是投資回報率相當誘人的行當+超級大牛股，但它家的拒賠率是美國業內最高的，達到了32%，遠超行業平均16%，難怪會被調侃，保險公司只有兩個不賠：“這也不賠，那也不賠”。大家很難想象有些拒絕賠付的理由有多離譜，我看到有一條説，“去急診時，選擇的醫生不在保險公司認可的名單上”，在拒賠這件事上，醫保公司可以挖空心思、巧立名目，而作為無數微觀個體，根本沒有對等的商討話語權可言。

從法律角度，路易吉這種私刑正義的做法，肯定不值得倡導和讚賞，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利去謀殺另一個人，我們不應成為其擁簇者，這也是民粹主義的一種表現形式，有點走極端了。他有反抗精神，決定不做個看客，彷彿有替天行道的意味，但仍然是錯誤的方式方法。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如是説：“他理解民眾對醫療系統的不滿，但在文明社會“一個人不能因為覺得自己的想法更重要，就用違法的‘幽靈槍’殺害另一個人。他（路易吉）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個在麥當勞裏撥打911的人。” 但我覆盤這個case，內心充滿無奈和悲涼，就像有位網友説的：“這樣高智商的藤校生，你覺得但凡有其他温和溝通且奏效的可選路線，他會主動繞開那個選項嘛？”有無數人做過鍵盤俠（就類似那本書的作者）但然並卵，因為無法平起平坐對話，有時候只有暴戾才能起奇效，但不值得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