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中國這是在警告法國，不要做“出頭鳥”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按説，今年是中法建交60週年，還是推遲舉辦的中法文化旅遊年。按照我們的文化，中法兩國應該放下一切“芥蒂”，全心“過年”。畢竟，法國旅遊部長格雷戈爾剛剛在哈爾濱冰雪大世界蹦着迪見證了中法文化旅遊年（ATC）的大幕開啓。

但是，這一次中國沒管什麼“大過年的”，毫不猶豫對法國進行了反制：1月5日，中國商務部表示，將對歐盟輸入中國的白蘭地酒展開反傾銷調查。這一舉動顯然主要是針對法國，因為法國產品在出口的歐盟白蘭地酒中佔比高達99.8%。

為什麼反制法國？因為在歐盟決定對中國電動汽車展開反傾銷調查中，法國充當了“出頭鳥”的角色。槍打出頭鳥，對其他歐盟國家也有警示作用。

這一反制，也顯示了中國外交的成熟：友誼歸友誼，生意歸生意。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再説中法關係還沒到兄弟、同志關係。

話説回來，法國怎麼就成了“出頭鳥”了呢？

其實，也不是法國完全不懂禮儀，而是法國太想當歐盟的領導者了。

馬克龍一直擁有歐盟大一統的夢想，這個夢想從來沒變。他認為，要想歐盟各國統一發聲，就需要一個領導人，而他目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去年10月，歐盟（EU）宣佈正式開展對中國進口純電動汽車的反補貼調查，以決定是否開徵反傾銷關税。其實，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9月就提出開啓有關調查。歐盟認為，中國廉價電動車“氾濫”歐洲市場，對歐洲電動車行業構成威脅。當時，法國經濟部長布魯諾·勒梅爾（Bruno Le Maire）即刻回應稱是“非常好消息”，這已經預示法國將要採取行動了。

就在一週後，法國政府出台了針對中國電動汽車的措施，那就是對購買中國電動汽車的消費者，不再進行補貼。法國公佈了一份符合電動汽車補貼標準的車型名單，其中一些中國製造的電動汽車車型被排除在外。

法國認為，應該要率先在歐盟內部針對中國，以便掌握在歐洲的主動權。德國由於在中國的巨大利益，可能不會選擇針對中國，而歐盟其他國家可能會跟隨法國。這樣，法國就掌握了主動權，從而在歐洲推動其電動汽車的相關政策。從現在法國開始擴大建立電動汽車相關配套設施的舉動來看，法國也正在向這個目標邁進。

其實，法國近幾個月來一直推動歐洲在面對北京視為保護主義的做法時，要更加堅定自己的立場；而德國等其他成員國更加依賴國際貿易，傳統上較為保守，擔心得罪中國這個亞洲巨人。

現在，法國要用實際行動，帶動其他成員國。同時，也在爭取德國。因為，德國也在受到中國產品的威脅，來自中國的進口產品已經對歐洲製造商在歐洲國內的市場份額產生了影響，近年來電動汽車進口量大幅增加，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所以，法國認為對補貼進行改革，法國電動汽車很快就會受到“環境評分”的影響，重新取得“優勢”，這將對限制中國產品進口有幫助。同時，這對歐盟汽車生產國都有保護作用，如德國、意大利。

然而，法國也知道，僅僅計算電動汽車使用過程中的碳排放，不能對中國的汽車加以限制。所以，他們“計算”所謂電動汽車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上汽法國公司總經理張潔這樣説，法國甚至可能會考慮動力電池的生產材料，例如鋰的開採和提煉過程中的碳排放。由於歐洲媒體的惡意報道，中國的產品顯然是排放超標的。他們認為，因為中國汽車製造過程中的能源使用嚴重依賴煤電，碳排放顯著高於歐洲水平。

在法國補貼新規中，在法國銷售的每款車型都將獲得環境分數，這將決定其是否有資格獲得生態獎金。法國政府將會根據“極其嚴格”的方法對所有汽車進行篩查。車輛的環境分數將根據其在道路上使用之前每個步驟的環境影響來計算，將考慮六個新的二氧化碳排放變量，包括生產所用的材料（鋼、黑色金屬、鋁等），以及組裝過程中的環境影響（能源消耗等）和電池（重量、運輸等）。物流也將受到審查。總的來説，汽車必須獲得至少60分（滿分80分）。

很明顯，法國這次配合歐盟的政策，其實就是為了佔據主動，率先制定標準。其實，中國產品出口歐盟曾多次遭遇類似情況。2019年歐盟對中國電動自行車的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做出終裁，對中國電動自行車加徵反傾銷和反補貼税，行業合併税率79.3%。1993年，歐盟對中國自行車加徵反傾銷關税，税率高達48.5%。目前尚無法預測歐盟調查終結後會否對中國電動汽車加徵雙反税，以及税率水平。

那麼，歐盟其他國家是否也會跟進法國的行動呢？雖然歐盟委員會已宣佈開始相關調查，不過，如果委員會提出最終行動的提案，成員國直到最後才參與這一過程。這將在正式調查開始後12個月左右發生，然後該提案將在成員國出席的貿易保護委員會上進行處理和投票。

但是，關於電動汽車的補貼措施限制，意大利、芬蘭很有可會跟進。德國還在觀望，有可能反對法國政策。

另外，歐盟繼續制裁俄羅斯，也是法國對中國電動汽車限制補貼的原因之一。中國汽車迅速獨佔了俄羅斯市場，是因為俄烏戰爭爆發後，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制裁，歐美、日本、韓國等車企撤出俄羅斯，停止了對俄羅斯的出口。烏克蘭戰爭在繼續，而中國卻在俄國發展貿易。這是歐洲不能容忍的。

中國新能源汽車對歐洲出口佔比近半

當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歐洲不會讓中國主導它的市場，而現在已經有這種危險趨勢了。馮德萊恩説，世界市場上充斥着廉價的電動汽車，由於鉅額的政府補貼，電動汽車的價格被人為壓低了。歐洲是中國電動汽車最大海外市場，根據歐盟統計，2022年，中國品牌的電動汽車在歐洲市佔率為8%，但到2025年可能會達到15%。

2015年至2022年間，中國電動汽車的價格下降了約50%，從67,000歐元降至32,000歐元。而同期歐洲電動汽車價格則上漲了17%，從不到49,000歐元上漲到超過55,000歐元。中國電動汽車對歐洲電動汽車形成了巨大挑戰。所以，中國電動汽車不可能再在歐洲國家獲得補貼。

這當然是信口雌黃，中國對新能源汽車的國家補貼在2023年1月1日就已經取消，馮德萊恩還是要好好學習下政策啊。

另一個原因，歐洲想擺脱對中國和俄羅斯的嚴重依賴。歐洲需要可持續的能源和解決方案。現在看來，就像歐盟在太陽能和風能解決方案領域對俄羅斯的依賴一樣，歐盟正在走向對中國的依賴。現在涉及電動汽車和整個供應鏈，中國的目標是主導這些供應鏈，而歐洲則希望在中國不從中取利的情況下邁向無碳社會。

法國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衝在了歐盟各國的前面。

但是，德國將成為中歐貿易交鋒的薄弱環節。

如果歐盟把德國工業界希望採用的中國電動汽車平台關閉，中國將通過打擊德國投資來回應。 如果歐盟允許中國進入，十年左右的時間，歐洲汽車工業將不復存在。客户不會等待歐洲平台，因為歐洲平台仍處於開發的早期階段，當有廉價的中國替代品出現時，歐洲產品相對仍然貴得多。這才是歐盟最擔心的。

然而，歐洲現在面臨着兩難境地，歐洲如果開發自己的電動汽車平台，這需要時間和產業鏈；如果接受中國在這一領域的主導地位，價值觀又不同，而且又是對手。

雖然現在法國已經開始打造自己的電動汽車產業鏈，但是，為時已晚。最後，法國也許只能選擇和德國一樣的路：與中國展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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