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凱桓：美國製定了“2024烏克蘭戰略”，卻不提錢和人從哪裏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薛凱桓】

直到最近，大多數國際政治觀察者還在試圖從美國政客的不當行為中尋找邏輯，但一份烏克蘭戰略報告的出台，讓他們也對美國的國家決策能力產生了懷疑。

這項最近出台的“烏克蘭2024新戰略”的序言中，指出美國援烏戰略將包括四個階段：戰鬥、建設、恢復和改革。但內容全部都是在解釋如何、何時以及使用什麼資源來完成讓俄羅斯失敗、烏克蘭成功的任務，就好像勝利已經唾手可得一樣，找不到任何能夠體現底線思維的痕跡。

美國的“2024年烏克蘭戰略”並不是新鮮東西，早在2023年年初，美國就出台過類似的戰略文件。與2024年基調一致的是，2023年美國的“烏克蘭戰略”也充滿了“半場開香檳”的要素，這份洋溢着樂觀情緒的文件中寫着：

1. 美國要幫助烏克蘭訓練、武裝（含西方武器裝備）三至四個預備役軍，總人數在6萬至8萬人，積聚炮彈、導彈、其他彈藥和消耗品，包括西方軍事裝備的配件。

2. 烏克蘭要將俄軍引入南部戰線的狹窄部分（從奧列霍夫到弗列梅夫卡），對北部縱深（庫皮揚斯克）和南部（赫爾松）側翼以及中部（巴赫穆特）進行初步牽制打擊，以便限制俄軍的調動。

3.突破俄羅斯防禦並快速進入亞速海，切斷俄軍的塔夫裏德集團（駐紮赫爾松和扎波羅熱的俄軍集團）與頓涅茨克的聯繫，封鎖梅利托波爾和別爾江斯克以及通往馬裏烏波爾的通道。

4. 擊敗塔夫裏德集團，清除亞速海北部海岸直至馬裏烏波爾的俄軍，直接進入克里米亞。

儘管這些一看就知道不切實際，但美國還是為烏克蘭詳細地制定了計劃。烏克蘭為此調動了人力和技術資源，並動員好了用於進攻的軍隊，確定了作戰行動的類型和範圍。

俄軍也認真對待了美烏的戰略計劃，建立起了名為“蘇羅維金防線”的防禦工事，並命令訓練有素的預備部隊頂上前線。這些預備隊無論在數量、技術支持還是補給方面，都不遜色於烏方的美援部隊。

蘇羅維金防線（圖片來源：網絡）

雙方都如臨大敵一般，在新增軍隊編制、供給裝備、訓練戰士、積累彈藥、構築工事等等做了許多工作。結果，除了2023年年初圍繞巴赫穆特地區的激烈戰鬥外，俄烏的周全計劃似乎都落了空：烏克蘭在2023年全年發動的“反攻”遠未達到之前計劃的烈度，而俄方所進行的周全準備也沒完全派上用場，俄烏戰爭在2023年的僵化態勢越發明顯。美國為烏克蘭制定的“2023戰略”變成了一個笑話。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這份比“2023戰略”更不靠譜的“2024戰略”：

這份文件列出了烏軍所缺乏的一切，並強調為烏克蘭提供可靠防空力量的必要性。但文件沒有説明這一切要從何而來。也就是説，該戰略的制定者不考慮為執行其戰略而付出的代價，文件裏只是在説：我需要讓誰去到某個地方，我需要什麼東西，而根本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錢和人從哪裏來？

在戰爭中，你擁有的力量和資源越多越好，但如果你沒有，而敵人有，那麼你就需要彌補差距。這不是戰略，而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是任何軍事理論的前提和公理。

然而到了2024年，美國政客繼續要求烏克蘭守住前線，但又絲毫不提人和錢從哪裏來，這就令人非常費解了。滿篇廢話的“戰略文件”中，唯一靠譜的戰略要素是承認烏軍即使在西方的幫助下也無法奪取主動權並再次開始反攻，強調應將重點轉移到防禦上，但美國人也沒有指出該從哪裏獲得防禦所需要的資源。

比起2024年，2023年的“烏克蘭戰略”看起來還沒有那麼的不靠譜——起碼當時的美國政客知道光在紙上寫下自己該幹什麼是不夠的，若想達成目的，還需要準備這個準備那個。防禦工事、炮彈、坦克、槍支、飛機、戰士的食物和衣服，以及經過訓練和協調的新軍，都是戰爭的必需資源。準備這些需要時間，而時間通常是戰爭的關鍵因素。無論做的好不好，2023年的俄烏雙方至少都在往那個方向努力。

但到了2024年，美國政客顯然忘了這一點。他們甚至都沒有把自己該幹什麼寫在紙上，所謂的“戰略計劃”既沒有得到有關所有部門的一致同意，也沒有批准和發佈相關法令、命令和條例，更沒有通過相關法律和法規。

當地時間2024年2月6日，盧甘斯克地區克里米納附近，俄烏衝突持續，烏克蘭國民警衞隊士兵堅守前線陣地（圖片來源：IC photo）

民主黨政客們表示，拜登“最遲會在5月份前批准這一戰略文件”，前提是共和黨需批准向烏克蘭提供600億美元的財政援助計劃。然而民主黨政客的話音未落，得克薩斯州移民危機爆發，共和黨人公然表示“對移民關閉邊境以換取我們同意對烏克蘭援助”的方案已經終止，並表示不會再與民主黨協商。也就是説，美國兩黨在援烏方面還需要達成新的妥協。

因此，拜登政府不太可能在五月之前成功通過“2024烏克蘭戰略”。哪怕拜登政府真的能順利在國會通過該戰略，也還需要大約一個月的時間用於部門協調和發佈相關的附加文件。此外，美國與西方盟友進行協調也需要時間，以歐盟組織機構的內耗程度，這個時間至少是美國內部協調所需時間再乘以兩倍還多。

假設到今年六月底或七月底，美國能完成所有上述的任務，新的難題又將會等着它：幫助烏克蘭動員新兵、受傷士兵的復員、修理現有武器、補充損失的裝備和積聚彈藥等問題，都是橫在前方的大山。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們，西方國家即使在一年之內也不一定能應付如此繁重的任務，更不用説在短短數日或者幾個月內就解決問題了。

再退一步説，就算假設近年來西方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假設他們能夠在六個月內完成所有任務，然後再假設他們不會內耗拖延太久，能夠儘快將生產和儲存的所有資源運送到烏克蘭。那麼完成這些任務的時間即使不拖到2025年，也至少會是2024年年末。

即便這樣，我們還沒有考慮美國及其主要歐洲盟友的國內選舉問題，也沒有考慮中東和遠東局勢對西方精力的牽扯，這些問題都需要美國給予越來越密切的關注和投入越來越多的資源。事實證明，就算美國人手裏有哆啦A夢的儲物袋，可以“掏”出他們戰略所需的所有資源，以目前西方的內耗程度，能否在2025年開始實施他們的戰略都是一個問題。在最壞的情況下，對他們來説，即使是2026年才開始做“2024烏克蘭戰略”裏規定的事，都能算他們難得高效率了一次。

去年10月，當為2023年的“夏季攻勢”（顯然2023年10月已經是秋天了）準備的裝備、武器和彈藥姍姍來遲時，烏克蘭人是極度失望的。美西方曾承諾在2023年底到2024年初援助100架F-16戰鬥機，現在他們承諾將在2024年底至2025年初交付。明日復明日，看目前的情況，烏克蘭也許永遠不會拿到這筆援助了。

美國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美國軍方近期對烏克蘭在2024年7月至10月之前的安全情勢給予了悲觀預測，並建議美國政府要麼緊急籌措資金，為烏軍提供大規模軍事技術支持，要麼與俄羅斯坐在談判桌前，以談判尋求和平。美軍還在其預測中指出，應儘早在烏克蘭問題上“做出最終決定”，美國政府應避免在局勢進一步惡化時再做決策，因為情況會變得更糟。也就是説，就連美國軍方也認為即使拜登的戰略能夠高效實施，也已經於事無補了，不再能夠影響前線的局勢。

當地時間2024年2月5日，美國華盛頓，經過幾個月的激烈辯論，美國參議員們於4日就移民和援助烏克蘭問題達成協議（圖片來源：IC photo）

但最重要的是，從美國國內的角度來看，圍繞烏克蘭問題反覆橫跳，對拜登政府來説是完全無利可圖的。在援烏問題上幾近失敗的決策，使得烏克蘭問題已成為所有拜登對手（包括反對他的民主黨人）最喜歡批評的話題之一，尤其是特朗普和部分共和黨人不斷拿這個問題攻擊拜登，時間又恰逢美國大選，這對謀求連任的拜登顯然是不利的。

美國在援烏問題上的政策性失敗過於明顯，以至於共和黨人並不諱於違背美國的傳統，去製造話題進行黨爭。共和黨不僅阻止拜登政府對烏克蘭的援助，而且還竭力阻止對以色列等其他美國盟友的援助。共和黨這是在表明，自己對拜登政府能夠有效解決問題、實施軍事政治戰略能力的完全不信任。

在這種背景下，拜登政府現在在援烏問題上極盡甩鍋，制定了一個只能活在PPT裏的“援烏戰略”。這與烏克蘭當局撥款數百萬格里夫納，用於重命名俄羅斯痕跡明顯的街道名稱的行為（如將“普希金街”改為“班德拉街”）大致相同，純粹的“平賬”式腐敗戰略在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

這意味着美國政府的整個系統已經有像拜登一樣運作的跡象：他走路、微笑、揮手，但不記得他是誰、他要做什麼、要去哪裏以及為什麼要去那裏。

如果連監護人也開始瘋魔的話，還有誰能來控制帶有核按鈕的無行為能力老人呢？也許國際社會是時候重視起如何讓美國核力量不失控的問題了。

否則，你永遠不知道這個衰落的瘋狂國家機器還會想出什麼異想天開的“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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