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輸了，教練就要“閉嘴”？

2月19日，CBA聯賽各俱樂部收到了中籃聯公司（以下簡稱CBA公司）下發的《CBA公司關於調整賽後場邊官方採訪的通知》。

該通知規定，從3月6日CBA常規賽第三階段開始，場邊官方採訪環節調整為只對比賽勝隊主教練採訪，負隊主教練不再參加賽後場邊官方採訪。

有趣的是，就在通知曝光前不久，WCBA球隊武漢盛帆白鶴女籃官方剛剛發佈“喜報”，表示向自家球員丁奕可等隊員頒發10萬元“打不還手獎”，以示對此前比賽當值主裁判的不滿。

中國籃球職業聯賽開展至今，裁判執法能力的問題始終反覆被討論，球迷們搞不懂，為什麼球輸了，主教練就要閉嘴？

不完全“閉嘴”

查閲CBA公司官方網站公示欄，並沒有網傳的上述通知，仍是清一色的處罰函告。

中國新聞週刊獲悉，上述通知是CBA公司對各個俱樂部下發的內部通知，但也沒有多少保密性。

該通知還要求各隊主教練接受官方採訪時，嚴格遵守聯賽紀律制度，不發表違規言論。

按照如今的轉播慣例，轉播商對CBA比賽進行直播，賽後主客隊主教練接受採訪，本就是外界瞭解本場比賽信息、細節、解讀的重要渠道。

理論上，由於該採訪形式是在賽後立刻進行，當事人能將最直觀的感觸、最鮮活的表達傳遞給外界，對於聯賽的傳播、推廣都是一種有益提升。

而之所以頒佈這樣的通知，一位接近CBA公司的人士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此舉是因為CBA近年來裁判問題引發的抱怨非常多，有些偏激言論和質疑的短視頻形成了所謂“採訪名場面”，藉助社交媒體傳播效應迅速擴大，引發各隊擁躉球迷爭論，社交媒體因此變得“烏煙瘴氣”，容易引發負面輿情。“或許，CBA公司也有進一步服務贊助商，營造良好的品牌傳播形象的考量。”

本賽季CBA聯賽至今，已有廣州龍獅籃球俱樂部主帥郭士強、深圳新世紀烈豹俱樂部主帥鄭永剛、福建潯興俱樂部主帥朱世龍等多名教練員，因在輸球后接受採訪時公開質疑裁判，遭到了CBA公司的官方處罰。

此外，也有不少俱樂部主教練在賽後採訪時採用“內涵”、“陰陽”等方式，疑似表達對裁判執法水平的質疑。

CBA主教練賽後採訪的“藝術”。圖/視頻截圖

對此，前述受訪者認為，CBA公司此舉只是減少一個發聲渠道，稍微削弱了賽後第一時間媒體、球迷和比賽之間的聯繫，但不可能堵住所有教練的嘴。主教練有想法，還是可以在賽後新聞發佈會上闡述、表達。

“只是取消了敗方主帥賽後採訪環節，但是賽後新聞發佈會他還是要參加出席的，這或許是給敗方一個冷靜的時間，一些賽後衝動脱口而出的話，或許等到新聞發佈會時就不想説了。”

“打不還手獎”

2月19日，就在CBA公司下發到各俱樂部通知曝光前，武漢盛帆白鶴女籃俱樂部更新社交媒體，以“喜報”為標題，向自家球員丁奕可等隊員頒發10萬元“打不還手獎”。

該“喜報”中表示，在2月17日進行的WCBA常規賽第29輪，本賽季僅勝一場的天津女籃在當值裁判和U2助理裁判沈道琳把“中國特色”籃球判罰藝術玩到極致，“明察秋毫”的判罰下、憑藉創WCBA5年“紀錄”的43次罰籃、以2分優勢戰勝武漢盛帆。

比賽最後2.2秒，丁奕可被擊打面部後，委屈倒地打不還手難能可貴，避免了中國女籃WCBA聯賽又一次打架事件，維護了中國籃球形象，俱樂部決定首次推出“打不還手獎”獎勵丁奕可等隊員10萬元。

本場比賽，武漢盛帆白鶴隊有三名主力累計五次犯規被罰下場。天津隊創WCBA聯賽5年最高43次的罰球紀錄，而武漢隊只有23次。

球隊深知比賽結果無法更改，只能被逼無奈推出“打不還手獎”，鼓勵在外浴血拼搏的球員。希望丁奕可無大礙，希望中國籃球越來越好。

“打不還手獎”喜報。圖/武漢盛帆職業籃球俱樂部官方微博

“喜報”發佈後，一位接近武漢盛帆白鶴俱樂部的人士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一方面球隊投資人比較有性格，另一方面球隊並不想賽後去質疑當值裁判的判罰，但還希望外界可以關注到這件事，所以採取了較為“無厘頭”的方式。

有球迷認為，相比於賽後批評裁判被罰款，武漢盛帆白鶴髮獎的方式更柔和，且能讓球員直接受益，還能吸引全社會的討論和共情，10萬元獎金花出了幾千萬的傳播效果。

至於當場比賽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前述人士表示，如果去通過專業的裁判進行復盤，當場不利於武漢盛帆白鶴俱樂部的錯判漏判，肯定是明顯多於對手。

“籃球比賽總會有身體對抗，裁判的判罰也有專業壁壘，具體到每一個吹罰的案例，單獨拿出來看好像都沒問題，但如果放到全場比賽尺度下去比較，兩隊犯規次數不成比例，就很有問題了。”該人士表示。

裁判水平亟待提高

關於當下中國職業籃球裁判執法水平的問題，所有受訪者都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如今中國籃壇賽場上出現的幾乎全部爭議判罰，真不是“收錢吹黑哨”此類涉嫌違法犯罪的行為，更多是因為裁判業務能力不強導致的。

一名高水平籃球裁判，不僅要在電光石火之間，對犯規、違例等動作精準捕捉，還需要擁有好的“控場能力”來維繫比賽的流暢度。這非常考驗裁判的“火候”，如果一些吹罰尺度前後不一，客觀上會給雙方球隊“拱火”，或許會導致正常比賽的走向失控。

而一名裁判想要最終實現水平的提升，需要大量比賽吹罰才能實現。近年來，中國籃壇裁判正面臨新老交替，不少有資歷的老裁判因為年齡等原因逐漸淡出一線，開始轉任技術代表、裁判講師等職。

而部分年輕裁判“上崗”後，又沒有太多主客場賽制下執裁的經歷，這就導致臨場吹罰經驗和抗壓能力都“跟不上”，最終導致爭議判罰頻現。

一位CBA球隊管理層成員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這個賽季，尤其是在世界盃輸了以後，關於裁判的爭議越來越多，而且比之前烈度都要強，之前一些俱樂部或許只是蜻蜓點水質疑一下，如今成為了‘當面鑼對面鼓’。”

甚至，CBA還發生過某球隊管理層因不滿判罰，賽後衝進裁判員休息室討要説法的情況。

由於裁判有極強的專業壁壘，又是個封閉的“小圈子”，因職業屬性無法面對媒體公開對外發聲，所以在輿論場上處於弱勢。

籃球評論員楊毅透露，去年中國籃協曾組織各CBA球隊球員、管理層、總經理一起打“友誼賽”，大家輪流當裁判，希望用這種方式讓各方取得“共情和諒解”。

在楊毅看來，多方由於立場和訴求不同，難以共情。“球員、教練、老闆在友誼賽中當裁判只能説是‘業餘客串’，在他們理解看來，專職裁判的執裁水平本就應該比球員、教練高，而CBA球隊都有戰績目標，競爭壓力也很大，很多比賽涉及名次、獎金等，一場比賽因為關鍵時刻個別判罰葬送努力，情緒上確實不好接受。”

中國新聞週刊瞭解到，面對提升裁判員水平的難題，中國籃協近期組織多名國際籃聯裁判講師對我國裁判進行授課，未來相關的培訓活動會持續增加。

國際籃聯裁判專家為中國裁判授課。圖/中國籃球協會

去年底，中國籃協裁委會副主任陸永明公開表示，CBA規則和裁判判罰需要全面對標國際籃聯標準，裁判員升降級制度未來會運行且常態化。據陸永明介紹，中國籃協已經邀請多位國際籃聯裁判監評CBA聯賽，對中國裁判員給出監評報告。

近日，國際籃聯秘書長扎格里斯也公開提到，中國裁判要獲得更多聯賽執法經驗和更緊密的國際交流，才能登上更高的舞台。

“這注定是一個較長的過程。”扎格里斯説。

（作者：葉珠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