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反恐命題的重要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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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恐怖主義行動頻發,恐怖組織、極端勢力再次活躍起來,但與之相關的組織行動方式、特點、手段等發生了一些變化。在國際局勢不安,中亞、中東複雜的地緣政治、宗教歷史背景下,國際反恐合作能否重新提上日程?始終將打擊“三股勢力”作為原則的上合組織,能發揮什麼積極作用?中國應採取哪些風險應對措施?
針對這一系列問題,觀察者網採訪了上海社科院資深研究員、前俄歐亞研究所所長、國家反恐辦軟科學專家潘光。
**觀察者網:**當地時間3月26日下午,中企工程隊在巴基斯坦遭遇自殺式恐怖襲擊,5名中國公民與1名巴基斯坦公民遇難。近年在巴基斯坦、阿富汗發生多起針對中國公民的恐襲事件。目前襲擊的相關調查信息暫未傳出,也沒有組織出來認領。您對此次襲擊事件的組織策劃有什麼觀察與推測,與過往數次恐襲有何異同?
**潘光:**根據這幾年中國公民在巴基斯坦遭遇的恐怖襲擊的情況來看,包括2021年達蘇水電站中企工程隊遇襲、2022年卡拉奇孔子學院恐襲事件等等,基本都是由兩個組織發起的,一個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或者稱“巴塔”,另一個是“俾路支解放軍”。這次在達蘇水電站附近再次發生中企工程隊恐襲事件,雖然至今未見相關組織出來認領,但大概率是這二者中的其中一個。而且,事發地點達蘇水電站所在區域是巴塔大本營所在地。
不過,由於最近在莫斯科近郊的音樂廳發生大規模恐襲,“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ISIS-K)出來認領,並且事後在其官方賬號發佈了一則聲明,其中提到襲擊俄羅斯是為了報復俄羅斯在敍利亞攻打“IS”系組織,還炮轟塔利班世俗化——這裏主要指阿塔,而由於俄羅斯、巴基斯坦和中國支持阿塔,所以要對中俄巴進行持續的全方位報復。因為聲明中點到了中國,所以也不禁令人聯想到恐襲發起的其他可能性。曾在2022年12月,阿富汗首都喀布爾的一家中國人經營的酒店遭遇武裝分子襲擊,事後“ISIS-K”認領。
“ISIS-K”這一名稱中的“呼羅珊”,涉及的範圍其實很廣,“呼羅珊”這個舊地名包括了阿富汗、伊朗等國的部分地區。

觀察者網:在搜索相關恐襲信息時,發現有資料顯示有一批“東伊運”武裝分子也混在巴塔等恐怖組織中,這種情況是否有可能存在?
**潘光:**這完全有可能,但估計人數不會太多。“東伊運”武裝分子主要聚集在敍利亞伊德利普那邊,這批人最初的目的是想要拿到土耳其公民身份,但實際都落空了,所以拖家帶口留在伊德利普一帶,據稱有數千人。
但在巴基斯坦境內的“東伊運”分子人數應該很少,本世紀以來中國和巴基斯坦聯合打擊“東伊運”行動非常厲害,比如2003年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邊境的一次反恐聯合行動中,巴基斯坦軍隊擊斃“東伊運”的第一任頭目艾山·買合蘇木;後來據巴基斯坦媒體稱,“東伊運”另一個頭目阿卜杜勒·哈克被美國無人機炸死,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配合也發揮了作用。巴基斯坦是上合組織成員國,而打擊“三股勢力”一直是上合組織的一個重要原則。對中國來説,“三股勢力”裏面最關鍵的是“東伊運”。
不過,我認為在巴基斯坦的恐襲中,是否真的有“東伊運”分子參與,還是需要有實質性的證據或線索;即使真的參與其中,肯定不會發揮主要作用。
其實,外界想要了解“東伊運”分子在巴塔內部的實際情況非常困難,只能是一些推測。從人員來看,“東伊運”跟巴塔有很大區別,無論巴塔還是阿塔,主要是普什圖人和塔吉克人,而“東伊運”從宗教民族上來説是突厥人,在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坦等地發起恐襲的“三股勢力”中更可能有“東伊運”勢力。
觀察者網:這段時間以來,尤其是美軍撤出阿富汗前後,在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地的恐怖組織及其活動是否出現了一些變動,比如地盤變化、人員流動(招募訓練)、資金來源、活動策劃、甚至背後可能的支持者等?恐怖組織的特點出現了哪些變化?
**潘光:**一直有變化,但總體來説“IS”體系仍是伊斯蘭教極端派裏面的主力,招募人員主要是阿拉伯人,但現在看來有塔吉克因素,這個變化值得關注。塔吉克人跟突厥人不一樣,但大多也是伊斯蘭。塔吉克族現在內部非常混亂,大體上一分為二,一部分在阿富汗,還有一部分在塔吉克斯坦。
當然,中國也有塔吉克族,但必須指出的是,中國的塔吉克族跟中亞的塔吉克族非常不一樣,連説的語言都不相同。而且從民族角度來看,中國塔吉克族一共十幾萬人,有着非常堅定的中國認同,他們主要聚居在塔什庫爾幹,是守護祖國邊疆的戰士,有很多感人故事。
我以前在倫敦碰到兩個出租車司機,是從阿富汗跑出來的塔吉克人,他們跟我説自己是塔什庫爾幹來的,我説中國也有一個地方是塔什庫爾幹,他們説對的,在瓦罕走廊兩邊都叫塔什庫爾幹,都是塔吉克族,但是我們這個塔吉克族是阿富汗的,和中國的塔吉克族在語言、風俗上有很多區別。總之,中國的塔吉克族特別愛國,特別熱愛中華民族大家庭。
不過,現在阿富汗境內的塔吉克族也陷入了困境,主要是來自阿富汗塔利班的打壓。塔利班是普什圖人,塔吉克人在阿富汗只佔1/3左右,所以在打壓之下有不少塔吉克人逃往塔吉克斯坦。
塔吉克斯坦原來是蘇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他們跟阿富汗境內的塔吉克人有所區別,但跟中國的塔吉克人相比較,前二者又顯得比較一致。他們總是自稱中亞地區唯一的白人,塔吉克族確實是屬波斯語系的,但他們説的塔吉克語跟現在伊朗人説的波斯語又不一樣,其中關係非常複雜。
這裏涉及到阿富汗境內的塔吉克族,之前我專門談過一個問題叫“雙塔爭議”,即塔利班和塔吉克斯坦。目前上合組織裏面最反對塔利班的就是塔吉克斯坦,每次上合組織開會,塔吉克斯坦方面都會提出阿塔對邊界地區造成嚴重威脅。由於塔吉克斯坦是上合成員,所以上合各國都對阿富汗塔利班當局有所保留。雖然中國稍早前派了駐阿富汗大使,主要是因為阿富汗政局更替後中國駐阿富汗大使館仍保留着,也有一部分中國公民還在阿富汗,需要處理一些工作,但中國到現在為止並未正式承認阿塔治下的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所以,阿富汗駐北京使館始終沒有阿塔派大使過來,他們已經提出來既然中國駐阿富汗大使來了,那麼駐北京的大使館應該由阿塔接管,但中國沒有同意;此外,上合組織峯會也沒有邀請阿富汗塔利班(阿富汗是上合組織觀察員國)參會。對此,阿塔很有怨氣。
道理很簡單,上合組織成員除了塔吉克斯坦,俄羅斯、巴基斯坦、伊朗等等可能都不會同意阿塔政府參會。

2021年10月18日,集安組織成員國在塔吉克斯坦與阿富汗邊境地區舉行反恐演習。圖自新華社
觀察者網:對於這些從阿富汗逃過來的塔吉克人,塔吉克斯坦是什麼態度?這些跨境人員流動本身是否會成為塔吉克斯坦境內的不穩定因素?
**潘光:**因為這些人跟塔吉克斯坦是同一個民族的,所以塔吉克斯坦基本是睜隻眼閉隻眼地接受了,這也是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塔利班現在矛盾很尖鋭的重要原因。包括阿富汗原來的副總統薩利赫,他的妹妹是被塔利班殺害的,所以2021年塔利班進入喀布爾以後,他是堅決抵抗的一派,後來帶領一批人,聯合已故北方聯盟領袖馬蘇德之子阿赫麥德·馬蘇德結成“反塔聯盟”,在潘傑希爾山谷抵抗過一陣,但畢竟實力太弱,最後只能跑去了塔吉克斯坦。
無論如何,塔吉克人也佔了阿富汗總人口的30%以上,勢力比較雄厚,阿富汗塔利班掌權以後也不能完全無視這些人;而且當年蘇聯入侵阿富汗時期,塔吉克人抵抗蘇軍,馬蘇德就在阿富汗被稱為抗蘇英雄。這些塔吉克人大多數還是留在阿富汗,即便阿塔對他們有看法,但也不敢對他們怎麼樣,畢竟人數眾多,但有一部分在原來阿富汗政府裏面就職高官的,可能會去塔吉克斯坦或其他中亞國家、甚至包括俄羅斯。
就像這次莫斯科恐襲為什麼有塔吉克斯坦人,其實很好理解,因為有大批前蘇聯國家的公民在俄羅斯打工,這些人有俄羅斯的臨時居住證,當然也有一些人跨過邊界就過去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對俄羅斯情況相對比較熟悉,稍微懂一些俄語。這些恐襲中被抓住的幾個塔吉克斯坦人,據稱是被人僱傭的,很大原因恐怕就是因為他們瞭解當地情況,會講點俄語,往往身上有俄羅斯居住證,在俄羅斯活動相對比較方便,不容易引人注目。
觀察者網:這是不是意味着像“ISIS-K”這類恐怖組織現在的行動方式與過去外界比較熟悉的“聖戰殉教”方式發生了改變,手段、方式有了變化?
**潘光:**是的,如果目前披露的情況屬實的話。原來這些恐怖組織的一大目的是佔領地盤,擴大勢力範圍,但現在似乎並不完全如此;而且這次行動沒有強調所謂的“伊斯蘭聖戰”,也沒有高呼所謂的“聖戰”口號。這種行動看起來就像一種通用型的恐怖主義,淡化了伊斯蘭極端主義。
根據現有情況做合理推測,我覺得烏克蘭策劃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但恐襲發生,烏克蘭方面樂觀其成;這些人逃往烏克蘭,一方面俄烏戰爭邊境地區相對混亂,另一方面烏克蘭方面對於反俄分子也可以接受。
最近有一篇俄羅斯人寫的文章中提到,其實自2014年烏克蘭政變後,國內局勢動盪、管理鬆懈,有一些恐怖組織、犯罪分子等流入烏克蘭;到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後,烏方在外招募一些志願軍,可能有些這樣的武裝分子混在其中,這些情況都有可能存在。不過烏克蘭存在一種情況是,它內部的伊斯蘭極端勢力和恐怖主義因素不是很多,但新納粹分子比較突出,極端反蘇反共,像亞速營這些是大家比較熟悉的新納粹組織。
所以,最近歐洲、尤其是法國非常緊張,擔心影響巴黎奧運會,呼籲歐盟成員能調派人力聯合反恐。
説起來也很有意思,我是上海反恐研究中心副主任,我們中心好久沒有活動了,主要是覺得近期國內反恐問題不是特別突出,所以活動比較少。不過,這次莫斯科恐襲發生後,全世界各地對恐怖主義的這根弦恐怕會再次繃緊,我們也得抓一抓了。
反恐這件事要經常做,因為這些恐怖組織本身的形態、活動特點也在發生變化。比如最近幾年在巴基斯坦發生恐襲針對中國人的意圖非常強,發生頻率也挺高,這些都是新的形勢。在巴基斯坦當地,有的是民族利益問題,比如瓜達爾港,當地是俾路支解放軍的重點基地,當地人認為是我們侵犯了他們的利益,但背後其實涉及到俾路支省的分裂主義問題,當然這説明巴基斯坦的反恐安全體系、包括思想教育工作都做得不到位。再加上最近這些年巴基斯坦總理換了好幾個,政府裏面誰來抓反恐這件事,其實也不確定。

活躍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邊界地區的“俾路支解放軍”武裝分子
值得注意的是,原來我們所謂的“三股勢力”是指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分裂主義,但這次莫斯科恐襲中可以看出宗教極端主義並不明顯,民族分裂主義也不突出,就是無差別報復殺害平民,而一般的恐怖活動就是這個特點。按照“ISIS-K”的事後聲明,就是報復俄羅斯在在敍利亞對“IS”系的打擊,這一點其實政治色彩更明顯。
當然,歐洲還是非常擔心宗教極端主義,今年要舉辦巴黎奧運會,肯定很緊張。
觀察者網:這幾年在巴基斯坦國內針對中國人的恐襲事件逐漸頻繁起來,中國和巴基斯坦在反恐合作方面,有沒有一些機構在牽頭實施?就像您前面提到的,近年巴基斯坦局勢變動較多,經濟狀況也不樂觀,所以對反恐行動是否造成了一定阻礙?
**潘光:**巴基斯坦的反恐安全行動主要由三軍情報局負責,像中方有人去訪問的話,都是三軍情報局提供保護。
當年“911”事件以後,美國非常着急地想要拉攏巴基斯坦參加聯合反恐,當時巴基斯坦總統是穆沙拉夫,本來穆沙拉夫準備到北京來,但我們勸他不要來,萬一離開的時候巴基斯坦發生政變,於是我們就派當時的外交部副部長王毅去巴基斯坦,跟穆沙拉夫談了一個晚上。
穆沙拉夫的意思是,首先,巴基斯坦可以參加美國領導的反恐,但同時也希望中國參加;第二,自己身邊有些人反對參加美國的聯合反恐,所以可能要撤掉一些人,希望得到中國和美國的支持;第三,現在巴基斯坦國內有300萬阿富汗難民,還有美國的制裁、不願出售F16,國內局勢非常困難。
王毅回到北京以後,向時任國家主席江澤民彙報相關情況,隨後又立即把這些情況通知美方。當時美國總統小布什急於發動反恐戰爭,所以馬上表示巴基斯坦方面的關切都可以幫忙解決,接着撤銷美國對巴基斯坦的制裁,穆沙拉夫撤掉身邊一些同情恐怖主義或同情塔利班的人,美國給予支持,中國也支持。
這段歷史很有意思,説明巴基斯坦內部的情況非常複雜。現在巴基斯坦總理換了好幾個,雖然軍方高層不像911以後那樣有不少同情恐怖分子或分裂分子,但三軍情報局在反恐、在保護中巴經濟走廊方面很不得力——可能確實發揮了作用,但效果顯然不好。
三軍情報局跟中國公安部、國家安全部門以及中國軍隊是有密切合作的,當年穆沙拉夫跟美國建立聯繫,還是要通過中國。因為三軍情報局內部有些人在中國受過訓,而三軍情報局背後也有美國因素,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必須得到中美兩方面的支持,否則不敢輕易支持美國的反恐戰爭,會得罪國內很多勢力。
回顧這段歷史,主要是為了説明巴基斯坦的反恐部門是三軍情報局,但三軍情報局裏面有各個民族的人,占主導地位的是旁遮普和信德,但普什圖人也有一定分量,相關的民族宗教利益非常複雜。
現在要想真正保護在巴中企和中國公民的安全,就需要狠狠打擊巴基斯坦塔利班和“俾路支解放軍”。
有人懷疑“俾路支解放軍”背後有印度方面的勢力,當年冷戰時期“俾路支解放軍”就是得到了蘇聯和印度的支持,因為中巴聯手對抗印度,而蘇聯支持印度;但蘇聯解體後,蘇聯的支持就基本沒有了。至於現在“俾路支解放軍”背後到底有沒有印度支持,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我覺得非常有可能;這種支持不一定是指支持恐怖行動,但會提供一些彈藥、資金等。
觀察者網:正如您所言,現在的一些恐怖活動,除了“三股勢力”之外,還有一個特點是跟地緣政治有所聯動,“俾路支解放軍”是分裂主義,但背後也有資源利益糾紛,反對中企開發瓜達爾港,反對中巴經濟走廊,而印度本身就反對中巴經濟走廊,所以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有共同之處。
**潘光:**對,印度早年就支持“俾路支解放軍”,但現在情況究竟如何,沒有實質性證據披露出來。
另外還有伊朗,因為伊朗領土也有一大塊是俾路支,伊朗的俾路支和巴基斯坦的俾路支可以連成一片。不知你是否記得不久前巴基斯坦和伊朗之間互相轟炸的事,很有意思,實際上雙方是商量好的,打擊的時候互提抗議、召回大使,打完以後又和好,把大使派回去。
所以,巴伊之間是有默契的,目的就是針對俾路支這個地方,巴基斯坦去轟炸伊朗境內的俾路支極端分子,伊朗則去轟炸巴基斯坦的俾路支極端分子,畢竟自己打自己國內不大方便,但對方就可以,這是國際政治裏面非常有意思的現象。
觀察者網:“911”事件之後,美國牽頭髮起反恐戰爭,那一段時間國際反恐合作可以説是進入蜜月期,但後來逐漸走向低潮,尤其最近這些年,一方面大家對反恐事務的關注度似乎在下降,另一方面大國競爭分歧與地緣政治動盪佔上風,特別是地區衝突爆發,您怎麼看國際反恐合作的變化與黯淡?
潘光:“911”以後國際反恐合作是最強的,各方都支持,其中最積極的是俄羅斯,普京總統是第一個表態支持美國反恐的,所以普京和小布什的關係一度非常好,當然現在回頭看這些事也很唏噓的。中國當時則提出要打擊“東伊運”,美國同意了,把“東伊運”列入聯合國恐怖組織名單(2020年美國又將其從恐怖組織名單中移除)。
因為美國在“911”恐襲中遭受巨大損失,美國政府急於跟歐洲、中國、俄羅斯、巴基斯坦等國建立國際反恐統一戰線,目標非常明確。我記得本世紀初那幾年,我每年都要給國內重要報紙寫專稿,總結這一年的反恐形勢,但寫了幾年後就不寫了,因為反恐統一戰線逐漸變弱了。
在這個過程中,美西方國家跟中國、俄羅斯等國家之間有很多意識形態因素加重起來,比如正在發生的烏克蘭戰爭、緊張的台海局勢等等,這些紛爭沖淡了反恐的主題。
但實際上,這20多年來,恐怖主義仍在不斷髮生和變化,除了歐洲、中東、南亞之外,這幾年非洲也成了恐怖組織、極端勢力等武裝分子的藏匿地。但是,由於國際社會主要矛盾變成了比如俄羅斯和西方的矛盾、中美的競爭、中國和西方在台灣問題上的矛盾等等,導致反恐安全被淡化了。這次莫斯科音樂廳恐襲事件發生後,中國公民在巴基斯坦再次遇襲,這些事件又會促使反恐議題再次凸顯出來。
總的來説,“911”以後形成的國際反恐統一戰線如今已不復存在。但無論是中國、西方還是其他國家之間仍有一些反恐合作,這些合作不是指軍事武裝行動,都是常態化的合作,比如打擊毒品、人口走私、非法移民等等。中美之間也有合作,比如中美“集裝箱安全倡議”、中美民航安全合作、打擊販毒走私等等,每年都有定期會議;此外,中國和美國、日本、歐洲都合作舉辦反恐、搜救演習等等。

美國、中國、日本和印度尼西亞在內的50多個國家的軍艦參加了由巴基斯坦海軍在阿拉伯海主辦的為期五天的多國演習。(圖源:視覺中國)
但俄羅斯比較特殊,烏克蘭危機爆發之後,俄羅斯與美西方之間的合作幾乎都消失了。
所以,我一直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概念非常重要,無論是反恐,還是現在正面臨的戰爭衝擊、國際航運危機等等,都是其重要的內涵和體現。
觀察者網:除了這些常態化合作之外,未來國際社會還有可能在反恐等其他重大議題上達成一些共識嗎?或者説相反,由於恐怖主義本身出現的地緣政治色彩的變化,反而使其變成一些勢力利用的工具?
**潘光:**現在要找到共識肯定非常困難,烏克蘭戰爭、加沙戰爭是最直接、最嚴重的障礙,俄烏戰爭目前沒有停火跡象,加沙戰爭也許有望在一段時間內找到停火機會。但是,很多技術性的工作,尤其是跟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合作會繼續進行。
觀察者網:如果説國際型的合作比較困難,那麼雙邊或多邊組織的反恐合作是不是會在未來更加積極一些?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上合組織,未來會不會在反恐安全合作方面提出新的內容或新的模式,有哪些需要加強的機制?
**潘光:**現在具體的細節還很難説,但應該會有調整。今年7月初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行,反恐議題肯定是討論重點之一。
我們上合基地在5月開會,到時也會討論相關話題。除了反恐安全合作外,還有經濟合作,這一直是上合組織的短板;再有就是俄烏戰爭和加沙戰爭,也是擺在枱面上的話題。今年還有APEC會議、二十國集團峯會、金磚峯會,都是需要研討的。
其實還有一些跡象值得關注,哈薩克斯坦日前公佈一份總統法令草案,名為“關於深化和擴大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之間聯盟關係的協議”,其中規定兩國在面對軍事威脅時採取聯合行動。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都是集安組織成員國,而集安組織是俄羅斯主導的軍事聯盟,本身就具有共同防禦屬性,但如今雙方似乎有意另起協議,這裏面事關中亞、乃至整個後蘇聯空間的關係微妙變化,值得觀察。
除此之外,集安組織的另一個成員亞美尼亞,如今對俄羅斯的意見也大的不得了,因為在納卡問題上,俄羅斯沒有支持亞美尼亞,反而支持阿塞拜疆,亞美尼亞方面聲稱要退出集安組織。照此趨勢,集安組織恐怕只剩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白俄羅斯和塔吉克斯坦,它的地位就非常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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