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軍指揮官：戰爭初期士兵清楚為何而戰，但現在越來越迷茫

（觀察者網訊）迄今為止，本輪巴以衝突已持續半年有餘。4月7日，在加沙地帶滿目蒼夷、死亡人數達3.3萬人後，以色列國防軍宣佈取得重大成功，幾乎所有部隊撤出加沙南部。

戰爭將如何結束、戰後加沙的未來如何構造、被扣押人質如何解救……這些均成為擺在以總理內塔尼雅胡面前亟待解決的難題。儘管內塔尼亞胡聲稱以軍“距勝利只有一步之遙”，但以色列國內質疑聲音不斷：士兵沮喪於缺乏長久戰術和政治計劃，現在“不知道為何而戰”，民眾則擔憂美以關係惡化。

“以色列贏得了一場場戰鬥，但卻面臨輸掉整個戰爭的風險，”美媒《華爾街日報》4月12日刊文稱，多名專家分析認為，對於哈馬斯來説，只要生存下來就是勝利，現在只需等到以軍精疲力竭後離開。

“士兵問我他們為什麼戰鬥，我也沒有答案”

在衝突滿六個月當天，4月7日，以色列國防軍發言人表示，除第933納哈爾旅外，以色列軍方已從加沙南部地區撤出所有地面部隊。當天，內塔尼亞胡在內閣會議上宣告：“我們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

據以色列國防軍4月7日公佈數據，以軍方已在加沙殺死了1.3萬多名哈馬斯和其他“恐怖組織”成員，其中包括5名哈馬斯旅指揮官及同等級別的人員；加沙已有約3.2萬個目標遭到襲擊，其中3600多個被發現為哈馬斯基地。以軍方共有604名士兵死亡、3193人受傷。

衝突持續滿半年，加沙平民死傷慘重，滿目蒼夷。圖自視覺中國

但《華爾街日報》指出，隨着大部分以軍撤離，以色列針對加沙的軍事行動陷入停滯，且尚未頒佈針對戰後加沙的計劃。私下裏，很多軍官和士兵越來越感到沮喪，他們擔心政府的猶豫不決給加沙留下“政治真空”，從而導致他們此前取得的戰果白白浪費。

上個月，以色列第98師師長丹·戈德福斯罕見地公開批評了以色列領導人，隨後因妄議國政遭到官方譴責。他呼籲領導人們團結起來，“對得起在加沙戰鬥和犧牲的士兵”。戈德福斯説：“你們必須確保我們不會回到10月6日，確保所有的努力和犧牲都不會白費。”

戈德福斯的觀點得到了許多以軍士兵的贊同。最近從加沙返回的預備役軍人表示，由於缺乏將戰術成果鞏固為持久戰略勝利的計劃，他們的挫敗感時刻都在增加。

“作為一名親歷者，我認為我們贏得了這場戰鬥，”以色列第98師預備役軍人諾姆·奧哈納説道，“你可以選擇不收穫軍事勝利的果實，但你隨後就會遇到政治問題”。他曾在加沙南部最大城市汗尤尼斯作戰。

一名同樣曾在汗尤尼斯戰鬥的以軍上尉説，戰爭初期，他的士兵們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戰鬥。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他説：“我沒有答案可以告訴我的士兵們。”

前以色列軍官、英國倫敦國王學院戰爭研究學者奧弗·弗裏德曼表示：“要徹底消滅哈馬斯，就需要在加沙建立一個替代的管理機構。以色列軍隊和安全部門普遍認為，這不是一個可以通過軍事手段解決的問題。”

以色列特拉維夫國家安全研究所所長兼以色列國防部長顧問塔米爾·海曼也坦承，以色列的核心戰爭目標是實現加沙的政權更迭，但這從來都不是輕易就能實現的，即使是美國都沒有完全實現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政權更迭。他説，以色列摧毀了哈馬斯，卻不知道用什麼取而代之，這讓事情變得更加困難。

戰爭傷害美以關係，得不償失？

自去年10月7日本輪巴以衝突爆發以來，以軍在加沙軍事行動已滿六個月。巴勒斯坦加沙地區衞生部門稱，衝突已導致加沙超3.3萬人死亡。據聯合國估計，加沙大批居民被迫流離失所，絕大多數人口（約220萬人）面臨饑荒的危險。

由於戰爭造成的人道主義損失以及迫在眉睫的國際人道法問題，以色列正面臨來自國內以及美國等西方盟國越來越大的壓力。拜登政府多次要求內塔尼亞胡不要在拉法開展地面行動。布林肯不久前曾警告稱，“如果進攻拉法，以色列將被世界孤立”。

然而，在宣佈撤軍加沙南部的同一天（7日），以色列國防軍仍宣稱，他們將繼續為進攻加沙南部城市拉法做準備，但沒有提供進一步計劃和具體時間。

《華爾街日報》稱，“拉法僵局”加劇了內塔尼亞胡和拜登政府之間的緊張關係。國際食品援助非營利組織“世界中央廚房”7名成員死於以軍空襲，進一步消耗了華盛頓對以色列的耐心。

世界中央廚房成員在社交媒體發佈視頻，稱“這是遇難同事的最後影像”

隨着以色列與美國的關係逐漸變得緊張，許多以色列人開始擔心，戰爭可能會對兩國關係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以色列的安全損失將超過戰爭帶來的好處。

前以色列軍官、衝突早期以軍發言人、現任美國智庫“防禦民主基金會”高級研究員的喬納森·康裏庫斯分析稱，與美國關係破裂所產生的影響可能會遠遠超出加沙衝突本身，甚至有可能鼓勵伊朗在該地區與以色列展開更大規模的對抗。

當前，因伊朗外交館舍遇襲，伊朗和以色列關係持續緊張。4月10日開齋節後，伊朗繼續誓言報復，以方則稱已準備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華爾街日報》12日報道稱，有知情的美國安全官員透露，伊朗或“在24小時至48小時間”對以色列目標發動襲擊。

以軍剛撤，哈馬斯警察便現身加沙街頭

今年1月中旬，以軍宣佈加沙北部“高強度”戰鬥已結束，撤出部分軍隊。隨後有當地居民發現，哈馬斯的警察重現北部最大城市加沙城，哈馬斯還設立臨時辦公室為政府僱員發工資。

如今，這一幕重現。以色列媒體日前報道稱，隨着大部分以軍撤出加沙南部，哈馬斯的安全機構人員開始重建對加沙地區的控制：哈馬斯的警察身穿迷彩手持警棍開始維護秩序，加沙的公務員繼續領着哈馬斯的工資，而市政人員已經開始清理瓦礫和重修管道。

巴勒斯坦民眾返回加沙南部汗尤尼斯市，圖自社交媒體

《華爾街日報》指出，以色列自稱已擊斃約1.3萬名哈馬斯武裝分子，但美國和埃及情報部門認為實際數字要少得多。有研究哈馬斯的專家稱，哈馬斯在戰前擁有約3萬名戰士，且能夠隨時在加沙招募新成員。

更重要的是，哈馬斯正在適應以色列的攻勢，他們大多避免大規模交火，先躲藏起來，等待以色列軍隊撤離後再現身。儘管以色列軍隊在交火中幾乎完全掌握了對哈馬斯的戰術，但卻無法消滅神出鬼沒的敵人，找到哈馬斯領導人或營救人質。

以色列軍事情報部門前負責人阿莫斯·亞德林説，以色列已經使哈馬斯無力再發動像10月7日那樣的襲擊，但遠未取得成功。他説：“我不能説以色列在戰略上失敗了，但我可以肯定地説，以色列沒有實現其雄心勃勃的目標，即瓦解和摧毀哈馬斯或帶回人質……這可以説是一種平局。”

還有很多分析人士認為，犧牲數千名戰士是哈馬斯高層願意付出的代價。其中，美國智庫阿拉伯海灣國家研究所學者侯賽因·伊比什表示：“哈馬斯確實遭受了重創，但是他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而且我不認為這能恢復以色列公眾的安全感和不可侵犯感。”

報道還提及，哈馬斯領導人葉海亞·辛瓦爾曾告訴記者，他發動戰爭的目的是讓巴勒斯坦民族事業重新回到前台，而且他成功了。不少分析人士説，辛瓦爾的另一個目標是讓哈馬斯成為這一事業的領導者，並且通過躲藏和等待策略，在以色列精疲力竭之後宣告勝利。

“‘叛亂分子’要想取得勝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生存下來，直到對方精疲力竭並離開。”前以色列軍官、英國倫敦國王學院戰爭研究學者奧弗·弗裏德曼如此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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