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聞：選舉前，尹錫悦要是不拿起那捆大葱就好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常洛聞】

根據韓國中央選舉管理委員會的統計，第22屆韓國國會選舉中，統合民主黨獲得共175個議席，其中包括161個分區議員席位和其衞星黨共同民主聯合14個不分區席位。執政的國民力量共獲得108個議席，包括90個分區議員席位和其外圍政黨國民未來18個不分區席位。

這是韓國1987年引進總統直選制以來，朝野議席差距最大的一次選舉。整個民主陣營，包括李在明領導的最大在野黨統合民主黨、前法務部長曹國領導的祖國革新黨、進步黨、新未來等傳統左派勢力一共獲得189個議席，加上由國民力量退黨人士組成的改革新黨的3個議席，“反尹錫悦集團”的規模達到了空前的192個議席，與國會修憲程序的門檻只差8票。

根據議席填色的韓國地圖，湖南對嶺南，首都對地方，城市對農村的二元對立局面沒有改變。

這次韓國國會選舉，韓國4428.0011萬名選民中，共有2965.445萬人參與投票，投票率67%。韓國第15屆至第21屆國會議員選舉，投票率分別為63.9%、57.2%、60.6%、46.1%、54.2%、58%、66.2%。一般來説投票率越高，越有利於本來就佔優勢的一方。而這次韓國國會選舉投票率如此之高，尹錫悦“功勞”也不小。

政治豪賭：四面樹敵 八方引戰 全部敗北

這次國會選舉，執政和在野的基本局面在各界意料之中，執政的保守黨國民力量對繼續“跛腳”有一定的準備。但有幾個重大失敗，每一個都可以説是尹錫悦總統“求仁得仁”，保守黨只能自認倒黴。

政治上最大的失敗，並不是醫改引發的動盪，而是尹錫悦一手塑造了一個將一直與保守陣營纏鬥下去的不散陰魂。

祖國革新黨黨徽

這個陰魂，就是前法務部長曹國創立的祖國革新黨（祖國與曹國拼寫一樣），這個黨派2月29日正式創立，4月選舉就奪取了12個議席，成為國會僅次於統合民主黨（李在明領導的最大在野黨）、國民力量黨（執政黨）的第三大黨。

祖國革新黨的創黨宗旨，是終結韓國檢察機關獨裁權力，重拾國民對韓國政府的信任，恢復韓國國民生活穩定。黨徽的純藍色象徵光州的天空，加上曹國之前在文在寅任內主導司法改革“出師未捷”，這一“第三大黨”基本可以看做文在寅做隱形“精神領袖”，政界“反檢”、“反尹”力量的實體集合，湖南地區士子未來的重要政治舞台。

之所以説尹錫悦一手“塑造”了曹國和祖國革新黨，是因為曹國本來沒有打算在政治舞台上衝到最前線，是尹總統的“檢察親衞隊”把他逼上梁山的。

法務部長官任上的曹國（圖源：韓聯社）

曹國出身優渥，又是首爾人，而且性格柔和，被政界譏諷為“江南民主派”，指他沒有典型民主黨的背景和底色，資源多顧忌多，做事不夠決絕。在文在寅任內擔任青瓦台民政首席秘書，後獲任法務部（司法、出入境事務主管部門，但對檢察系統沒有影響力）長官，受文在寅重託主導司法改革。

但因為大選將近，又受到了來自檢察系統的強大阻力，曹國的家人被檢察系統高壓“照顧”，曹國上任35天后就“服軟”，被迫辭職，文在寅不得不臨陣換將，説服已經打算退出政壇的秋美愛出山，秋美愛也在任上耗盡政治能量，用辭職換尹錫悦停職，與檢察系統“同歸於盡”，司法改革才勉強有了一點動靜。

文在寅和秋美愛

但是韓國檢察系統沒打算就此放過曹國，曹國的太太鄭慶心是日本東洋大學教授，2010年前後，她曾利用職務之便給女兒開出了一系列獎狀用於申請大學。除了坐實這個問題之外，韓國檢察還給她列出了14款罪狀，以妨害公務、違反《資本市場法》《金融實名法》《補助金管理法》、唆使他人銷燬和隱匿證據等罪名公訴，最終鄭慶心2022年1月獲刑4年，需繳納罰金5億韓元，被追繳違法所得1000多萬韓元。此間曹國的女兒曹旼、曹國本人也被以不同罪名起訴，曹國除了應訴，就是回到首爾大學法學院教書，實質上退出政壇。

此後，韓國政權出現了意外輪替，尹錫悦險勝上台，韓國檢察針對曹國的圍追堵截越演越烈，風向也發生了變化。曹國本人一審、二審均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追繳涉案金額60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3.3萬元），法院還特別指明曹國沒有“深切反思”。其女曹旼一審被判罰金1000萬韓元，她申請的釜山大學醫學研究生院也撤銷了她的入學資格。

這期間，首爾大學法學院（也是尹錫悦總統的母校）在法院尚未終審定讞的情況下，撤銷了曹國的教授職位，使聚光燈下的曹國失去了正當生活來源。曹旼的本科母校高麗大學撤銷了曹旼的本科學位，保健福祉部吊銷了曹旼的醫師執照。

曹國之女曹旼出庭

事已至此，無論出於什麼考慮，曹國都必須參與國會議員選舉，不説宏大的政治敍事，一旦當選，生活來源和在任議員刑事犯罪起訴豁免權將給他帶來實際的好處，此前官司纏身的狀況也能成為與檢察系統搏鬥的“彈藥”。

本來以曹國為代表，屬於進步陣營，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被民主黨吸納的政治勢力沒有固定的舞台，每次選舉都要重新“議價”，尋找共識，對保守黨威脅有限，但曹國創黨並大獲全勝，可以説是建立了永久性的政治工事，韓國保守黨、檢察系統多了一個不死不休政治仇敵。

4月11日國會選舉結果宣佈當天，在首爾瑞草區大檢察廳前，祖國革新黨黨首曹國（居中）等部分韓國國會議員當選人，當選之後一分鐘都沒浪費，共同舉行記者會和遊行，敦促對總統夫人金建希進行調查。曹國手中標語含義為“檢察自稱公益守護者，該盡本分了！” （圖源：韓聯社）

第二敗，是保守黨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忘了怎麼打逆風選戰，不是“哀兵”民主黨的對手。

這次選舉前後，韓國國內外熱炒韓國物價高漲話題。由於經濟環境特殊，韓元匯率大幅起伏是家常便飯，韓國人對物價漲跌的忍耐力遠超外界想象。可尹錫悦偏偏在這個問題上燒了一把不必要的火——他在首爾一家超市中“體察民情”時拿起一捆大葱，稱一捆875韓元（約合4.68元人民幣）的價格“很合理”。但人們後來發現，這個價格是因為政府補貼才這麼低，實際上一捆大葱的日常售價在3000至4000韓元（約16元至21.4元人民幣）之間。

大葱和白菜，是韓國食譜中最廉價最核心的食材，以前曾發生過因為韓國本土自然災害，要從中國山東進口天量的白菜和辣白菜，導致韓國國民覺得有失國格，當時的政府被罵到謝罪的新聞。

尹錫悦優越的出身和他夫人奢侈的生活方式，與他不接地氣的表態形成鮮明對比，被反尹陣營抓住機會迅速放大，“大葱875”被迅速賦予反抗意義，成了選舉造勢的重要道具。

2024年在野黨黨魁李在明在忠清北道堤川市東門市場舉起大葱與市民互動（圖源：韓聯社）

4月8日，祖國革新黨黨首曹國在京畿軍浦市向選民拉票呼籲支持。Dior包指金建希收受禮物醜聞，大葱則指尹錫悦不食人間煙火的發言，手銬指將總統夫妻二人送入監獄

網民中的有心人還將尹錫悦與大葱做成表情包，甚至一度引起韓國選舉監察部門的注意，以“選舉干擾”為名發出禁令不準將大葱帶到投票站，結果徹底引爆了韓國人的“革命心”，帶着不是大葱的大葱去投票一時成了網絡挑戰，估計也給投票率貢獻了幾個百分點。

韓國選民發揮聰明才智，投票期間不允許帶大葱進入投票站，就帶塑料大葱、毛織大葱、印刷大葱。

2024年3月30日，反尹錫悦的市民在首爾市政府門前集會，大葱成主角

三敗，則是尹錫悦不能容物，黨內處處樹敵，導致保守黨內部將相失和。

從上任之後，尹錫悦的核心班底一直不穩定，駐美大使（負責美韓關係）、國家安保室（負責國家安全戰略規劃）、國家情報院（情報）、統一部（統戰）等幾個核心部門幾易其主。尹錫悦又要對文在寅留下的“釘子”趕盡殺絕，又要面對自己政治履歷淺薄，門生故吏不敷使用的窘境，同時又要考慮追隨他的這些人每天張着嘴等他投餵政治回報，一旦利益分配不均就可能炸鍋。加上美國和日本對韓國政府某些人的特殊影響力，和在野的民主黨在公務員系統內部影響力頗大的現實，如何“速生”尹家軍一直是本屆韓國政府的頭號難題。

之前尹錫悦總統的做法，是將黨團和政府打通，從黨團的選舉班底內提拔心腹進入總統府，繞開一般遴選機制，然後推到長官級（部長級）位子上，進可以走政客路線進軍國會，退可以走公務員路線執掌要津，無論怎樣最後都要感激尹總統的提攜，唯他馬首是瞻。

但這個過程中，尹錫悦表現出了強烈的個人好惡，經常疾言厲色地批評手下，動輒以換人相威脅。而且對黨團的統籌安排不太服從，以至於個人意志和黨團安排都沒能執行到位。

樸振此前擔任國會議員時期的標準相

舉例來説，尹錫悦上台後，選定資深政治人物樸振出任外交部長官。從履歷上看，樸振早年在首爾大學法學院畢業後，在美國、英國留學，通過了韓國外交官考試，給民主陣營的金泳三總統當過翻譯，給保守陣營的李會昌當過顧問，與美英政界關係匪淺，是相當合適的人選。

但在接任之前，樸振長期擔任國會議員，對外交事務多少有些生疏，上任後在外交方面又受到安保、統戰多個部門的掣肘，也對在野黨全方位的攻擊不太適應，多次失言。國會選舉之前半推半就之下，辭去長官職務，重新投入選戰。在這次國會選舉中果然選情不佳，在大本營首爾江南區落選。

不僅樸振，其他一些在中央政府鍍金後，匆匆投入選戰的“尹家軍”基本也都鎩羽而歸。雖然即使沒有尹總統這番折騰，保守黨的挫敗也難以避免，但現在保守黨黨內的怨氣，可就都紛紛向着尹錫悦而去。

尤其是保守黨“儲君”，本來是要在這次國會選舉期間“亮相”的韓東勳。他作為保守黨（執政黨）國民力量的緊急對策委員會委員長（臨時領導人），在選舉結果公佈不久後宣佈為敗選負責，引咎辭職。

去年12月，國民力量前黨首金起炫辭職後，韓東勳辭去法務部長官職務，擔任國民力量臨時領導人負責指揮競選。他本來應該是要模仿朴槿惠——當時總統李明博不得人心，保守黨推出朴槿惠，處處與李明博切割，保住了國會選舉，也使朴槿惠之後成功當選總統。但國會選舉的慘痛失利反映出了韓東勳打不了硬仗，可能導致接下來三年中他背後的政治支持力量“換馬”。

韓東勳宣佈引咎辭職（圖源：韓聯社）

辭職發言當中，韓東勳沒有明確表示對總統府的埋怨，只説“責任全在我”，但此前兩人曾多次有公開齟齬，一度鬧到總統府（尹錫悦）公開要求執政黨黨魁（韓東勳）辭職，可見尹錫悦雖然不能連任，但並不滿意黨內為推介新人而“賣一踩一”。

對外界、對黨內都如此錙銖必較，尹政府團隊內部的壓力可想而知。也是在4月11日，選舉結果出爐當天，飽受醫改、菜價、租金、就業等國內痼疾折磨的政府核心團隊以“敗選代表國民對現政權不滿”為由，集體引咎請辭。韓國國務總理韓悳洙，除國家安保室以外的所有首秘級別以上幕僚，包括總統秘書室室長李官燮、政策室室長成太胤、公報首秘李度運、政務首秘韓午燮全都在請辭之列。

理論上，請辭的官員都由總統直接任命，確實與總統“榮辱與共”，共同擔責理所當然。但實際上這個節骨眼到底是“棄卒保車”，還是“倒戈逼宮”，只有尹錫悦總統自己知道。

在野黨黨魁李在明稱此次選舉結果為“國民的偉大勝利”，並呼籲當選議員“保持謙虛”。這次排山倒海般的勝選，意味着李在明離總統寶座又進了一步。除了直接對手韓東勳鎩羽，對民主陣營“脱粉回踩”的沈相奵宣佈退出政壇，無論黨內黨外，李在明都已經到了“獨孤求敗”的程度，他只要活着，就是保守黨最大的噩夢。

醫改：引火燒身 搬石砸腳

選舉雖然結束，但尹錫悦總統與另一個“敵人”之間的鬥爭還遠遠沒有結束。尹總統本來在年初主動引爆了醫療改革這枚重磅炸彈，打退了民主陣營的進攻勢頭，轉移了韓國國民對他夫人醜聞的關注，也給保守黨的國會選舉選情帶來了提振。但是醫改風波並未如尹總統預期一般迅速收尾，反而在選前出現重大反覆。

4月9日，韓國媒體報道稱，一名2歲女童3月30日掉進一米深的水溝，被父親救起時心臟處於驟停狀態。女童在被緊急送往當地一家醫院接受治療後，心跳恢復正常。醫院認為需要將其轉至大型醫院進行緊急手術，因此向忠清北道、忠清南道和首都圈的11家醫院提出轉院要求。然而，這些醫院都以“人力不足”“病牀不足”等理由拒絕接收兒童重症患者。不久後，女童再次心臟驟停，並被宣佈死亡。

這一悲劇出現的時間節點、地理位置、發酵的期間，都恰好踩在了國會選舉的節奏上，無論誰在其中助力，其角色都令人鄙夷。具體效果不好測算，但肯定給本來就對醫療改革風波心有慼慼的民眾又紮了一針，間接影響了選舉。

選前尹錫悦頂不住壓力，曾在4月1日發表對國民談話，因未能及時化解醫改帶來的不便深感抱歉。這一道歉既是為了給選舉爭取同情分，更重要的是把皮球從“要不要擴招”變成“到底該擴招多少”，又踢回給了醫療界。

4月1日，在首爾火車站等候室，市民們收看有關總統尹錫悦涉醫改對國民談話的新聞報道（韓聯社/總統室供圖）

這一談話極其強硬，毫不掩飾地對醫療團體進行了尖鋭諷刺。尹錫悦原話中提到，政府醫改的目標是加強基本醫療和地方醫療體系，營造一個無論地區和病情如何都能安心接受治療的醫療環境。不容忍任何依靠力量貫徹自身目標的企圖，醫療界應立即中斷非法集體行動，拿出合理的方案。醫協威脅稱將介入國會議員選舉、敦促政權下台，這並不是威脅總統本人，而是威脅國民之舉。如果醫生反對旨在維護國民生命健康的擴招，政府不得不反問，國民生命的價值是否僅限於此？

4月1日，在首爾龍山區的大韓醫協會館，緊急對策委員會公關委員長金成根（音）就尹錫悦涉醫改談話發表立場。（圖源：韓聯社）

醫療團體當天就做出了回擊，只差把“總統放屁”寫在字面上。大韓醫師協會（醫協）表示，談話內容與政府此前所發表的毫無區別，令人失望。12萬醫師們曾期待總統談話為化解目前的矛盾提供契機，但談話內容毫無新意，純屬陳詞濫調。

兩方“打明牌”之後，漩渦中心的保健福祉部4月2日被迫重申，如果醫生團體提出合理的方案，政府願以開放的態度就此進行討論。

但態度軟化不代表立場軟化。韓國政府5日吹風，稱正在討論提升2025年非首都圈實習和住院醫師名額比例，並研討將各地醫科大學招生規模與實習住院醫師名額比例相掛鈎的方案。

現在韓國地方醫學院招生名額佔比66%，2025學年名額佔比升至72.4%。但非首都圈的實習住院醫師名額僅佔45%，也就是説有大量的地方醫學院學生在畢業後，被吸引到了首都圈的醫院實習，下大力氣培養的地方醫療體系，還是要面對巨大的虹吸效應。如果醫改方案落地，掛鈎制度成型，必然牽扯到對整個醫療體系、醫保體系的調整，尹錫悦政府挖這麼大一個坑，現在還説不好最後躺進坑裏的會是誰，起碼從國會選舉的結果看，尹總統已經在坑底了。

選後：繁花似錦 萬馬齊喑

從更宏觀的角度觀察韓國的國會選舉，會發現韓國目前的政治氣氛與它的老師美國很像，多黨制下，兩大陣營已經完全沒有政綱上的優劣之分，只有黨同伐異之下，高度特異化的個人恩仇。

為了在現有制度下爭奪更多議席，雙方紛紛成立“衞星政黨”（當選後與母黨合併），導致印着候選黨派名稱的比例代表投票用紙達到了創紀錄的51.7釐米長，可半米多的選票上各個政黨大多面目模糊，政綱空洞，經不起細看。

韓國朝鮮日報記者展示的比例代表選票用紙

正在研究選票的韓國選民（圖源：朝鮮日報）

哪怕是兩隻領頭羊，也都讓韓國選民無從下手。

共同民主黨黨首，在野民主黨陣營的旗手李在明的競選承諾中有一條是要發行國債，將得來的款項用於向全體國民每人發放25萬韓元民生恢復補貼。

而在任總統尹錫悦召開了23場全國巡迴民生討論會，每一場都伴隨着巨大的投資承諾。比如延長首都圈廣域快速鐵路線路；推進大邱、慶北綜合新機場建設；打造大規模半導體集羣等，這些承諾的地區多數在保守黨的票倉不説，由於承諾的金額、規模都太過巨大，導致當地民眾和政府的反響都非常謹慎。

3月26日，在忠清北道清州，尹錫悦在民生討論會上發言（圖源：韓聯社）

最重要的是在兩黨中央的競選綱領文件中，都沒有對如何擴大韓國國家的收入來源進行任何規劃。國民力量（執政保守黨）提出的規劃大多不切實際，共同民主黨300多頁的文件中提到賺錢的部分幾乎沒有。

前幾天首爾公交汽車工會發動罷工，持續了12小時不到就達成勞資協議和平收場，其實就是地方政府深知民怨深重，不敢在選舉前節外生枝，影響保守黨在首爾（首爾是保守黨傳統票倉）的選情。這一重要信號，與此次創紀錄的高投票率相結合，是一個巨大的帶有警示意味的驚歎號，代表韓國基層的忍耐已經接近極限。

當地時間3月28日，韓國首爾，韓國首爾市公交車工會舉行罷工。圖為停放在車庫的公交車（圖源：ICphoto）

選戰結束之後，有幾個可以確定的，第一是尹錫悦確定不會改變現有的外交方針。國會選舉雖然敗北，但外交事務例屬行政權，不需要與國會“一事一議”，尹錫悦必然在外交方面繼續加碼，以求擺脱內政方面的不利局面。

雖然選前尹政府放風，稱“韓中日領導人會談協調進入尾聲”，貌似要對亞洲事務進行平衡，但尹錫悦個人4月9日高調登船視察“非法捕撈中國漁船嚴打行動現場”，結合此前韓國在南海問題上的反常熱心，尹錫悦個人的危險右傾傾向毫無回頭的意思。

第二個確定，是尹錫悦的太太躲到頭了。此前為了選舉，金建希選擇銷聲匿跡，現在塵埃落定，不僅統合民主黨要繼續借金建希圍堵尹錫悦，與檢察系統你死我活的曹國更是會利用黨派的12個議席，對尹錫悦和金建希個人窮追猛打——畢竟先前非要和曹國“既分勝負，也分生死”的就是尹總統本人，可是曹國算是文在寅的“傳人”，又是法學教授出身，尹總統算是一腳踢在了鐵板上。

第三個確定，是尹錫悦的“跛腳總統”將會導致保守黨不得不重新洗牌對下屆大選的佈局。國會立法舉步維艱的情況下，保守黨的政治交易和競選承諾無法兑現，韓東勳的閃亮登場又如此“夾生”，保守黨必然會痛定思痛，重演更名、換人的好戲也不是不可能。

也有幾個不確定，一是國會選舉的大勝，並不代表李在明和民主黨能穩坐下屆總統寶座。韓國民眾的心態很微妙，一方面深受獨裁軍人之害，深信權力有毒，好人服毒太久也會變成壞人的同時，又非常需要一個強人形象來帶領國家走出低谷。另一方面對兩個陣營的政客嘴臉都深惡痛絕，又很喜歡看有權有勢的政客泥漿摔跤，自降身份給“庶民”演戲。所以韓國選舉有極強的鐘擺效應和非理性因素。三年對於政客來説很漫長，一切都有可能。

二是尹錫悦的總統任期能否做滿。隨着選舉大勝，民主陣營必然掀起對尹錫悦的新一輪攻勢，除了原有的“彈藥”，彈劾也是一大利器。但彈劾總統門檻頗高，而且韓國政局穩定，關係到日本、美國在亞洲的利益，尹錫悦雖然磕磕絆絆，但總統之位恐怕還沒有太受動搖。

2024年3月5日，曹國拜會李在明

三是民主陣營會不會得意忘形。李在明之前大選惜敗，就是因為上屆國會選舉時不顧政治道義和小黨利益，做了不少損人利己的政治操弄，其嘴臉與他們批評的保守黨半斤八兩，道德君子形象毀於一旦。現在又是國會選舉大勝，從席位等數據上看，似乎是吸取了此前的教訓。但“聯邦制”的民主陣營在後文在寅時代能不能處理好內部關係，將可能是影響陣營未來存亡的關鍵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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