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桑·瑪姆杜赫:為什麼埃及一直在經濟危機的泥淖中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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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帕桑·瑪姆杜赫】
最近,埃及國內的經濟局勢及其應對措施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作為埃及人,筆者不得不説目前的狀況令人焦慮,但目前的經濟困境並非單純因為近期地緣政治衝突而引發,它的表現是階段性的,但成因是長期性的。
埃及資源豐富,地處要衝,蘇伊士運河在全球交通貿易中具有重大戰略地位。埃及在維護地區穩定平衡中發揮着重要作用,但對外部的經濟依賴不斷增加,債務問題越來越大,經濟發展停滯不前,最終由於自身的內外困境而逐漸失去地區領導力地位。一個曾經具有一定實力的地區重要國家,為何面臨現在這般困局?
自1952年埃及自由軍推翻君主制,軍人出身的納賽爾成為埃及共和國實質上的最高領導人,反對外部勢力干涉內政,帶領埃及從被殖民走向獨立解放,可以説是埃及至今唯一能對西方國家説不的總統。在地區內,埃及成為泛阿拉伯民族主義及亞非國家反殖民的重要力量,成為美蘇兩大霸權之間的平衡者,並將影響力擴大到第三世界國家。
到了薩達特時代,埃及外交重點轉向西方,並逐漸依附於西方國家,本國政治經濟逐漸遭受美國干預。此後,自穆巴拉克時代直到上世紀90年代末,埃及社會再次陷入停滯狀態。
埃及自建立共和國以來,每一任總統幾乎都有軍隊背景,在執政前期都能讓埃及在中東和國際舞台上發揮影響力,但隨着干政時間越長,軍隊權力越來越大,最終成為國家治理的主導力量,給經濟發展環境帶來巨大挑戰,甚至把埃及變成了“食利國”,也就是説一旦缺乏外匯儲備,埃及經濟負擔就會加劇,從而加深對外部經濟援助的依附性。
不可否認,新冠疫情、俄烏危機、中東局勢動盪等因素,對埃及經濟帶來嚴重衝擊,這是全球性的影響。同時,埃及政府近年積極推動大量巨型項目,新首都建設就是其中之一。此舉原本旨在吸引更多外資,但在國內經濟狀況堪憂的情況下,這些項目尚未在關鍵領域發揮作用以實現經濟穩定可續發展,也暫未給大量社會中間民眾的生活帶來改善,反倒讓民眾看到國家外債增加,比如從數據上來看,2023年埃及外債額高達1.640億美元,政府債務佔國家GDP的92.3%,這使得經濟問題更為複雜。
當然儘管如此,埃及經濟不會徹底崩潰,當前埃及政府正在採取應對措施,投入較多的精力和資源,如果地緣衝突能有所緩解,對埃及經濟算是一個好消息。例如,今年開齋節以來,政府推動商品降價30%以上,一定程度上鼓舞了社會消費需求。西方有一個説法“Egypt is too big to fail”,大意是“埃及太大不會倒”。過去埃及經濟遇到困局,幾乎都化險為夷。一個穩定的埃及有利於中東和平發展,符合埃及自身與西方國家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帶一路”共建國之一,埃及的穩定有利於加強與中國在中東及北非地區的合作。

2023年埃及外債額高達1.640億美元,政府債務佔國家GDP的92.3%。圖自美聯社
兩場戰爭,重創埃及經濟
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後,各國實行嚴厲的人員流動限制和交通封鎖,全球供應鏈面臨斷裂危機,世界經濟及國際貿易遭受負面衝擊。由於埃及經濟過於依賴外匯,疫情期間旅遊業、蘇伊士運河收入、製造業及僑匯等國家經濟收入主要來源,均出現巨大削減。對此,埃及政府不得不採取緊急措施,比如埃及中央銀行開始放寬中小企業的信貸申請時間。當時,埃及實行相對寬鬆的隔離政策,大部分商業活動減少營業時間,大型建設項目有一定限制但並未完全停止。疫情第一年,埃及GDP增速1.5%,保持較為穩定發展水平,在北非國家中表現不俗。
但是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對埃及經濟造成的影響更為深遠,尤其是小麥等進口必需品的短缺,埃及糧食供應陷入危機,通貨膨脹隨之而來。僅2022年這一年的數據來看,埃及年度通貨膨脹率上升15.3%,外匯儲備至349.7億美元,埃鎊大幅貶值約18%。【1】
埃及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麥進口國之一,以麪粉為原料的大餅是埃及人日常生活最重要的食物,過去來自俄羅斯的小麥進口量約佔60%、烏克蘭則佔20%左右;但戰爭阻礙了出口,小麥供應短缺導致物價上漲,如相關食品價格上漲58.3%,牛奶和雞蛋價格上漲48.9%【2】,埃及人的生活水平不斷惡化。
埃及政府為了降低糧食漲價導致的生活負擔,對貧困家庭給予糧食補貼,享受糧食補貼的人羣約佔埃及人口的88.5%。【3】(注:埃及政府為保證低收入人羣的基本生存需要,曾長期對大餅原料麪粉的消費實施補貼。)

當地時間2023年2月22日,埃及開羅Nasr city區,民眾在一個市場買雞蛋和食用油。@IC photo
作為經濟支柱之一的外匯,據《金字塔報》稱,截至2024年1月底,埃及外匯儲備總額為265億美元;總統塞西表示,目前大約有450億至500億美元現金流可用於支持外匯市場。
海外埃及人的匯款是埃及經濟收入主要來源之一,但埃及央行在2023年7月公佈的數據顯示,2022/23財年,在國外工作的埃及人匯款突破性地減少26.1%,在2022年7月至2023年3月期間,匯款額為175億美元,相較前一年該時段匯款額為235億美元。【4】埃及作為全球第五大匯款接收國,主要來自在海灣國家工作的埃及人。當2022/23財年埃及鎊匯率經歷數次貶值,來自國外的僑匯自然急劇下降。而且,海外埃及人的工作也面臨着不確定性,如2022年科威特曾宣佈將解僱75萬埃及工人,並中止與非本國國民的所有合同。
此外,自2023年10月9日以來,埃及中央銀行宣佈暫停使用借記卡進行境外交易結算或提取和購買外幣。此舉旨在遏制外國資金離開本就資金短缺的埃及,緩解因經濟增長遲緩而出現的外匯緊縮,但事實上也給埃及商人、企業或自由職業者帶來諸多不便,因為在埃及境外的付款方式僅限於信用卡和銀行外幣賬户。
雪上加霜的是,2023年10月爆發的加沙戰爭持續至今,紅海危機對蘇伊士運河帶來巨大損害。紅海-蘇伊士航道是全球最繁忙的商路之一,蘇伊士運河通航量佔全球貿易的12%,而胡塞武裝的襲擊威脅迫使大量商船繞道好望角,不僅導致航運時間增加30%-50%,也帶來了很多物流、保險等問題。
而其中受損最深的無疑是埃及,蘇伊士運河的費用收入是埃及外匯的重要來源,約佔埃及GDP的2%,紅海危機之下,運河收入鋭減40%,這一短缺又加劇了埃及國內通脹問題的複雜度。

當地時間2023年12月29日,埃及伊斯梅利亞,貨船在蘇伊士運河航道行駛。@IC photo
據埃及中央公眾動員和統計局數據,2023年埃及平均通脹率在30%以上,今年2月通脹率達35.7%。同時,埃及鎊官方匯率經歷了14%、19%和17%的三次大幅貶值,創下全球貨幣貶值速度紀錄。
埃及政府為了應對外匯短缺和通貨膨脹,實施了一些關鍵措施。今年3月6日,埃及央行宣佈將放開匯率管制,允許埃鎊根據市場機制公平定價,同時加息600個基點,上調後的隔夜存貸款利率分別為27.25%和28.25%,主要操作利率為27.75%。
此前,埃及實行官方制定的固定匯率,自2023年3月以來一直控制在1美元兑30.85埃及鎊的水平。埃及央行認為,近年來埃及國內經濟受外匯短缺的拖累,導致外匯平行市場存在,制約經濟增長,因此匯率的統一至關重要,這有助於在官方匯率市場和平行匯率市場之間的價差縮小後消除外匯積壓,同時也有利於改善投資環境,避免意外的貨幣變動。消息一經公佈,埃及鎊對美元匯率一度暴跌近40%——1美元兑50.55埃及鎊,創歷史新低,相較之下埃及鎊對美元匯率在平行匯率市場的價格約為1美元兑63埃及鎊。(注:截至寫稿時,為1美元兑47.33埃及鎊。)
這背後的“關鍵先生”其實是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埃及央行宣佈上述新政後,埃及與IMF達成了一項擴大至80億美元的協議,根據協議,埃及政府承諾保持匯率靈活性和財政紀律,以降低通脹和貿易赤字。而IMF隨後發表的聲明中也印證了這一點。

埃及中央銀行 圖自新華社
除了以上這些經濟表現不良信號之外,埃及外債持續攀升。2020/21財年,埃及債務總額達到3920億美元,其中外債為1370億美元,是2010年(337億美元)的四倍。根據IMF的報告,2022/23財年外債增長率為4.8%,達到1653億美元,高於上一財年的1578億美元。【5】
近年來,埃及政府大量投資大型基建項目,對國家財政造成巨大壓力,增加債務負擔。2022年,埃及成為全世界大型項目的首選目的地,同年相關項目吸引約968億美元的投資額,與2016年相比增加約三倍。【6】今年2月24日,埃及政府和阿聯酋政府達成一項重要協議,該協議由代表阿布扎比主權投資ADQ的私人財團主導簽署,主要針對位於開羅西北部約350公里的 “Ras Al-Hekma”沿海地區投資350億美元。
無疑,埃及政府推動的大型建設項目有利於吸引外資,但在國家面對內外經濟困難的情況下,項目也加劇了國家財政支出的負擔,加劇債務累積。政府只能更加依賴於借新款來償付舊貸款,以及維持這些項目的運行,但在實現經濟穩定發展和改善人民生活的問題上表現堪憂。
此外,還有一個“埃及特色”問題是,從2013年開始軍隊在埃及政治經濟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包括干預政治的廣度和方式,在經濟上減縮私有部門,導致不良市場競爭。據悉,軍方控制國家投資項目約60%的份額,大多是基建,醫療、教育、農業、化學、電子產品、房地產和礦山等行業。軍隊對國家經濟的控制,滲透進公務機構和民眾日常生活,可以説吞噬了整個埃及,使之變成“軍事營”。【7】
自納賽爾執政以來,軍人集團間接干預政治經濟運作。這種干預造就了低效薄弱的政府執政,破壞政府機構和決策者的獨立性,在行政、司法和立法領域處處可見。
2011年至2013年埃及政治劇變,事後證明軍隊在這一政治轉型背後發揮主導作用。當穆巴拉克面對民眾要求其下台的強烈訴求時,軍隊意識到這是穆巴拉克政權倒台的關鍵時刻,轉而支持民眾示威活動,最後由最高軍事委員會主持穆巴拉克下台後的過渡時期。
到2013年後,軍隊干預政局的另一個重大事件是,一方面結束了穆兄會的統治,另一方面向民眾彰顯軍隊是社會穩定的維護者,這也使埃及軍事集團的實力變得更強。此後,埃及新政府把穆兄會列為恐怖組織,強調政府的主要任務是反恐以及結束極端伊斯蘭主義對埃及社會和國家安全的威脅。
外部經援,振興經濟還是服務政治?
2013年以來,政局穩定和經濟發展成為埃及政府的首要目標。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歐盟、美國和海灣國家的普遍支持下,埃及得到大量經濟援助以克服困難,主要用於教育、醫療、金融等。在2013年至2022年間,海灣國家對埃及的直接投資不斷增加,向埃及政府提供援助高達1140億美元。【8】與之對應的,埃及對經濟外援的依賴也在持續攀升。
塞西上台後,埃及與海灣國家的關係有了突破,尤其是從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流入埃及的資金大幅增長。過去十年內,海灣國家對埃及的FDI(外商直接投資)總額在10%-20%,大部分投資於房地產、能源、金融、零售和電信等領域【9】。2013年至2016年間,沙特、阿聯酋和科威特在埃及中央銀行存入存款以及提供石油產品作為贈款。【10】

2月23日,埃及和阿聯酋在埃及新行政首都簽署一項協議,雙方將在埃及地中海海岸建設一座新城,以促進埃及旅遊業發展、吸引投資和增加外匯儲備。圖自新華社
埃及“阿拉伯之春”爆發後,穆兄會影響力上升並取得合法地位,2012年以民主選舉方式獲得政權,隨後與伊朗恢復外交關係,但也成了海灣國家與埃及關係的一大隱憂。
穆兄會自成立以來,被視為很多遜尼派國家的温和伊斯蘭政治力量的代表,如埃及、突尼斯、約旦和巴勒斯坦(哈馬斯組織)等,是阿拉伯地區不可忽視的政治勢力。2012年穆兄會執政,對中東秩序及海灣國家利益產生挑戰,尤其是以沙特為代表的中東遜尼派關鍵力量,不僅與穆兄會在意識形態上存在競爭,也對埃及與海灣國家的戰略利益產生擔憂。因此,沙特和阿聯酋支持推翻穆兄會的行動,並向埃及提供大量經濟支持,試圖以此實現自己的政治經濟目的,但這些因素最終導致埃及的地區影響力衰退,以及對海灣國家的財政依賴度增加。
早在冷戰時期,經濟援助曾是美蘇博弈的手段之一。1952年納賽爾掌權後,美國希望加強與埃及的關係,以防止蘇聯擴大在中東的影響力,於是利用埃及亟需阿斯旺大壩建設資金的機會,試圖干預埃及的外交政策,但納賽爾選擇轉向蘇聯獲取建設資金,以抵抗美國及西方國家的干涉企圖。
不過到了薩達特時代,埃及外交重心逐漸轉向美國,埃美共同戰略利益成為兩國關係不斷加強的推動因素。13億美元的經濟軍事援助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埃及經濟振興和政治穩定,結束與以色列的長期戰爭,維持和平關係,但這也導致埃及外交政策失去獨立性,並且進一步導致穆巴拉克政權的腐敗程度。美國將埃及作為重要盟友、並向埃及提供援助,本質上是服務於美國在中東的戰略利益。
自從埃及開始實行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後,美國加重了對埃及的干預,甚至限制決策者作出相關經濟政策。漸漸地,埃及的中東外交政策失去獨立性,在巴以問題上變得更被動,也讓阿拉伯世界失去了一個團結的重要力量。事實上,美國、以色列甚至海灣國家並不希望埃及壯大,因為一個獨立而強大的埃及將結束對西方的依附,挑戰海灣國家在中東的利益,這對它們是不利的。
2011年以來,埃及人民要求政治經濟改革的呼聲不斷變高,尤其是反對西方國家對埃及內政的干涉。薩米爾·阿敏在分析埃及政局時認為,埃及政治變革反映出人民想要終結西方國家的干涉,擺脱新自由主義的束縛,走向獨立自主;目前的國際局勢變動以及西方實力的衰落,有利於埃及恢復在地區和國際舞台上的影響力。【11】
如何走出危機?
綜上所述,可以説埃及的經濟危機是政治穩定的決定因素,民眾迫切希望變革,但在政治缺乏多元性以及軍隊不斷擴權的背景下,未來走向仍面臨諸多不確定性。
儘管我們知道解決路徑是減少軍隊對政治經濟的干預,實現獨立自主的經濟發展模式,但在現實形勢下很難發生改變。軍隊基本掃清了國內反對力量(主要是穆兄會),向民眾灌輸軍隊是保障國家安全的關鍵可靠力量,獲取人民的支持和信任。
埃及問題專家Robert Springborg認為,針對目前軍隊在埃及擴權的解決辦法有三種可能,第一,真正的政變發生;第二,“Coup-Volution”,政變-革命;第三,軍隊內部不滿現狀的軍人發生政變。【12】
但這三種可能性,在目前埃及都很難發生。2013年後,軍隊與塞西政府之間關係緊密,民眾對新政府認可度較高,來自海灣國家和西方國家的政治經濟支持,都反映出國內外對現任政府的信任。再者,目前中東局勢動盪複雜,短期內未見平息的契機,國際社會寄望於埃及在中東斡旋,美國、歐盟也會向埃及提供支持,以免在中東失去一個重要盟友。
所以,只有埃及自身進行政治經濟改革,才是走出困局的唯一辦法。

埃及正式成為金磚國家成員國 截圖來自Ahram online
而加入金磚國家,是埃及實現改革的另一個辦法。今年1月,埃及已正式成為金磚國家成員國。金磚國家GDP總額佔全球GDP的25%,佔世界貿易的16%,佔世界人口的42%,可以為埃及提供眾多機遇。
當埃及政府宣佈加入金磚國家這一消息時,埃及社會對此強烈歡迎,希望與中國等金磚國家加強聯繫,減少對西方國家和美元的依附。埃及民意研究中心(Baseera)2015年的報告顯示,中國是埃及在非阿拉伯國家中最好的夥伴,而就在同一份報告中,以色列和美國被視為埃及最大的敵人。【13】
埃及加入金磚國家,不僅限於多邊經貿合作,也有利於提高全球南方的聲音,恢復埃及的國際影響力,作為曾在民族解放與反殖民浪潮中互相團結支持的第三世界國家,目前也亟需恢復這一精神,在新的時代制定更堅實的合作關係。
中國作為金磚集團的重要成員,與埃及享有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係,是埃及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在埃及官方和民間都有着積極形象。而埃及作為第一個與新中國建立外交關係的非洲和阿拉伯國家,也是第一個主動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阿拉伯國家,兩國的友好關係已經成為南南合作的成功典範。
埃及經濟危機的主要原因是外匯減少,尤其是以美元作為貿易交易的主要貨幣。藉着上述積極因素,埃及可以與金磚國家推動非美元化的經貿往來,增加埃及向金磚國家的出口量,吸引更多外資,尤其在農業、基礎設施和新能源等領域。
金磚國家合作機制歡迎埃及的加入,顯示了埃及的重要地位,以及金磚國家對埃及經濟修復的信任度。這是埃及的重大機遇,機不可失。
註釋:
1. Central Bank of Egypt, Monthly Inflation Report, 2022, https://www.cbe.org.eg/-/media/project/cbe/listing/publication/2022/in_%D9%80jun_2022_en-v2.pdf(accessed: Mrach 20, 2024)
2. May Gadallah, Nesma Mamdouh, “How crisis in Ukraine affects Egypt’s vulnerable families and Childeren,” Forum Policy Portal, April 04, 2023,available at: https://theforum.erf.org.eg/2023/04/04/how-the-crisis-in-ukraine-affects-egypts-vulnerable-families-and-children/
3.Hossam Mounir, “88.5% of Egyptian families benefit from food subsidy system: CAPMAS,” Daily News, October 17, 2020, available at: https://www.dailynewsegypt.com/2020/10/17/88-5-of-egyptian-families-benefit-from-food-subsidy-system-capmas/
4.“Egypt remittances from abroad down 26.1%,” Middle East Monitor, July 26, 2023, available at: https://www.middleeastmonitor.com/20230726-egypt-remittances-from-abroad-down-26-1/
5.“Egypt’s external debt rises nearly 5% in one year,” Ahram Online, 2023, available at: https://english.ahram.org.eg/News/505545.aspx
6.Nada Ali, “Egypt ranks world’s top destination for mega projects in 2022-FDI’s report,” Amwal Al Ghad, May 18,2023, available at: https://en.amwalalghad.com/egypt-ranks-worlds-top-destination-for-mega-projects-in-2022-fdis-report/
7.Zeinab Abul-Magd, Militarizing the Nation: the Army, Business, and Revolution in Egypt,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7.
8.Mohamed Abdel Aziz, “Aid for Security: The Gulf Egypt Dynamic Supporting Egypt’s Economy,” Washington Institute, June 7, 2022, available at: 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policy-analysis/aid-security-gulf-egypt-dynamic-supporting-egypts-economy
9.David Butter, “Egypt and The Gulf, ” Chatham House, 20 April, 2020, avialable at: https://www.chathamhouse.org/2020/04/egypt-and-gulf/investment-arms-trade-and-remittances
10.Khalil Al-Anani,” Gulf Countries’ Aid to Egypt: It is Politics, Not the Economy, Stupid!, ” Arab Center Washington, May 5th, 2022, available at: https://arabcenterdc.org/resource/gulf-countries-aid-to-egypt-it-is-politics-not-the-economy-stupid/
11.https://shorturl.at/abwAS المفكر العالمي سمير أمين ل" الأهرام": ثورة يونيو تنهي رأسمالية المحاسب، الأهرام، ٢٥يونيو، ٢٠١٤،
12.Zeinab Abul-Magd, Militarizing the Nation: the Army, Business, and Revolution in Egypt,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7.
13.Mohamed Maher, Mohamed Farid, “The Growth of Chinese Influence in Egypt: Signs and Consequences,” Washington Institute, April 27, 2023, available at: 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policy-analysis/growth-chinese-influence-egypt-signs-and-consequ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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