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純：站在流動的國土上，感受什麼叫“百年之內，換了人間”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世純】

今年的4月23日是人民海軍成立75週年紀念日。為了慶祝這一紀念日，中國海軍於23日前後在青島、上海、廣州、北海、湛江等城市舉行軍營開放活動，組織多型海軍現役艦艇與公眾見面。

這是近年來最大規模的艦艇開放活動，“百艦開放、百城共慶”的活動規模讓全國不少民眾近距離接觸到了過去一向“神秘”的現代化軍艦，讓過去只停留在新聞宣傳中的“海軍節”變成了一次全民性質的共同慶典。

在微博軍事的幫助下，筆者也僥倖獲得了一個參觀名額，成為共襄盛舉的雙擁民眾中的一份子。在諸多選擇中，筆者最終選擇前往共和國海權力量的核心——廣東湛江十里軍港。作為東亞地區最大的海軍基地之一，湛江基地能夠直接展示我們海上力量的強大，直觀感受新型主戰艦艇的磅礴氣勢。畢竟，吹牛的時候誰都願意吹噓自己“上過見過大軍艦”不是？

但前往地處戰備一線的基地也有不便之處。相比不依託基地進行艦艇開放的單位，在基地內進行艦艇開放的單位肯定要在管理上更嚴格一些。這些嚴格既反映在對觀眾行為的嚴格約束上，又反映在對開放活動的實際管理上——進行艦艇開放本身也是對部隊遂行非戰鬥任務的一種考驗。

以筆者的個人經歷看，湛江基地在這次開放活動中組織的很好，在將基地開放給民眾的同時做到了有效管理。湛江基地門口有三道崗，有專人維持秩序。第一道崗上使用了帶有人臉識別的身份證認證系統，可以快速分流人羣。同時還設立了人工服務崗位服務特殊人羣。儘管筆者在現場因為各種原因第一時間沒能入場，差點“起了大早沒趕上集”。但總的來説，這次開放活動一切都是按照規章制度進行的，人為的失誤也會被相對有效的溝通予以緩解。

一路舟車勞頓不值一提，但有趣的是，這是筆者今年第二次前往湛江——第一次是春節期間從海南的大逃亡。相比之下，老天爺的不穩定性更讓筆者擔心，從上海趕赴湛江的一路都是陰雨連綿，讓筆者擔心突然的暴雨會影響23日的參觀。但當走進湛江基地的大門時，陽光透過烏雲照亮我們的軍港，這多少是一個好兆頭。

什麼叫我在名單上但是名單上沒有我？

相比海軍其他單位的開放，湛江的管理要嚴格很多。首先在基地大門口的時候，就反覆要求參觀者“不要隨便拍照”。如果有人有意無意舉起了手機，免不了被糾察要去手機然後要求刪除照片。此外，由於遊覽路線位於基地內部的某幾個軍用碼頭，參觀者的路線是被嚴格限制的。參觀民眾在基地門口的大橋前面被安排進了擺渡車，隨後跟車一路前往指定參觀地點，途中不讓拍照。

當然，雖然路線是嚴格限制的，但是從大門開到碼頭的過程中可以一飽眼福：從8號碼頭到7號碼頭，筆者先後看見了885微山湖艦，999井岡山艦以及170蘭州艦，之後就是31海南艦和驅逐艦支隊的新鋭軍艦們。可以説，人民海軍30年來的強軍畫卷在筆者面前徐徐展開，確實有些感慨。

最終，我們的車隊抵達了大軍港的7號碼頭。這次廣東湛江十里軍港裏有三艘艦艇開放參觀，分別是052D型導彈驅逐艦的第13號艦呼和浩特艦、071型綜合登陸艦五指山艦、903A型綜合補給艦駱馬湖艦。

筆者的參觀經歷是從呼和浩特艦開始的。作為這次開放活動唯一一艘驅逐艦，呼和浩特艦的排隊時間最長，同時管理也最為嚴格。在上艦之前部隊要求參觀者上交個人隨身攜帶的物品——包括手機。上艦以後不得拍照，同時在岸上拍照地點也只能拍攝艦艉不重要的部分。

現代化驅逐艦是一個國家造船工業的直觀體現，這一點也體現在這艘後期型的052D型驅逐艦上。我們的參觀從直升機甲板開始，在直升機機庫上方驕傲地懸掛着CSSC中國船舶集團有限公司的銘牌，上書這艘軍艦的交艦時間。除此以外，在直升機甲板上，還印有中船集團各個子公司的銘牌，讓人直觀感受到一個產業鏈齊全、產能強盛的造船大國應該是什麼模樣。

隨後我們就通過右舷通道進艦內。作為人民海軍的“標準驅逐艦”，進入艙室內部後你會直觀感受到這艘驅逐艦的設計美感。我們先後途經了小艇艙，反潛魚類艙，然後進入艦體中部。對於一艘軍艦來講，人永遠是該艦發揚戰鬥力的核心。在艦體中部牆上展示的艦艇事蹟裏，筆者直觀感受到了呼和浩特艦艦員的汗水與努力。

作為一艘剛剛入列5年的軍艦，“呼和浩特”艦已經執行過多次重大任務。該艦在入列後不久就完成了兩次全訓考核，隨後在2022年成為第40批護航編隊遠赴索馬里海域維護祖國的航線。在2023年，該艦還完成了“湛藍”系列戰備演練，並且遠赴祖國的南海蔘加維權行動，與前來挑釁的日美海軍軍艦近距離對峙和監視。正是在完成了一項又一項挑戰以後，該艦的艦員在2023年被評為“四鐵”戰士，不負該艦“精武博學，制勝海空”的艦訓。

在參觀完光輝艦史以後，我們抵達前甲板，參觀該艦的主要武備，這也是筆者首次近距離接觸我軍新一代海軍作戰系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龐大的130毫米艦炮。筆者之前近距離接觸過多種口徑類似的陸炮，因此對130毫米艦炮的直觀感受就是“該炮比普通陸炮大了一圈”。考慮到艦炮普遍採用穿透甲板式的設計，這種海上主力火炮的威猛確實十分直觀。

隨後我們又近距離接觸了850毫米通用垂直髮射裝置。位於艦艇前方的通用化垂直髮射裝置是052D型驅逐艦最大的特色，垂髮附近的展示牌上也直觀展示了該艦垂髮單元的基本參數——大抵是個説明意義。作為“艦隊保鏢”，052D型驅逐艦主要裝載還是以搭載防空導彈和反艦導彈為主。當然，前甲板嚴禁拍照，不然留下一個觸摸“巧克力”的合影照片都是很有紀念意義。

參觀完呼和浩特艦以後，我們開始參觀五指山。筆者還是學生的時候，一直認為071型綜合登陸艦是我國海軍噸位最大的軍艦。但真實站在這艘軍艦前時，筆者的感受被顛覆了。不過有時候也不怪軍宣部門，只要碼頭夠高，什麼軍艦都會顯得小。就在五指山艦的正對面，有一艘072型登陸艦。這艘能夠搭載十幾輛裝甲車輛的大型登陸艦，在湛江高大的碼頭面前連甲板都露不出來。這種直觀感受軍艦大小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兒，以至於筆者在路過075型兩棲攻擊艦的時候還特意對比了075型和071型的大小。

五指山艦的參觀也起於機庫。機庫上會懸掛“放棄幻想，準備鬥爭”的標語，讓人想起該艦擔負的沉重而又神聖的使命任務。參觀機庫以後，我們通過內部長長的通道開始參觀。筆者也是從進入到艙內才感受到一艘071型綜合登陸艦之大。一艘大的軍艦內部設施，給人的直觀感受就是一座綜合性的大型建築物，但基本上暴露在外的管線又提醒你這是一艘軍艦。作為一艘為登陸兵服務的軍艦，艙內的房間極多，包括“八大員”的房間，讓人感受到這是一座海上移動的軍營，它的使命註定是要讓中國的力量投送到海外四方。

通過通道以後我們進入到艦艏，參觀了76毫米的主炮和防空炮，然後在俯瞰波光鱗裏的海平面時，才認識到這是一艘10層的高大艦艇。之後，我們通過樓梯下到塢艙參觀。塢倉很大，而且很深，塢倉上方類似於民用電梯一樣的客梯提醒着我們它的高度。塢艙內部雖然整潔，但是依然有封閉空間帶來的有點逼仄的味道。作為一個大型“停車場”，可以想到當塢倉下面停滿05系列兩棲戰車的肅殺之氣。當這艘大艦滿載士兵和裝甲車航行在大海上的時候，那就是一種“大國鉅艦，橫空出世”的感覺。

作為一個國際軍事的觀察家，筆者對於五指山艦最大的感受就是整潔。整潔是作風的體現，也是戰鬥力的保障。

隨後我們就去參觀了駱馬湖艦。説到駱馬湖艦，這艘903A型補給艦的開放參觀相對簡單，只允許訪客在甲板上“走馬觀花”直升機甲板，油水補給門橋、乾貨補給門橋和彈藥運輸升降機等，以及甲板上的30毫米自動炮等火器，干擾彈和直升機停機坪等等，內部艙室通道均不開放。駱馬湖艦雖然艦容整潔，但依然可以看出這艘“艦隊奶媽”繁忙運作的痕跡。 筆者在瀏覽時發現，這艘軍艦的油水補給門橋的纜繩上佈滿了油漬，和去年青島基地展示的903補給艦形成了對比。對於部隊而言，我們這些看熱鬧的觀眾終究是過客。等玩鬧的孩童和大小軍迷下船，這艘軍艦還將奔赴遠洋，執行新的任務。

作為人民海軍首型真正意義上具備現代綜合補給艦設計構型的補給艦，903A型補給艦在過去二十年間一直是我們艦隊遠洋後勤的中流砥柱。該型軍艦的足跡也伴隨着走向藍海的人民海軍七大洲五大洋。同樣，作為三艘軍艦中艦齡最大的海軍資產以及唯一一艘補給艦，駱馬湖艦的遠洋經歷比其他兩艦要豐富的多：從南海的波濤到紅海的航道，從東非的港口到澳大利亞的聯合演習，駱馬湖艦的航跡伴隨着藍水海軍的壯大而不斷增長。

到這裏開放活動就結束了，對於筆者而言，湛江地區相對嚴格的管理，讓筆者少了不少合影留念帶來的成就感，但考慮到湛江的重要戰略位置，筆者可以理解部隊“寧可嚴格不要犯錯”的初衷。畢竟不管是大對岸的強敵還是小對岸的宵小，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利用一切機對我們的人民海軍進行搗亂。

與之相對的，筆者的不少軍迷朋友則在青島體會到了“軍艦是個大家庭”：有的參觀者和糾察一起拍出了“泄密必被抓”的表情包梗圖；有的軍迷和小戰士大談和外軍遭遇時外軍的荒唐表現；有的小孩在驅逐艦的“巧克力”上跳舞……相比之下，湛江基地的參觀則在嚴格管理下多了一點平靜感。

但這種平靜感背後才藴含着巨大的力量。對於湛江的市民來講，海灣大橋以北十里軍港裏南部戰區磅礴的海上力量，只是每日都能見到的尋常景色，海軍也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少居民在進入基地的時候是以老兵或者軍屬身份進入的，對於這個承載着我國南方海上力量的巨大基地早已見怪不怪。就在筆者參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對幾個碼頭“過於熟悉”的老兵，詢問之下才得知這位老兵原來是第一批駐港的037導彈艇部隊的艇員，筆者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但這種“熟悉感”可能才是軍艦開放最好的意義。我們現在擁有了一支大海軍，未來會有十幾個省市獲得以他們省名命名的大甲板船，現在幾乎重要的地級市都有對應的以該市命名的軍艦。我們用地名命名我們的軍艦，是因為軍艦是我們流動的國土，是維護這些地級市芸芸眾生利益的利劍。對於一般民眾來講，讓他們與以故鄉命名的軍艦建立直觀的感情，最好方式就是直接的接觸。即便不懂軍事，他們也能意識到，當需要海軍出動時，他們的“第二故鄉”隨時都在枕戈待旦。

4月23日晚間在賓館完稿的時候，筆者看見了這樣一張圖：百年之內，換了人間。如今我們終於有機會建造一支能夠維護我們大國尊嚴的大海軍，一併需要建立的還有我國民眾剛剛啓航的藍海意識。站在祖國的流動國土上，筆者眺望遠方，艦艏指向的方向正是祖國的萬里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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