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了TikTok,誰會得利?看看印度的例子
【文/觀察者網 張菁娟】“印度封禁TikTok的陰霾:社交媒體被禁後會發生什麼?”
4月27日,英國廣播公司(BBC)以此為題分析如果美國效仿印度封禁tiktok,可能會導致的文化消亡及其背後真正的獲益者。
目前距離印度政府下令封殺TikTok已過去近4年,當時,印度是TikTok最大的市場。用BBC的話稱,當年TikTok在印度坐擁超2億用户,亞文化蓬勃發展,該軟件還為當地一些創作者和達人提供了改變生活的機遇。
然而,在中印“加勒萬河谷衝突事件”後,印度出於所謂的“安全”考慮,於2020年6月29日,封禁了包括TikTok在內的59款擁有中國背景的手機應用程序。
一夜之間,TikTok在印度消失了。創作者們的賬號和視頻還在,但剛剛展現出文化潛力的平台卻遭到了凍結。
BBC指出,在某種程度上,印度的故事,可能映射出美國的未來。
當TikTok離開時,其代表的大部分文化也會隨之消亡
“TikTok的用户體量非常大,全國各地的人們匯聚在這裏,分享舞蹈、表演短劇、講述他們在偏遠山區經營自己家園的故事。”印度孟買的影評人特亞吉(Sucharita Tyagi)告訴BBC,很多人突然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被關注的機會,正是因為TikTok,才讓這一切成為了可能。
特亞吉是TikTok的用户之一,2020年TikTok被禁時,她已經在該平台擁有1.1萬粉絲,一些視頻的播放量超百萬。
TikTok最早於2016年在印度推出,當時廉價智能手機和低價流量套餐剛開始普及。憑藉獨特的視頻呈現方式和簡單易用的特性,TikTok迅速走紅。與其他社交媒體平台不同的是,它的界面簡單,不需要太多的打字輸入。同時,TikTok也不需要用户註冊和關注賬户,平台的算法會提供熱門視頻供用户即時觀看。

當地時間2020年2月14日,印度海得拉巴,一羣年輕人在自家陽台上拍攝TikTok視頻。
BBC稱,這款應用有一個神奇的魔力,它的算法能幫助普通用户找到受眾,這是其他應用所不能及的。
在新德里科技作家兼分析師羅伊(Prasanto K Roy)看來,TikTok十分接地氣,“我們可以看到一些社會地位很低的印度人,在這裏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粉絲,一些人甚至在這裏抓住了賺錢的機會。這個軟件真的很特別。”
同樣,TikTok在美國也有着類似的文化價值。在TikTok上,小眾文化圈繁榮發展,平台鼓勵普通用户分享內容,無數中小創作者和商家依賴平台建立了營生。這種成功的故事在其他平台上並不常見。
報道稱,要説四年前的印度禁令給了人們什麼啓示,可能就是當TikTok離開時,其代表的大部分文化也會隨之消亡。
“它一被禁,就打開了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機會”
當一款受歡迎的社交媒體應用被迫下架之時,印度版TikTok替代品就會爭相填補它留下的市場空白。
印度科技政策分析師、新聞網站“MediaNama”創始人帕赫瓦(Nikhil Pahwa)稱,“TikTok一被禁,就打開了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機會。多家印度初創企業成立或轉向,想從中分一杯羹”。
一時間,印度本土替代品“Chingari”、“Moj”、“MX Taka Tak”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儘管它們吸引了一些前TikTok流量明星的入駐,甚至獲得資本和政府的支持,但在這場爭奪賽中,還是淪為犧牲品。
在TikTok被封禁後的第二個月,美國社交軟件Instagram就在印度推出了視頻分享功能Reels,此後一個月,YouTube也效仿推出了Shorts。如今,Instagram和YouTube等巨頭已經在印度站穩了腳跟,而新興初創平台早已無人問津。
“關於TikTok的替代品有很多討論,但從長遠來看,大多數都消失了,最後,受益最大的可能就是Instagram。”印度網絡自由基金會(Internet Freedom Foundation)執行董事瓦格赫(Prateek Waghre)説。
市場研究機構Insider Intelligence的首席分析師恩貝格(Jasmine Enberg)也分析稱,“如果TikTok被禁,美國用户很可能會像印度用户一樣,湧向YouTube和Instagram上的同類短視頻應用”。
根據Sensor Tower的數據,現在Moj和另一款類似TikTok的本地應用程序Josh在印度的總下載量已達6.41億次。自TikTok被禁以來,Instagram的月活躍用户增長了91%,達到5.11億,而YouTube的月活躍用户增長了55%,達到6.53億。
TikTok無法複製
然而,想要徹底替代TikTok並沒有這麼簡單。
“TikTok的推薦機制非常不同,”瓦格赫介紹説,“就創作者而言,TikTok擁有各式各樣的用户羣。農民、瓦匠、小鎮上的人都在這裏上傳視頻,這在Shorts和Reels上幾乎很少見普通人的畫面。”
對於很多TikTok的創作者和粉絲來説,它們只能選擇在應用被禁後轉向其他應用程序。但BBC指出,受訪的用户和專家均表示,即使更換了新的平台,他們還是失去了“一些東西”。Instagram和YouTube或許可以承接TikTok的流量,但他們均未重現當年TikTok帶給他們的感覺。

當地時間2019年9月5日,印度加爾各答,因TikTok視頻走紅的印度體操運動員Mohammad Azajuddin(左)和Jashika Khan(中)。
華爾街日報報道稱,Instagram和YouTube似乎擅長製作更長、更精緻的視頻,而TikTok更隨意、更真實的感受更吸引用户。他們喜歡在TikTok上跟着歌曲跳舞,對口型,或者表演滑稽動作等。
印度新德里的莫漢蒂(Gayatari Mohanty)在2019年就接觸了TikTok,TikTok上免費的舞蹈課讓她重拾幼年的夢想,雖然她僅有5000個粉絲,也未藉助平台賺到錢,但她坦言,TikTok是她展示自己的舞台,她在此獲得了讚賞,收穫了成就感。
“失去TikTok的感覺像是切膚之痛,就好像我身邊某個親近的人不在了。”莫漢蒂説。
TikTok被封禁後,莫漢蒂很長時間都沒有使用TikTok以外的任何其他社交媒體平台。一年後,她試着使用了印度本土替代品“Moj”,但她表示,“事實證明它很難使用,上傳視頻也更加困難”。
“自從四年前被禁以來,我們一直有些失落,”莫漢蒂18歲的朋友夏爾馬(Moni Sharma)告訴華爾街日報,她們一直難以適應其他應用。
衝擊遠超印度
報道指出,未來,TikTok如果真在美國“下線”,美國的社交媒體格局可能會走上與印度相似的道路。
在禁令實施四年後,Instagram和YouTube已經成為短視頻的家園,就連領英(LinkedIn)也在摸索自己的“TikTok”。
BBC認為,TikTok的競爭對手們,不需要也不會重建TikTok的文化。曾經代表了美國的超本地化、小眾圈層文化的內容,可能會消失殆盡,就像四年前在印度那樣。
然而印度的故事顯然戛然而止得過早,美國可能低估了現今TikTok的影響力。

當地時間2020年7月21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歐申賽德,助理牧師Kevin Wilson在TikTok社交軟件上談茶的賬號有超過10萬名粉絲。
美國獨立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數據顯示,18-29歲的美國人中有近三分之一從 TikTok 獲取新聞。
根據牛津經濟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的一項研究,對許多美國小企業來説,TikTok已經從一個新奇事物變成了必需品。研究發現,TikTok為美國超過700萬家企業帶來了增長,幫助創造了數十億美元的收入,還創造了22.4萬個就業崗位。
據法新社28日報道,1.7億美國用户和700萬家企業對此焦慮不已,尤其是靠TikTok改變生活的內容創作者和小企業主們,他們紛紛譴責美國政府對TikTok的打壓,控訴美政府若一意孤行只會斷了他們的生計,抨擊美國政客兜售相關法案時根本不顧本土小企業的死活。
23歲的芝加哥居民艾曼·喬杜裏(Ayman Chaudhary)通過在TikTok上分享閲讀感受,積累了94.62萬粉絲。她表示:“這讓我非常擔心自己生活在這樣一個國家——不去關注真正重要的事情,比如槍支管制、醫保和教育,而是批准這樣的禁令。”
24歲的得克薩斯州居民比拉爾·拉赫曼(Bilal Rehman)也有相同感受,他指責美議員為謀求政治利益而不顧民生,“每個參與決定這個平台是否會被禁的人,都對此舉將如何影響所有小企業視而不見。”“他們並沒有真正理解社交媒體以及它是如何運作的。”拉赫曼抱怨道,TikTok已經在美國經濟中佔據巨大份額,逼走它“將對數百萬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拉赫曼運營的TikTok賬號有近50萬粉絲,該賬户以詼諧的方式分享室內設計靈感並宣傳其工作室的設計項目。
雖然TikTok的美國用户數量不及當年印度鼎盛時期的2億,但也有1.7億,超過美國人口的50%。
特亞吉坦言,當印度封禁TikTok時,TikTok的規模不像現在這般龐大,用户數僅佔印度人口14%。但在過去的這幾年,它儼然變成一場文化風暴。
“美國現在封禁它,其產生的影響將遠超印度。”特亞吉説。
“將在法律層面提出挑戰”
4月24日,美國總統拜登正式簽署了價值950億美元的對外援助法案,其中涉及強制字節跳動剝離旗下應用TikTok美國業務。在相關條款中,字節跳動被限期270天(約9個月)剝離其美國業務,否則將面臨美國全國禁令。此外,如果拜登確定出售事宜取得進展,他還可行使一次90天的延期權力,將時間範圍延長至一年。
此前就已明確表示“將用盡所有法律手段”的TikTok,當天再度發佈聲明回應稱,“這項違憲法律是對TikTok的禁令,將在法庭上對其提出質疑”。
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也在多個平台發佈回應視頻表示,“事實和憲法站在我們這邊”,將在法律挑戰中戰勝拜登簽署的這項立法。他對眾多TikTok用户喊話,不會離開美國市場:“請放心,我們不會去任何地方。”

2024年3月,美國民眾在國會大廈前舉行抗議集會,反對涉TikTok法案
針對美政府打壓TikTok的舉動,中國外交部、商務部均作出過相關回應。
我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此前表示,美國眾議院通過的相關法案,讓美國站在了公平競爭原則和國際經貿規則的對立面。如果所謂“國家安全”的理由可以用來任意打壓別國的優秀企業,那就毫無公平正義可言,看到別人的好東西就要想方設法據為己有,這完全是強盜邏輯。
汪文斌指出,美方對TikTok事件的處理,將讓世界更加清楚地看到,美國所謂的規則、秩序究竟是有利於世界,還是隻服務於美國自身。
商務部發言人何亞東督促美方切實尊重市場經濟和公平競爭原則,停止無理打壓別國企業,為各國企業在美投資經營提供開放、公平公正和非歧視的環境,相關方應嚴格遵守中國法律法規。他強調,中方將採取一切必要措施,堅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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