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林克| 給拜登一句忠告:真誠是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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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戴蒙·林克 翻譯/觀察者網 馬力】
距離現任總統拜登和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對決還有7個月,而拜登正陷入一場苦戰。
拜登的支持率一直很低,他在全國範圍進行的民調中幾乎無法追平特朗普;儘管最近出現了一些鼓舞人心的動向,但在決定選舉結果的大多數搖擺州,他也都落後於這位前總統。
這其中原因何在呢?當拜登總統的辯護者試圖回答這個問題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往往會列舉出不斷下降的通脹率、處於歷史低位的失業率、強勁的經濟增長率、一系列立法成就,以及其他一些證明他是一位成功總統的證據。這種辯護意味着問題主要出在拜登與選民的溝通上(失敗的競選者總是首先把問題歸咎於這一點),因為這意味着只需要更有效地傳遞出“拜登總統的工作成就有多偉大”的信息即可。
雖然人們免不了對總統的高齡有一些擔憂之詞,但注意傾聽選民的聲音通常是明智的。
最近,蓋洛普發佈了一項長期問卷調查的最新結果,該調查的主題是“對美國現狀的滿意度”。有四分之三的美國人(75%)聲稱對美國現狀是不滿意的。關於這個民調主題,長期的變動趨勢是很清楚的: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到2004年底,滿意度在39%到71%之間反覆變動。但在喬治·沃克·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未能在伊拉克找到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之後,尤其是在長達數年的暴力叛亂挑戰美國對伊拉克的軍事佔領之後,這一比例開始進一步下滑。2008年10月,在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那場金融危機中,美國民眾對國家的滿意度下滑到了9%的新低。

分裂破碎的美國
在接下來的12年裏,奧巴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的滿意度恢復得非常緩慢,2020年2月,也就是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前夕,滿意度達到了2004年以來的最高點45%。到了2021年1月,滿意度回落至11%,僅比歷史最低點高兩個百分點。在拜登的領導下,美國人的樂觀情緒曾一度有所好轉,但最近幾個月,這一數字再次從35%下降到20%左右。
蓋洛普的這些調查結果,基本上也反映了其他民調機構的調查結果,那些機構曾詢問受訪者,“美國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還是錯誤的道路上”,以及他們“對美國政府的信任和對美國製度的信心”。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對美國政府的信任和對美國製度的信心”的民調數字一直在緩慢下降,但這個數字在2004年開始真正崩塌,最終在2007年下滑到30%的新低。2023年,只有26%的美國人表示對美國的制度有信心。
2021年1月,阿拉娜·紐豪斯(Alana Newhouse)在Tablet上發表了一篇文章《一切都完了》(Everything Is Broken),表達了這種在美國社會極其普遍但很少被人們拿來討論的情緒。阿拉娜·紐豪斯在一篇後續文章中指出,“我們眼看着美國社會的各個領域正在崩潰”。為什麼有那麼多美國人對阿拉娜·紐豪斯的觀點如此認同呢?
能夠印證這一觀點的例子不勝枚舉:災難性的伊拉克戰爭;一場毀滅性的金融危機,隨之而來的是持續十年的經濟增長乏力,大部分新增財富都流向了那些本來就很富裕的人;面對百年不遇的致命疫情,美國社會陷入一片混亂;不體面地從阿富汗撤軍;嚴重的通貨膨脹和利率上漲;公共和私人債務水平飆升;無家可歸者激增,流浪漢的帳篷在美國各大城市蔓延;大量非法移民從南部邊境湧入;槍支暴力、精神疾病、抑鬱、毒癮、自殺、慢性疾病和肥胖的發病率急劇上升,預期壽命下降。
在過去20多年裏,這個國家經歷了太多的失敗。然而,美國政治體系裏的人們幾乎沒有承認過這種失敗或為此承擔過任何責任,更不要説進行改革了。很顯然,這就是過去十年裏,憤怒的反建制民粹主義在我們的政治生活中變得如此引人注目的原因。2016年,毫無經驗的政壇新人特朗普通過與兩黨精英的較量,接管了共和黨。同年,參議員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與銀行業、金融業以及民主黨和共和黨內的支持者們攜手,與建制派最受歡迎的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展開了競爭。

2016年,希拉里與特朗普首輪總統辯論
而拜登從來就不是上面提到的那種政治家。大多數時候,他的言行似乎都表明,他相信只要特朗普不對其進行破壞,美國製度的運轉就堪稱完美。毫無疑問,原因部分在於拜登是一位在任的總統,而在任者總是不得不為自己在任期間的所作所為進行辯護,他們是不可能向體制開戰的。
此外,自尼克松時代以來,拜登就一直在美國的民選體制內工作,也就是説拜登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瞭如何在這套體制裏取得成功上,他本人與這套體制所出現的各種問題也是脱不開干係的。
最後,作為一名在20世紀中葉自由主義全盛時期成長起來的民主黨人,拜登堅定地認為(無論近些年美國發生的事情是否還能支持他的信念),人民的生活要想獲得改善,就應該依靠運轉良好、有能力勝任工作的聯邦政府。
這使得拜登與美國民眾的情緒嚴重脱節,他的講話常常與特朗普漫無目的、精神錯亂的關於這個國家即將崩潰的言論相去甚遠。第三黨候選人小羅伯特·F·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 Jr.)、康奈爾·韋斯特(cornell West)和吉爾·斯坦(Jill Stein)已經非常認真地談到了這個國家方方面面的問題,他們對美國出問題的地方進行了充分的、甚至是常常帶有些懷舊情緒的討論,他們承諾將採取大刀闊斧的措施對這個國家進行改革(雖然具體如何改革並沒有説清楚)。
這樣一來,拜登就成了美國現行體制唯一的捍衞者,拜登的競選對手們都認為美國繼續這樣下去前景會非常悲觀,他們在尋求選民的支持,而選民們早已經準備好用更加悲觀的言語發出自己的聲音。
面對這一現狀,拜登能做出的反應是有限的。首先,他81歲的高齡本身似乎就體現了美國體制的脆弱。另一方面,在一個人們普遍對政治感到悲觀的時代,當一位總統的支持率迅速下降且難以恢復,無論他來自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在尋求連任時他都很難再擁有那種在任總統才會享有的傳統優勢,至少在全國層面上是如此。
不過,拜登的競選團隊還是可以做一些事情來幫助他更好地與選民進行溝通的。
首先,他應該立即放棄當下這種不切實際的樂觀情緒(尤其是在經濟方面),不應繼續在競選活動中攻擊對手的弱點。後者聽起來有些閃爍其詞,而前者則讓他看起來似乎已經無可救藥地脱離現實,他這種態度可能激怒那些厭倦了報喜不報憂的選民。
拜登總統應該努力以真實誠懇的態度去面對美國人民。他應該老實承認華盛頓在過去20年裏做錯了很多事情,並表現出愧疚、沮喪的態度。他可以這樣辯解:所有政府都會犯錯,因為政府是由易犯錯誤的人來管理的。他還可以指出:民主國家選出的領袖應該直面錯誤並決心從錯誤中吸取教訓,以避免將來重蹈覆轍。僅僅通過承認美國的問題有多嚴重,就足以讓原本對他持懷疑態度或不屑一顧的選民產生很多好感。
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制定一項改革議程:拜登可以宣佈,美國人民早就應該重整自己的國家,我們應該消除過去20年裏發生的混亂,我們應該勇敢面對問題,讓美利堅合眾國迴歸最好的狀態。
他甚至還可以把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第一次就職演説中的幾句話改編一下:“我無意廢除政府,而是要讓它更好地工作;政府應該與美國人民一起工作,而不是凌駕於美國人民之上;政府應該與大家攜手並肩,而不是讓大家揹負着它前進;政府能夠而且也必須提供機會,而不是扼殺機會;政府能夠而且也必須提高生產力,而不是扼殺生產力。”

資料圖:里根第一次就職演講
具體來説,這意味着拜登必須確保對現有的機構和計劃進行改革,而不是承諾在新任期頭兩年裏在國會通過雄心勃勃的新立法、花費大量支出去建立新的機構和計劃。這意味着拜登必須暫停各級政府在共和黨和民主黨領導下,在過去二十年裏所做的事情,並對其進行重新評估。
更加具體地説,這意味着繼續並擴大現有的評估工作,以便了解在紅州和藍州,在城市、郊區和小鎮,新冠疫情期間哪些措施有效,哪些措施無效,以便下次我們面臨突發公共衞生事件時能更好地應對。這意味着要誠實地檢討激增的、不可持續的國債規模,以及如何控制債務的快速增長。這意味着努力幫助政府更好地運作,包括齊心協力提高國家能力,廢除抑制全國住房供應的法規,以及簡化或廢除那些減緩私人和公共發展或增加其發展成本的法規。

美國紅藍州與搖擺州分佈
這些工作遠不是拜登在第二個任期內能夠完成的。但拜登總統可以承諾在第二任期內啓動這些工作,至於工作的完成可以交由未來的總統和美國人民來實現。
採取這種做法將有助於抵消特朗普享有的民粹主義優勢(至少在他不以現任總統身份參與競選的情況下是這樣)。無論選民們多麼欣賞特朗普對腐敗和被操縱的體制的譴責,無論選民們多麼欣賞他在總統任期的頭三年裏在經濟方面的工作表現,他們都不會再願意看到共和黨執意削減福利項目、降低高收入羣體的税率,不會願意看到共和黨對墮胎的嚴厲限制,更不用説特朗普放縱自己去宣泄不滿情緒和對法律的漠視了。這就給拜登留出了足夠多的空間,他可以證明自己能夠實施美國所需要的全面改革,而不會出現特朗普第二次當選肯定會帶來的所有不必要的、危險的、戲劇性事件。
美國這座大廈如今已經四處漏風,至少對我們的許多美國同胞來説事實如此。否認這一點只會讓民粹主義候選人獲得權力,民粹主義僅僅通過指出我們這個頑固的政治體制不願或無法從自己的錯誤中吸取教訓就能夠獲得無數人的支持。美國不應再繼續逃避下去了,勇敢面對現實,就從喬·拜登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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