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勒裏·弗裏蘭德：戰爭頻發，全球文化遺產該如何保護？

編者按：近年來，國際關係緊張局勢日益升級，世界範圍內的戰爭頻率和烈度都處於上升趨勢中。在此背景下，如何在戰亂中保護人類文明的共同瑰寶，為人類後代與未來的文明研究留下火種和資料，成為全球民眾關注的焦點。

今年6月，由中國國家博物館與“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ALIPH）共同主辦的“守護與重光”展覽在北京開幕。展覽通過大量一手珍貴影像資料和參與者的口述，全景呈現世界瀕危文化遺產現狀，以及“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成立至今開展的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展示文化遺產保護成果。

觀察者網與“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執行董事瓦勒裏·弗勒朗（Valéry Freland）就該組織為全球戰亂地區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及未來發展前景等問題展開探討，為讀者展示戰亂地區的文物保護的困難與艱辛。

【文/觀察者網 唐曉甫】

觀察者網：在世界各地不時傳出戰爭消息的當下，舉辦一個關於衝突地區遺產保護的展覽，意義更顯重要。您能否介紹一下“守護與重光”這個展覽中展出的一些重要文物？這些文物是如何被發現和保護的？

**瓦勒裏·弗裏蘭德：**此次展覽由中國國家博物館和我們“國際衝突地區遺產保護聯盟”共同策劃。2023年夏天，中國國家博物館就提議在北京與我們聯合策劃並舉辦一場關於衝突地區遺產保護的大型展覽。長期以來，我們組織和中國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本組織自2017年成立以來，中國一直是衝突地區遺產保護聯盟基金會董事會成員國，中國代表也一直在基金會董事會和科學委員會任職。在業務上，中國對沖突地區遺產保護聯盟，特別是在專業知識方面，對基金會的發展作出了至關重要的貢獻。這次展覽是雙方之間夥伴關係的有力體現。

本次展覽包含5個部分。在展覽一開始的“遺產之殤”部分，我們就展示了具有全球影響力的被毀文化遺址圖片。展覽的第二部分，“聯盟的誕生和使命”，解釋了本組織的成立緣由。事實上，本組織是作為回應全球範圍內出現的保護前序展示的以及其他文化遺址的呼聲建立的。在這份部分展示中，包括了我們自2017年以來獲得的里程碑項目，尤其展示了已經啓動的主要文物修復項目和危機快速響應的例子，比如在2020年貝魯特大爆炸後快速參與當地的文化遺產保護中。

在第三部分“遺產守護”中，我們展示了本組織保護不可移動的遺產（保護建築，遺址等），可移動的遺產（雕像，手稿等）和非物質的遺產（記錄地毯和瓷磚製作等）的手段。第四部分“遺產與人”則展示了一些肖像和視頻，以向一些致力於保護遺產的人致意。最後一部分“遺產之美”展覽展示了一部旨在讓觀眾身臨其境地感受去敍利亞（帕爾米拉），也門，亞美尼亞，伊拉克（Ctesiphon，泰西封拱門）和尼日爾（阿加德茲）遺址的電影。

伊拉克文物視覺中國

北京展覽中有不少文物精品，其中一件展品是高2米、長3米的伊拉克拉馬蘇（有翼獅子）的複製品，它的造型非常漂亮，也十分驚人。在它對面的是另一個拉馬蘇的3D打印碎片，這個來自摩蘇爾博物館（伊拉克）的拉馬蘇此前已經慘遭破壞，現在正由摩蘇爾博物館和盧浮宮的團隊重新組裝。

本次展出的展品中還有來自非洲薩赫勒地區不同形制的土建築的範例，這些範例展示了非洲薩赫勒地區的古建築是如何建造的。這些展品並不是從當地挖走，然後運輸到中國；相反，他們是由位於北京的OneEarth工作室製作完成。另一份來自馬裏的手稿複製品，也是由原有的皮革封面和手稿內頁的複製品組成。在貝魯特爆炸中被破壞、隨後由貝魯特和倫敦的文物保護者重新組裝的古代玻璃物品的複製品，也在此次展出行列中。

觀察者網：長期以來，衝突中導致文物損毀的事件層出不窮，例如在近年的反“ISIS”戰爭中，敍利亞帕爾米拉古城遺址被毀，伊拉克博物館中大量文物慘遭破壞。您能為我們介紹一下近年來一些比較出名的衝突導致文物被毀的事件嗎？這些衝突造成的危害有多大？

**瓦勒裏·弗裏蘭德：**遺憾的是，現在有許多衝突正在對世界文化遺產造成影響。同樣令人遺憾的是，通常只有在戰爭停止後，專業人員才能對文化遺產進行細緻可靠的記錄，以評估對文化遺產的損害程度。

但是戰爭不僅會對建築、遺址和收藏品造成損害，還可能對包括無形文化遺產在內的所有形式的文化遺產造成影響。戰爭會迫使人們離開家園、放棄他們的傳統，而他們身上所揹負的文化遺產無疑會受到影響。

展覽中的土質建築遺址示例視覺中國

我們組織的核心使命之一就是在危機或衝突中保護各類文化遺產，我們已經在多個地區開展這項工作。其中包括烏克蘭，自俄烏戰爭以來，本組織一直與當地的文化遺產機構和專業人員攜手合作，保護、穩定和恢復該國所有形式的文化遺產。截至6月底，我們組織已經資助了202個項目，並支持了超過420個文化遺產組織及其收藏品。

加沙是我們與當地合作伙伴合作的另一個例子。儘管加沙的環境十分複雜，且需要優先考慮當地的人道主義需求。但到目前為止，本組織已經調配了總額達100萬美元的緊急援助，並且已經在包括緊急干預以撤離博物館收藏品，以及一個可以提高加沙和西岸的文化遺產專業人員的能力的在線培訓課等項目上進行了一定資助，這些項目將使其在適當的時候可以為文化遺產提供急救。

觀察者網：隨着這些年戰爭頻率和烈度的增加，國際文化遺產正在面臨新一輪的挑戰。現在國際上是否正在推進合作和法規提升對交戰地區的文物保護力度？這種提升能否產生有效作用？

**瓦勒裏·弗裏蘭德：**我們發現隨着世界文化遺產保護需求的不斷升級，現在越來越需要以敏捷和靈活的方式加以應對。捐助者的持續支持也反映了國際夥伴們對沖突地區文物遺址保護重要性的持續認可。

此外，自“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成立以來，全球範圍內已經出現了新的倡議，例如由中國發起的亞洲文化遺產聯盟（ACHA）。這些組織的不斷興起不僅凸顯了國際社會對全球保護文化遺產的重要性的共識，也突出了中國在這個領域的關鍵作用。

展覽中的影片讓人身臨其境視覺中國

觀察者網：您對於未來衝突地區保護有什麼實際的建議？中國可以發揮哪些作用？

瓦勒裏·弗裏蘭德：“衝突地區遺產保護國際聯盟”的做法都非常務實：只要可能，我們就會支持預防性措施的項目實施。例如，我們會資助當地博物館加強其安全措施：2019年我們就為科特迪瓦文明博物館提供資助，以幫助其購買和安裝安全門。我們還為培訓博物館工作人員制定應急行動計劃，以保護收博物館藏品，以防這個博物館陷入戰火。

我們也知道，在衝突期間，小項目往往可以產生大作用，例如為屋頂防水工程提供資金可以防止博物館漏水，或者安裝腳手架可以防止遺址倒塌。這些小項目都是在戰爭肆虐期間或在制定更大的保護計劃之前提出，這些都是可以穩定遺址的實用且至關重要的措施。

長期以來，我們都非常歡迎中國建築師、遺產專家以及其他領域的專家就可應用於各種情況的實用解決方案提出建議。我們始終願意向他人學習並共同探索新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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