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海底光纜之爭，“不讓中國公司參與將是一個挑戰”

【文/觀察者網 賴家琪】“美國對中國：光纜大國的水下暗戰”，美國《華爾街日報》8月1日以此為題發佈視頻稱，每天傳輸着萬億美元交易信息的海底光纜，現已成為美中科技戰的重要一環。

在2008年之前，85%的海底光纜都由西方和日本的公司鋪設，但隨着中國公司的加入和迅速崛起，從鋪設海底光纜到光纜維修，美國政府開始想方設法通過政治外交手段遏制中國。悉尼一位海底光纜顧問保羅·麥肯表示，在40多年的職業生涯中，他從未見過地緣政治對海底光纜行業產生如此大的影響，這可能壓垮整個行業。

不過，海底光纜需要維護，人工智能等技術的興起對算力、數據傳輸也有着很高的要求，這些都意味着未來全球對海底光纜的需求將持續增加。再加上中國造船能力和建造、鋪設光纜能力的不斷提升，美國想“不讓中國公司參與將變成一個很大的挑戰”。

美國竭力避免中國這個“小玩家”變成“主導者”

全球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在流通，從發郵件、銀行交易到軍事溝通，僅靠衞星無線網絡無法承載這麼大的數據量，這讓海底光纜成為主要的數據傳輸工具。

幾十年來，美國SubCom公司、日本NEC公司和法國阿爾卡特海底網絡公司（Alcatel Submarine Networks）主導着海底光纜的建設。美國電信市場調研公司TeleGeography數據顯示，之前85%的海底光纜都由歐洲、美國和日本的公司鋪設，直到2008年中國公司加入了競爭。

中國剛進入海底光纜行業時，85%的海底光纜都由歐洲、美國和日本的公司鋪設。《華爾街日報》視頻截圖

華為海洋網絡有限公司（Huawei Marine Networks）於2008年成立，最初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和加勒比海地區等服務不足的市場建造小型海纜系統。之後，《華爾街日報》稱，華為海洋網絡通過耗資4.25億美元、連通亞非歐一些國家的“和平光纜”計劃，迅速崛起讓中國成為海底光纜領域的領導者。

2013年，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一部分，中國提出了“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構想，這一構想後來又擴大到包括“數字絲綢之路”。對海底光纜的投資就是“數字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

《日經亞洲評論》今年6月在報道中分析稱，這些政策推動了中國海底光纜行業的發展。在十年左右的發展中，中國已從部分參與的投資者轉變為積極的資助者，建設和升級了至少65個國際項目。而這挑戰了美國及其盟國的主導地位。

“‘和平光纜’計劃可能成為中國最後一個大型的海底光纜項目。”《華爾街日報》稱，美國在竭力避免一個“小玩家”變成“主導者”。2018年，特朗普政府以所謂的“國家安全”為由制裁華為。2019年，華為被迫將華為海洋網絡賣給了亨通光電，亨通光電後將其更名為華海通信（HMN Tech）。2020年，華盛頓撥款數十億美元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同時避免讓中國公司參與互聯網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

“這是一場外交競賽”

拜登上台後延續了特朗普的政策。2022年，在美國政府的“幫助”下，SubCom獲得了一項華海通信也在競爭的、價值6億美元的東南亞-中東-西歐-6（簡稱SeaMeWe-6）項目。這條光纜長約1.9萬多公里，從新加坡到法國連接十幾個國家。

去年在SeaMeWe-6開始建設時，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的話稱，美國駐當地的大使至少給6個途經國家的電信運營商寫信，稱選擇SubCom是“加強與美國商業和安全合作的重要機會”。另外，美國大使和高級外交官們至少會見了5個國家的電信公司高管，告訴他們華海通信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受到美國的制裁。這意味與華海通信合作的電信公司將難以與潛在大客户——那些美國科技公司做生意。

路透社報道稱，過去四年間，美國在亞太地區干擾了華海通信的6條光纜項目，SeaMeWe-6只是其中之一。美國要麼阻止華海通信獲得業務，要麼迫使華海通信的光纜項目繞路或放棄接入美國領土。

“美國的海底網絡是其維持霸權的工具，海底光纜行業就像一個會員俱樂部，我們需要其他國家政府的同意才能進行交易。這是一場外交競賽。”中國電信公司烽火通信的一名高管對《日經亞洲評論》表示。

近年來，網絡和網絡基礎設施已成為美國日益敏感的問題。2021年，在拜登政府的壓力下，臉書放棄了向香港鋪設光纜的計劃。業內人士稱，美國還禁止中國投資的海底光纜登錄包括關島在內的美國領土。根據《日經亞洲評論》今年6月的統計，過去5年，至少有6個涉及5萬多公里的海底光纜項目被推遲、暫停或者重新設計。

“在我參與海底光纜業務的40多年中，我從未見過地緣政治對海底光纜產生如此大的影響，這是史無前例的。”悉尼海底光纜顧問保羅·麥肯稱，海底光纜行業一直依賴謹慎的外交合作才能生存，這可能壓垮海底光纜行業。

2023年，法國阿爾卡特海底網絡公司工人們在南非修建海底光纜。 外媒截圖

根據TeleGeography的數據，到2025年，全球海底光纜投資預計將創下超過40億美元的歷史新高。《日經亞洲評論》分析稱，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地緣政治的緊張局勢推高了成本。

海底光纜顧問利安·羅爾（Julian Rawle）介紹道，疫情前，完整安裝海底光纜的每公里平均成本為3萬美元，現在這個數字肯定增加到了4萬至6萬美元。

兩個平行的海底光纜世界

“美中之間的競爭還遠沒有結束。”《華爾街日報》指出，中英海底系統有限公司（SBSS）等中國企業開始造船，他們製造的船不僅鋪設海底光纜，還負責維護這些光纜。全球的海底光纜都需要維護，而維護這些光纜的船卻非常緊缺，全球大概只有50、60艘左右。鑑於中國造船行業整體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着，未來這些維護工作可能都將由中國公司來完成。

報道稱，這讓華盛頓感到警惕，未來想要不讓中國公司參與將變成一個很大的挑戰。

2023年，中英海底福泰號駛往菲律賓維修海底光纜。 中英海底網站

“我認為在未來幾年，大家會看到很多政府開始介入這一行業，政府會給更多財政補貼，以決定誰來鋪設以及在哪裏鋪設這些光纜。”《華爾街日報》稱，地緣政治正在影響着海底光纜行業。這一行業很難掙錢，政府官員們有很多考量，都想要確保他們本國的產業能在未來幾十年取得成功。

未來，對海底光纜的需求一定是隻增不減的。日本NEC公司高管表示，全球對人工智能算力、數據傳輸等的需求在不斷增長，這為海底光纜創造了更大的需求。

《日經亞洲評論》稱，地緣政治的緊張局勢更會助推這一需求，因為中國和美國都在建設自己的網絡，未來可能會出現兩個平行的海底光纜世界，一個由美國及其盟國領導，另一個由中國及其合作伙伴領導。

值得注意的是，海底光纜也是美國竊聽的渠道之一。據信息安全企業安天集團此前介紹，美方有個所謂“舞動綠洲”（Dancing Oasis）項目，目的就是“監聽歐洲、亞洲遠東地區的光纜數據”。美方實現“對全球目標的完整畫像，形成比較精準的目標定位能力”，“大型海底光纜監聽”就是其中重要一環。由此可見，所謂兩個“平行海底光纜世界”的產生，也將對網絡攻防產生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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