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洋：岸田棄選，中日關係會有哪些新變數？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洋】

8月14日，自民黨總裁、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向黨內人士表示，打算放棄參加將於9月舉行的自民黨總裁選舉。這意味着在選出新自民黨總裁後，岸田文雄將辭任首相，由此也標誌着執政時間超過1000天、戰後執政時間第八長的岸田政權即將落幕。

當地時間2024年8月14日，日本名古屋，一名工作人員分發《讀賣新聞》的增刊，報道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不參加9月份自由民主黨的總統選舉。視覺中國

岸田文雄此次宣佈不參選自民黨總裁選舉，頗有一種“歷史的重現”。

在2021年9月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前，由於時任首相菅義偉在處理新冠疫情方面的不利，導致其自身不僅在內閣支持率低，且在自民黨內也同樣人氣低迷。在此背景下，岸田文雄當時率先逼宮，宣佈參選自民黨總裁，並提出了一些與菅義偉執政相反的政策主張，進而導致了菅義偉當時被迫放棄競選連任自民黨總裁。

如今，岸田在自民黨內和社會民意方面遭遇的境況與當年菅義偉類似，只不過曾經的逼宮者從岸田文雄換成了菅義偉，而最終的結果卻都是一樣的，岸田也像菅義偉那樣被迫放棄了繼續競選自民黨總裁。從某種意義上，菅義偉完成了個人的“復仇”。

與此同時，岸田文雄宣佈不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一事，也與美國總統拜登形成“夢幻聯動”。不久前，拜登宣佈將退出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如今岸田也放棄了連任首相的機會。儘管美日兩國的政治環境不同，但拜登與岸田的現實境遇實際是相似的，兩個人都沒有獲得黨內廣泛的支持、同樣缺乏較高的民意支持率。

實際上，今年以來，岸田為提升低迷的內閣支持率、凝聚黨內支持做出了許多補救措施，從高調訪問美國並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講，到對日本國民實施減税，再到積極宣佈要推動修憲等。

然而，岸田如此積極地討好民意和黨內的做法並沒有收穫到積極成效。特別是今年以來，岸田率領的自民黨在多場國會及地方議員補選、地方行政長官選舉中頻頻失利，由此加速了岸田在自民黨內的“不人氣”。因此，岸田宣佈不參選總裁選舉，是自民黨內和社會民意共同的作用結果。換句話説，只要岸田在黨內或社會民調一個方面取得相對有利的成效，那麼他必然會繼續參加今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

岸田文雄意外宣佈棄選，也讓今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出現了更多的未知。一方面，今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是自民黨派閥解散後的首次總裁選舉。以往，基於自民黨內派閥的存在，使得總裁選舉的結果更容易預測，選舉本身反而更像是走一個過場，往往在選舉正式投票前就基本能預測到誰最終當選。比如，2020年9月的自民黨總裁選舉，當時安倍派、麻生派、二階派等主要派系均明確表示支持菅義偉當選，於是他輕而易舉地就贏得了總裁選舉。如今，自民黨內僅剩下未解散的麻生派，這也就打亂了自民黨內的投票羣體，使最終的結果相對難以預測。

另一方面，今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或將呈現混亂格局。伴隨岸田文雄本人宣佈不參選，一個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一些對首相寶座躍躍欲試的人將可“名正言順”地參選。

日本的政治文化比較注重政治家的品格和操守，比如現自民黨幹事長茂木敏充是岸田提拔的，儘管茂木本人曾多次明確表示今後希望成為首相，但由於背上“令和版明智光秀”的罵名，所以茂木一直都沒有公開明確表態將競選今年9月的自民黨總裁。

再如，岸田內閣官房長官林芳正、經濟安保擔當大臣高市早苗等人，不僅一直有志成為首相，而且多次參選自民黨總裁，但囿於岸田內閣成員身份，他們參選的正當性大打折扣。如今，伴隨岸田的棄選，自民黨內高層和內閣成員將“順理成章”地參與自民黨總裁選舉。

此外，一些不是自民黨高層、不是岸田內閣成員的人，預計最近幾天內也將會高調宣佈參選自民黨總裁，如正在竄訪台灣的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前環境大臣小泉進次郎、前經濟安保大臣小林鷹之等。

事實上，並不是説所有參選者都有資格和能力問鼎自民黨總裁乃至日本首相寶座，也不是説所有競選者都是認真準備競選，相反，更多的人可能是為了藉此來增加自身在自民黨內和日本社會的存在感與知名度以及增加競選經驗等。當然，結合目前的日本政局，以及自民黨政治家的表現來看，最終有可能呈現出的是現幹事長茂木敏充與前幹事長石破茂之間的對決。

茂木敏充的優點是很有能力，其在安倍內閣時期負責與特朗普政府就日美經貿赤字問題進行談判，並最終達成相對有利於日本的結果，且茂木本人有過自民黨高層和內閣要職的經歷。但茂木也有明顯的缺點，一是他在日本民間的知名度很低；二是日本政府公務員對茂木的風評口碑很差，有八卦週刊就曾援引外務省官員稱，要儘可能給茂木提前準備好依雲礦泉水、出差的時候要最大限度地創造可吸煙的環境等。

茂木敏充網絡圖片

至於石破茂，同樣也是位有能力的政治家，特別是在日本民間有着極高的人氣，但石破茂自身也有突出的缺點，就是在自民黨內，特別是自民黨國會議員層面沒有朋友，缺乏支持羣體。在麻生太郎擔任首相末期，石破茂當時曾公開要求麻生下台，由此導致麻生對石破茂恨之入骨。因此，在本次自民黨總裁選舉期間，作為黨內大佬的麻生必然會極力阻止石破茂當選。

石破茂網絡圖片

最後，岸田文雄宣佈不參選，也在某種程度上意味着中日關係將面對新的變數。回顧岸田文雄執政的近3年，中日關係既迎來了積極有利的一面，但同時也遭遇了更多的風險挑戰。從積極有利的一面而言，岸田就任近3年來，中日兩國領導人總體上實現了每年至少會面一次。中日兩國領導人之間相對穩定的保持會面，有助於凝聚共識、增信釋疑，從高屋建瓴的角度為中日關係改善發展擘畫方向。事實上，近一段時期，日本黨政商企高官密集訪華，也恰恰是兩國領導人會晤共識的延伸和具體體現。

但與此同時，岸田執政近3年時間來，對中日關係的影響破壞也是顯著突出的。長期在日本政壇以鴿派形象示人的岸田文雄，本來曾被給予厚望，認為他能採取有別於鷹派安倍晉三的對華政策。但實際上，岸田執政的近3年來，其外交、安保防務、日美同盟等方面的做法要比安倍更為激進。比如，岸田政府修改了《國家安全保障戰略》等3份文件，從根本上改變了戰後日本長期堅守的安保防務戰略，並且將中國定位為“前所未有的最大戰略挑戰”；在中美戰略博弈之間，岸田政府更是旗幟鮮明地選邊站隊，不是緊密配合美國的遏華戰略部署，加入各種封閉排他小圈子，就是惡意渲染炒作所謂“台灣有事”“今日烏克蘭可能是明日東亞”等。這些對中日關係發展、中日之間戰略互信的影響都是嚴重且深遠的。

當地時間2024年7月29日，日本東京，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印度外交部長蘇傑生，日本外相上川陽子和澳大利亞外交部長黃英賢出席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外長會議。視覺中國

日本有一部電視劇叫《官僚們的夏天》，講述日本政府官員是如何將毫無國際競爭力的日本工業引領到先進水平的故事。然而，回顧過去幾年日本政界的夏天，從2020年夏天安倍晉三突然宣佈辭去首相，到2021年夏天菅義偉突然宣佈不再競選自民黨總裁、2022年夏天安倍意外遭遇槍擊身亡，再到今年夏天岸田文雄宣佈棄選，日本“政治家的夏天”同樣令人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在這個夏天結束的時候，日本政界又會出現怎樣的新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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