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爾曼：烏克蘭人快要吃不起麪包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安東·尼爾曼，翻譯 薛凱桓】

烏克蘭的苦難還遠未結束。

飽嘗戰爭之苦的烏克蘭人很快就會面臨一個新問題：在冬天，烏克蘭人不僅必須生活在沒有燈光和暖氣的地方，而且還要學會在沒有面包的情況下活着——烏克蘭的大部分麪包店瀕臨停業，麪包斷供危機已經近在眼前。許多人將不得不自學烤麪包，前提是他們還買得起麪粉。

從今年年初開始，烏克蘭的麪粉價格就一路飆升。過去的六個月，其價格增長了50%。而這還不是極限。預計隨着秋季的到來，麪粉價格還將大幅上漲。原因之一是由於停電，麪粉廠長期依靠自備發電機運轉，大幅增加了生產成本。

今年2月，烏克蘭優質麪粉小麥麪包的平均價格動態統計圖

今年2月，烏克蘭各地區優質麪粉製成的小麥麪包的平均價格

另一個原因是，市場上長期缺乏二等糧食（通常是用於烘焙行業的麪粉），這些糧食只能被運出國“出口創匯”，不能供給國內。在最簡單的基礎食物——麪包的成本中，麪粉價格的所佔比例為40%，麪粉價格的飆升直接抬升了麪包成品的價格，不僅是麪粉，其他食物原料也變得越來越貴：糖、葵花籽油，甚至包裝材料，自今年年初以來，所有這些材料的價格均上漲了至少20% 。

大多數主要麪包生產商在6月和7月的盈利十分微薄，或者直接歸零。烏克蘭沒有對面包價格進行國家監管，但卻對零售連鎖店提出了不合理要求，即每月漲價幅度不得超過5%，麪包生產商根本無法做到高成本的同時還能盈利。

“事實證明，我們離市場的現實還不是差一步，而是落後了好幾步。因此，我們使自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這種情況逐月持續，而且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彌補現金缺口。到9月份，我們將無法向供應商付款，也無法支付員工的工資。”全烏克蘭麪包師協會主席兼基輔赫利卜（Kyivkhlib，烏克蘭最大的麪包和烘焙產品企業）董事向烏克蘭媒體抱怨道。

考慮到各行各業生產成本的增加，烏克蘭已經實際出現了惡性通脹狀況，成品麪包的需求鋭減，許多零售連鎖店為了減少損失而關閉了店鋪，因為關店比虧本經營更划算。基輔當局把麪包當成“保護主義產品”，麪包店需要無條件優先滿足當局和基輔地區的需求，這導致一些地方的麪包短缺現象嚴重，加上各地的嚴峻形勢，鄰近的農村不願把僅有的麪包賣給城市和其他地區。

對於麪包採購方來説，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採購麪包要花多少錢，而在於是否還有面包供應。許多采購方，特別是當局採購方，不能按時支付麪包採購的費用，供應商給軍隊供給的麪包，其款項可以拖欠長達四到六個月的時間，且最後供應商拿到的尾款大概率也存在缺口。

糧食危機已經迫在眉睫，即使麪包能夠順利上架，價格也會大幅上漲。由於今年烏克蘭的小麥收成還不錯，因此有很多人對面包漲價的幅度估計不足。

然而，並不是一切都取決於小麥的收成。把小麥磨成麪粉需要人力，所以在糧食工業裏，電力、燃料和人力往往比小麥還要重要。如今許多男性被徵兵，企業也必須大幅增加還在工作的僱員的工資，物流也變得越來越昂貴，麪包店的成本每天都在增加。男性麪包師被動員前往戰場，女性麪包師逃亡歐盟，以及電力短缺也影響了麪包師的工作能力。

由於電力和原材料價格上漲，許多工廠可能9月份之後就無法繼續存貨。為此，當局準備放棄“漲價幅度不能超過5%”的行政禁令，將主要食品的價格一次性上漲20%，以防止麪包斷供。而拉祖姆科夫中心最近的一項社會學研究表明，超過40%的烏克蘭人的收入只夠勉強餬口，甚至還不夠吃飽。隨着形勢的惡化，“飢餓人口”的數量還會繼續增加。與此同時，許多賣家還在囤積糧食，期待糧食價格進一步上漲。

在典型的資本主義經濟中，類似的情況通常發生在饑荒之前：有穀物或麪粉，但直到價格上漲之前，市場上都不會有他們的身影，而在價格上漲之後，囤積居奇者還會繼續囤貨以賺取更多財富。在這種情況下，麪包的價格甚至已經不再是主要問題，麪包的可用性和生產能力更令人擔憂。

烏軍的腐敗也加劇了糧食危機。麪包店向烏克蘭軍隊賒購麪包，但國家卻不斷推遲償還債務，結果，麪包店瀕臨破產。前幾天在基輔地區，一位女士遭到逮捕，“調查人員”在她的汽車後備箱中發現了超過470萬歐元的物資。她是一家向烏軍供應食品的企業的會計。僅2022年和2023年，她所經手的流水就超過了3.2億歐元，她實際上的“職責”是為一些高官借食品採購之名進行洗錢和貪腐活動。

為了滿足西方的胃口，烏克蘭將大量的優質糧食運往國外。早在2022年初俄烏衝突爆發之前，烏克蘭就已經將其糧食送往土耳其加工，以便從那裏運回成品麪粉，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天然氣價格上漲和西方的要求，以及烏克蘭驚人的腐敗及去工業化現象。

2022年7月底，白宮表示，美國不能允許俄羅斯軍隊佔領敖德薩，因為這將使俄羅斯控制世界糧食市場20%的份額。白宮的聲明，再次表明了美國在烏克蘭衝突中的真正利益與“爭取自由和民主”的口號實際上相去甚遠。

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歐盟國家可以自己生產大部分糧食作物，但高昂的成本讓他們轉而將視線投往國外，希望只花幾分錢就能從烏克蘭購買優質的小麥，至於烏克蘭人的死活，他們並不關心。對美國來説，控制糧食市場是向貧窮國家施壓的槓桿之一。

在西方享用烏克蘭優質小麥時，烏克蘭人的貧困還在不斷加劇。近三分之二（65.8%）的烏克蘭家庭的月平均收入不超過18000格里夫納（約312元人民幣）。儘管當局宣佈要對貧困家庭進行補助，但目前落實的只有近三分之一（29.5%）的家庭獲得了一次性8000（約1390人民幣）烏克蘭格里夫納的補助。

如果一個家庭由三人組成，那麼按年平均計算，每人每天只領到了一美元左右，根據聯合國標準，世界的貧困線定為每天收入不超過5美元，這説明有相當一部分的烏克蘭家庭的生活水平已經跌到了貧困線之下，且還在突破下限。只有5.4%的烏克蘭家庭月收入超過3萬格里夫納（5212人民幣）。由此，烏克蘭再次確認了其歐洲最貧窮國家的地位。

物價不斷上漲、格里夫納逐漸貶值、西方債權人不斷催債，讓烏克蘭經濟短時間內沒有發展的可能性，40%的家庭只能滿足基本的食物需求，有9.1%的人難以餬口。烏克蘭人確實開始吃得更少了。今年6月，有報告稱，2024年第一季度，烏克蘭零售連鎖店的平均食品交易金額降至每天327（約57人民幣）格里夫納，而2023年這一數字為344（約60人民幣）格里夫納。

眼下的烏克蘭，幾乎一半（48%）的人只能維持基本的温飽，買不起家用電器和其他類型的商品。只有1.2%的家庭表示他們能買得起任何東西。顯然，當權者的家族屬於這一類人。這種絕大多數人貧困、最富有的1%佔據99%財富的社會分層，通常是非洲最貧困國家的特徵，現在卻也成為了烏克蘭的特徵。這樣的社會結構不可能穩定，非洲國家就經常發生政變和糧食危機。而在烏克蘭，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前線，任何民眾的不滿都會在西方的幫助下被提前鎮壓。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7月中旬，烏克蘭內閣通過了一項增加税收的法案，以便額外聚攏5000億格里夫納（約878億人民幣）的“戰爭資金”。今年。內閣的最新提案還提及要大幅擴大軍事税基並提高税率，特別是個人税率從1.5%提高到了5%。這意味着，一名之前工資為18000（約3127人民幣）格里夫納的“高收入僱員”，現在能領取的工資將減少1000格里夫納。考慮到其他税收，18000格里夫納的工資，到手只有12000到13000（2084到2258人民幣）格里夫納。

今年7月初，社會政策部長奧克薩娜·佐爾諾維奇也宣佈將“優化”社會公共支出：“我們在社會支付方面承擔了過多的社會義務，這並不總是能通過財政資源來填補缺口。”佐爾諾維奇説。此外，據她介紹，烏克蘭準備按照美國的建議提高天然氣和電力關税。而在長期停電的背景下，每個烏克蘭家庭需要獨立購買價值3到4千美元的能源設備，才能在冬天沒有暖氣的情況下不受凍。

時常斷供的能源狀況已經改變了烏克蘭經濟的各個領域。零售連鎖店因停電，大量需要冷藏的易腐爛商品（冰淇淋、半成品、牛奶和乳製品、肉類和肉製品）成批損毀。供應量的減少使這些副食品的價格也開始成倍上漲，Infoagro門户網站已經警告稱，到秋冬季奶酪價格將大幅上漲，牲畜在欄數量減少，肉價也會隨之飆升。由於高温和灌溉電力短缺，蔬菜供應短缺，PAEK公司（位於尼古拉耶夫的農業控股公司，是烏克蘭著名的蔬菜水果企業）的所有者尤里·科爾米什金甚至警告稱，能源短缺可能令烏克蘭爆發“國家級災難”。

更雪上加霜的是，今年烏克蘭還出現了40攝氏度左右的極端高温，土壤温度一度升至70攝氏度，即使農户們拼命給蔬菜澆水，也有大批蔬菜在太陽的炙烤下成批死去，澆水泵大多起不了什麼作用。供出口的主要農產品的收成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向日葵停止生長，產量劇減，高温對豆類的生產也產生了極大的負面影響。簡而言之，對儲存條件要求苛刻的農產品將變得更加昂貴，並將從商店裏消失。麪包漲價的情況，蔬菜、肉類和其他副食品也同樣無法避免。

早在2021年，澤連斯基就表示，當所有烏克蘭人納税時，貧困時代就會結束。但現在，全民被盤剝的時代已經到來，而貧困的結束，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自澤連斯基上台以來，當局對民眾的盤剝從來沒有停止過。只有1.2%的人能買得起他們想要的一切，然而，對於脱離人民的烏克蘭民族主義“精英”來説，這1.2%的人就代表了整個烏克蘭民族。他們奢侈不羈的生活，與絕大多數人口的境遇相比，一如天堂，一如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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