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為什麼中國會陷入全民教育焦慮?
guancha
【文/楊華】
一、為什麼中國會陷入全民教育焦慮?
最近十幾年中國已經陷入了全民教育焦慮。年輕一輩從懷孕之前就焦慮小孩出生後怎麼教育,到處在新媒體上找胎教指南。小孩出生後早教班就開始學習文化知識,上幼兒園開始擇校。一些幼兒園擇校還考察小孩的各方面能力和家庭背景。武漢市最噁心,小學開始就分“火班”與非火班,急得家長對小孩的學習從一年級起就不能懈怠,稍想到三四年級後才管已經來不及了。進不了火班就沒有進重點初中、高中以及這些初高中的重點班的希望,進不了重點班就難考上好大學,甚至初中就被普職分流了。
“雙減”之後課外補習不是少了而是多了、隱蔽了:要麼家長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要麼有條件的家庭單獨或幾家合起來請家教。某縣教育局副局長都請了有經驗的教師為自己及學校領導的幾個小孩開小灶,不是因為他反對雙減政策,而是不放心自己在全年級成績排名前八的小孩。
教育競爭普遍從過去高中學段下移到初中、小學乃至幼兒園學段;因精神壓力過大,初高中抑鬱的學生有增多趨勢。
那麼,全民教育焦慮從何而來?
網民火力比較集中的是説高考制度製造了焦慮。當前教育競爭、擇校競爭最終圍繞的都是高考,而新世紀以來,高考經歷了多次重大改革,每次改革都會製造新的矛盾、問題和焦慮,因而社會對高考制度及其改革的批判比較多。

6月7日,2024年全國高考拉開帷幕。中新社記者 何蓬磊 攝
高考改革在沒有經過任何政策辯論的情況下,從過去的“3+2”到“3+文綜或理綜”,再到“3+3”、“3+1+2”,選課和考試製度愈發複雜,老師、學生、家長都看不懂,還要向“專業”人士請教,對縣域高中和學生尤為不利。高考怎麼改都是要考,怎麼考選拔出來的還是那些會考的人,何苦憑空製造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恢復高考以後高考制度就存在了,但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也有高考改革,但卻沒有出現全民教育焦慮,而這個焦慮主要是在2010年以後才形成的。
在70後、80後高考的年代,家長與學生、家長之間的教育焦慮都不大,學生和家長也沒有擇校的壓力。最多鄉鎮初中與縣一中初中有差距,但是縣一中初中畢竟招收的人數偏少(200人左右),多數學生需要在鄉鎮初中完成初中教育,縣一中的大部分學生(2000人中的1800多人)還是要從鄉鎮初中招收,因此,學生的擇校競爭其實不大。也就是説高考制度不是教育焦慮的製造者,而高考改革則最多是加劇了社會的教育焦慮,但不是教育教育的源頭。
還有種説法是現在的80後、90後家長較前輩更重視子女教育,往小孩教育上的投入增加,相互比較和競爭加強,從而加劇了教育焦慮。從調研來看,新一代父母確實更加重視教育了,過去縣域城鄉父母對子女教育直接管得少,放手讓學校管得多,現在父母的教育責任加重,從輔導作業到預習、複習、提前學習等,父母都要親自掌握、親自抓。
父母要教子女,首先自己得知道怎麼學、怎麼教,許多知識得重新學一遍,所以在雙減之前大量存在“家長培訓班”。在長沙調查發現,許多80後父母在小孩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組織小孩學完了初中數學、背完了基礎教育階段所有的詩詞。其他父母看到這種情況必然產生焦慮和效仿,推動加強家長對小孩教育的介入程度。
但是還需要討論的是,是先有家長介入小孩教育,加強教育競爭,再有教育焦慮;還是因為教育競爭激烈了,家長的焦慮加重,才有了家長的重視,從而更深地介入小孩教育?
幾乎所有受訪的父母都説不想多管小孩的教育,學校全管了最好,但是因為學校管的、教的不足以讓小孩應對中考、高考競爭,因此家長必須管起來。
城市雙職工家庭如此思考,農村半工半耕家庭亦有此想法。階層分化與競爭也被認為製造了全社會教育焦慮。中國社會在加劇分化,甚至農村社會的分化也已經非常大了。在社會有階層分化但是階層分化又沒有固化的情況下,下層、中層希望自己的子女向上流動,中上層、上層則希望通過教育保持自己的階層位置,甚或阻止下層、中層向上流動,因此教育競爭的背後是階層之間的競爭。
階層分化越大,競爭越激烈,教育焦慮也就越深。表現就是不同階層的家庭都在通過不同的形式參與、介入子女教育,農民工家庭年輕母親返鄉陪讀,不惜犧牲一個壯勞動力的務工收入;中產階層不僅給子女補習文化課,在綜合素質上也不遺餘力;上層則在保證子女應試能力的基礎上,加強綜合能力的培養,甚至直接更換子女競爭的賽道(如就讀國際班)。不同階層之間信息是透明的,上層、中層的行為給予了中層、下層家庭以示範,刺激了教育競爭和焦慮。

資料圖電視劇《小捨得》劇照
同樣的問題是,是先有一定強度的教育競爭和焦慮,才加劇了不同階層參與教育競爭的動力,從而有不同的行為表現,還是先有階層之間的分化與競爭,才有了不同階層之間的競爭行為,最後製造了全民教育焦慮?
在教育研究領域更多地把全民教育焦慮歸結為基礎教育的非均衡性。基礎教育的不均衡是事實,包括城市與縣域的不均衡,省城和地市的城市化、現代化更高,集中了較多的資源,因而教育資源也較縣域豐富,那麼,在縣域就讀的學生及其家長就會產生較大的教育焦慮,並千方百計地送自己的子女到省城和地市學校就讀、享受優質教育資源。
還包括縣域內部城鄉之間、不同學校之間的不均衡。縣城的教育資源要比農村的教育資源豐富,經濟相對發達鎮的教育資源一般也要強於普通農業鎮,這也會造成在教育資源相對薄弱地區就讀的學生及其家長有較強的教育焦慮,因而會努力向教育資源相對豐富的地區流動。
相反,若是在縣域內城鄉之間、各鄉鎮之間的教育資源相對均衡,縣域與省城、地市之間的教育資源相對均衡,也就是所有高中之間、初中之間、小學之間的教育質量相對均衡,乃至所有班級都相對均衡。按照劃片招生原則,每個學生在本片區學校就讀就能夠享受均衡的、優質的教育資源,社會也就不會有教育焦慮,學生也不會捨近求遠、流動到其他地區(片區)去就讀。所有學校都一樣,也就不存在擇校和分班問題,高考競爭變成了純粹的學生個人奮鬥的問題,也就不會存在社會的教育焦慮。
但問題是,高考指標是既定的,需要競爭才能獲取;教育資源是稀缺的,需要一定程度的集中才能參與高考指標的競爭。那麼,資源只要有集中,分配就必然存在不均衡性,就一定會有優質學校和普通學校的區別,而優質學校的學位是有限的,也要通過競爭獲取,因此一定程度上會製造教育焦慮。
因此,關鍵不是消除教育焦慮的問題,而是將教育焦慮控制在一定程度的問題。也就是要保證教育不均衡要保持在某個水平上是合理的。
二、最小範圍競爭定律:範圍越小,壓力越小,焦慮越輕
教育焦慮實質上是擇校壓力,與教育競爭強度有關,教育競爭強度越高,教育焦慮就越大,反之則小。在競爭指標既定的情況下,教育競爭強度又與參與教育競爭的人數有關係,人數越多,競爭強度越高,反之則低。
實踐中,教育競爭是以屬地或片區為層級展開的,比如幼兒園進的是某村或某片區的村小,小學進的是某鄉鎮或某片區的初中,初中進的是高中,高中則既以屬地或片區為單元,又以分數論英雄。競爭的層級越低,人數就越少,競爭的強度也就越低,競爭壓力也就越小,教育焦慮就越輕。
中國實行的是九年制義務教育,小學升初中不再進行升學考試,那麼在基礎教育階段,有兩個考試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中考和高考。

資料圖文匯報
中考很重要,但是關鍵不是競爭這一次考試,家長們考慮的是小學生所就讀的初中教學質量的情況。初中教學質量高,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學生考入縣一中和一定比例進入其他高中,那麼家長就願意送小孩進入該初中,而不存在擇校的問題。
以縣域為例,南方某縣有15個鄉鎮,每個鄉鎮有一所初中,全縣最好的高中是縣一中,另外還有3所普通高中。如果這15所初中的教育質量相對均衡,好的好不了多少,差的差不到哪裏,那麼,每個鄉鎮的小學生只要進入本鄉鎮的初中就讀,就有同等的機會(平均機會)進入縣一中讀高中或考上其他高中。但實際情況是,各鄉鎮的初中事實上不可能均衡,城區或其他縣中的初中部的教育資源要優質一些,那麼,這樣就會造成鄉鎮初中優質生源的流失。
為了穩定初中生源,國家要求各縣最好的高中招生有80%到85%比例的招生名額下放到各鄉鎮初中,鄉鎮中考生多則分配的名額就多。這個政策叫“指標到校”。各鄉鎮初中都有了既定的進縣一中的指標,這些指標不參與全縣競爭,只要中考在鄉鎮初中的排名在這個指標數以內的,都自然而然進一中讀書。無論是該縣15個初中教學質量都均衡還是不均衡,“指標到校”都意味着初中考生只要在鄉域範圍內(鄉鎮初中)競爭獲勝,就能夠進入縣一中或考取其他高中。而不需要與其他鄉鎮初中的學生一同競爭縣一中有限的學位。
以上是將中考競爭限制在鄉域亦即鄉鎮初中內部,競爭範圍小,競爭人數少,競爭壓力就不大,家長也就沒有什麼焦慮。如果該縣沒有“指標到校”的政策,而15個鄉鎮的初中全部衰弱,只剩下縣一中原來的初中部一所初中比較好,全縣家長都認為,“在鄉鎮中學就讀考不上縣一中,只有到原一中初中部就讀才能考上縣一中”,那麼全縣的小學畢業生就會向原初中部擠。
家長在小學畢業的時候就要考慮到擇校的問題,學生則要通過競爭考入該校。那麼,小升初競爭就不再是限定在鄉域範圍,而是在全縣範圍內,即全縣競爭一中原初中部。我們將小升初限制在鄉域範圍的競爭壓力指數設定為10,焦慮指數也是10。現在是15個鄉鎮的小學生共同競爭縣一中原初中部學位,競爭人數增加了15倍,競爭壓力指數也就增加15倍到150,家長的焦慮指數也從過去進鄉鎮初中的10,變成了擇校一中原初中部的150。也就是説,中考從鄉域競爭上升到縣域競爭,競爭壓力指數和擇校焦慮指數都提高了15倍。
進而,家長為了自己的小孩能夠順利進入一中原初中部,不僅要疏通關係,還要從小學一年起就重視起小孩的考試成績。在鄉域競爭時,因為小學直升初中,不用擇校競爭,初中到二三年級要分班管理,因此到初二家長才重視小孩的成績;但是進入全縣域競爭後,家長就需要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重視小孩的學習成績,教育競爭下移到小學學段。
三、高考競爭的最佳載體是縣中,縣中坍塌全民陷入教育焦慮
高考是要在全省進行競爭,縣域高中教育資源就必須有所集中。在某縣,有三四所高中,但主要的教育資源都投入到了縣一中,比如縣一中可以在全縣掐尖招生(非劃片)、可以從其他高中和初中調入優秀教師。縣一中還享受其他的優惠政策,比如較少非教學型任務、較大辦學自主權、較多財政支持、較頻外出考察學習深造機會等。

縣中常見的建築模式/資料圖
一般一個50萬人口的縣的資源(生源、師源、財源)能夠支撐一所較好的高中,超過100萬人口的大縣則可能有兩所較好的高中。將全縣優質教育資源集中在這一兩所高中,以使其能夠在全省的高考競爭中取得好成績,給全縣學生以較大的教育出口。
全縣各初中都在競爭一所高中,確實會有一定的競爭壓力和教育焦慮,而如果將集中的高中教育資源平均分配到其他高中,高中多了,確實可以分散競爭壓力,但是由於教育資源被稀釋了,一所高中都辦不好,它們在全省高考競爭中都會考不好。
更極端的假設,每各鄉鎮都辦一所高中,每所高中都差不多,鄉鎮初中的學生都可以直升高中,升學競爭的壓力就更小,更沒有擇校壓力。但是這些鄉鎮高中的教學質量就會非常之差,基本上無法參與高考競爭。
集體時代許多鄉鎮都辦了高中,改革開放後就取消了,原因就在於這些高中極大地稀釋了教育資源。高考競爭需要將資源集中到一定程度。集中到縣域是比較合適的:一是縣級資源可以支撐一兩所好的高中。
二是鄉鎮學生到縣城高中就學的成本相對較低,農民家庭也可以支持子女進城讀書,即便是陪讀的生活成本也不太高。如果教育資源集中到地市一級或省城,教育費用、生活成本、陪讀消耗就相當大,一般只有富裕家庭才能支撐,從而造成對普通家庭子女接受優質高中教育的排斥。
三是高中教育資源集中到縣域,優質高中一兩所,初中生進入這一兩所學校確實有壓力,家長也有焦慮,但是並不太大。如果教育資源往上流動和集中,教育競爭和焦慮的指數就會十數倍地增加。
假設全市有15個區縣,每個區縣都有一所全力支持的縣中。如果資源集中在縣域,那麼高中生就是以縣域為層級、以縣中為載體參與全省高考競爭,競爭壓力指數假定為10,家長的教育焦慮指數也是10,是學生、家長和全社會都能夠接受的範圍。因為全縣域社會都知道,只要考上了縣一中就能考上大學或比較好的大學。比如,每年有一兩個或兩三個清北生,有固定比例的重本率和本科率,每次考試只要在全校某個分數段內就知道能夠考上什麼樣的大學。
但是,如果將優質高中教育資源如優質生源、優秀教師集中到地市某一兩所中學,就相當於所有縣一中都坍塌掉,全市中考生只有考進這一兩所中學才有考上好大學的希望。全市都有這個意識,全市家長就會有較強的擇這兩所學校的焦慮,學生就有考這兩所學校的壓力。如果考縣一中的競爭壓力指數是10的話,那麼全市競爭一兩所市級中學,競爭壓力指數就會增加15倍,變成150,家長焦慮也會猛增15倍。家長為了自己的孩子能上這一兩所高中,就會從小學、幼兒園乃至胎教開始抓起,教育競爭的學段就會不斷下移。
最近十幾年以來,各省都培育了自己的超級中學,以及依託超級中學建立的教育集團,超級中學有的是公立的,有的是私立的,教育集團都是資本控制的。超級中學(及其教育集團)通過在全省範圍內掐尖招生維持高清北生數量和重本率,從而賺取社會聲譽和資本收益。
一個超級中學起來了,無數的縣中坍塌了、市中衰敗了。縣域、市域社會不再信任縣中和市中,認為只有進了超級中學才能考上好的大學,進縣中、市中沒有前途,於是全省初中生都眼盯着幾個超級中學,小學生家庭也都在為能進超級中學做準備。這意味着全省學生跨越了縣域、市域,在全省範圍內競爭少數超級中學。
假設一個省有10個地級市(州),以地市為層級、以市中為載體的競爭,壓力指數是150,那麼學生個體在全省範圍內的競爭,壓力指數就會增加10倍到1500,家長的擇校焦慮指數也猛升至1500,是在縣域以縣中為載體參與競爭的150倍。也就是説,只要一個省超級中學橫行,縣中衰弱,教育競爭壓力和擇校焦慮指數就會提高150倍。這就是為什麼最近十幾年會出現全民教育焦慮的根本原因。
進一步:要考上某超級中學(高中),首先需要考上它的初中或某初中,於是小學家長就要着手讓自己的小孩能夠進入這少部分“特定”的初中;而要能夠進入這少部分初中,就必須進某些“特定”的小學或某些小學的重點班(武漢稱火班),家長就得在幼兒園開始就謀劃如何讓自己的小孩進這些小學,以及如何才能進這些小學的重點班。這些“特定”的小學、初中的數量都十分有限,但是學生卻很多,競爭就會聚焦到這少數幾所“特定”的小學、初中上,競爭的壓力就很大,家長擇校的焦慮也就大。
在調研中,我一直有個疑惑未解答,就是:超級中學除了“掐尖”和極化應試教育之外,沒有任何超越普通縣中的先進經驗;各省也不會因為培育了超級中學而獲得國家更多的高考招生指標;超級中學的“掐尖”卻讓縣中一潰千里,讓全社會陷入教育焦慮。那麼,為什麼各省教育部門還要培育、支持、宣傳超級中學,以有超級中學為榮?

資料圖
四、縣中一定要有清北生
從以上敍述可知,如果中考的競爭限制在鄉域、高考競爭限制在縣域,或者説中考競爭以鄉域為層級、以鄉校為載體,高考競爭以縣域為層級、以縣中為載體,教育的競爭壓力和擇校焦慮就被較大地受到遏制。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和新世紀前十年的中國基礎教育競爭格局,基本上是這個格局:鄉鎮中小學有活力、有希望,每個縣的縣中每年都能夠考上少則一兩個多則兩三個清北生,以及一定比例的重本率,有時一兩年沒有清北生,縣域社會也不會懷疑縣中教育質量。教育競爭被限制在縣域範圍,縣域學生的競爭壓力不大,家長的擇校焦慮不重。
當前政策部門也意識到了鄉校和縣中的重要性,它們主要是從教育均衡角度考慮。其中,“指標到校”政策為的是實現義務教育在各鄉鎮的均衡,將一定比例、不用全縣競爭的指標固定下來發放給各個鄉鎮,鄉鎮初中掌握這些指標的分配權,就不僅可以留住本鄉鎮優秀的小學畢業生,還能夠吸引進城就讀的初中生返鄉就讀。這樣鄉鎮初中不僅有優質生源,還能夠保證一定數量的生源,鄉鎮初中就可以限制競爭和降低擇校壓力。
國家也在提“強縣中”、“縣中提升”計劃,比如清北的強基計劃、逐夢計劃,就是主要面向邊遠、貧困、民族等地區縣級市及縣以下高中勤奮好學、成績優良的農村學生的招生政策。兩校每年在正常招生計劃外,依據各個省人數單獨制定計劃,將一些具有天賦的學生篩選出來,服務國家各個專業的戰略建設。一些地方也在實施縣中的幫帶計劃,有某些教育集團託管縣中。還有一些地方出台政策命令禁止超級中學跨地區掐尖招生——儘管超級中學還有自己掐尖招生的策略。
做強縣中,使縣中每年都有清北生非常重要。縣中有清北生,背後就一定會有一定比例的重本率,及較大比例的本科率。清北生是風向標,有清北生意味着縣中保持了整體較好的教育質量,不僅可以留住全縣的尖子生,還能夠留住中上水平的優秀學生,從而形成尖子生帶動優等生,形成鼓舞中等生、中下學生的傳幫帶的整體氛圍,促進高中生整體成績的上升。這樣重本率和本科率都會上去。
如果幾年不出清北生,縣域中考尖子生就會流動到其他縣市或超級中學,造成中上水平的優秀學生缺榜樣、競爭及新方式、方法,從而無法提升自己,這部分學生也可能為了提高成績、考生更好學校而流失。在沒有尖子生、優等生少的情況下,年級、班級的整體氛圍和動力就上不去,中等生的成績也難提高,還可能被後進生拖垮,這樣重本率和本科率也會隨之下降,進而造成生源進一步流失,縣中就會進一步坍塌。
縣中的尖子生可以為縣中帶來聲譽,帶動和提升其他學生的學習成績,是縣中發展的頂樑柱,值得縣中花重金打造。縣中則是縣域教育體系的定海神針。縣中發展了,縣域教育體系才能夠維繫得住,縣中坍塌了,縣域教育體系就會崩潰。
其基本邏輯是:尖子生被掐尖了,縣中沒有了清北生,縣域優秀中考生也會隨之流失,縣中會更差;縣中差了,不再受家長信任,家長為了讓自己的小孩能夠考上地市、省城超級中學,就會從小升初開始將小孩送到更能考上這些學校的初中就讀,縣域初中也就失去了優質生源,初中也陷入衰敗;初中衰敗了,縣域家長看不到希望,從小學開始就將子女送到能進地市、省城好的初中的小學讀書,縣域教育體系就此崩潰。
五、小結
根據以上分析,總結縣域教育的基本規律:
第一,學位、指標是稀缺資源,需要競爭,中考競爭最好是以鄉鎮為層級、以鄉校為載體,高考競爭最好是以縣域為層級、以縣中為載體。
第二,教育競爭的範圍越小,競爭壓力越小,教育焦慮越輕。全民焦慮源於鄉校和縣中的衰敗,使中考在全縣競爭、高考在全省競爭。縣中衰敗的罪魁禍首是超級中學的掐尖。
第三,縣域教育要有一定的集中度,初中教育資源應該集中在鄉校,高中教育資源集中在縣中。
第四,當教育的生源、師源、財源向地市、省城集中配置時,教育競爭的層級就會上升,競爭範圍變廣,學生的競爭壓力增大,家長的擇校焦慮就必然加重。
2023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