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一台無人機整個機場停飛，絕對不是“小題大做”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9月11日晚，天津濱海機場發佈公告稱，11日晚19時33分由於無人機導致的公共安全原因航班起降受到影響，機場啓動大面積航班延誤應急處置預案妥善安置旅客。公告是晚上11點多發佈的，但天津機場早在七點多就已經遭受了無人機干擾影響停止了飛機起降，最終在次日早上6點多才恢復了起降。

更為惡劣的是，在第二天9月12日晚上20時，天津機場疑似再次發生了無人機黑飛干擾事件，整個機場再次停止運行，直到22時左右才逐漸開始恢復起降。

近幾年，無人機黑飛（或疑似無人機黑飛）對機場及飛機造成干擾的事件屢有發生，如深圳寶安機場疑似無人機干擾事件對深圳機場造成了約三小時的干擾，在判明為不是無人機而是疑似孔明燈的無動力飛行體後，迅速恢復了運作。而瀋陽桃園機場的未成年人黑飛侵入機場圍界事件，由於處置及時並未對機場運行及航班起降造成干擾。

有些人也許會質疑機場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飛機那麼大、無人機那麼小，能有啥事？

需要指出的是，由於無人機（尤其多軸無人機）飛行高度範圍較大且覆蓋飛機起降常用高度範圍，一旦飛行區域與飛機航線相重疊，會對飛機飛行產生碰撞威脅。而無人機雖然外殼為塑料，但其包含大容量鋰電池、金屬線路、電路板及電機，且重量較大，與航空器發生碰撞造成的損壞將大於鳥擊。

更嚴重的，如果無人機被吸入飛機發動機，在鋰電池及金屬件作用下，發動機極有可能起火爆炸造成嚴重事故。若在飛機起飛發動機動力最大輸出階段發生無人機撞擊發動機起火爆炸事件，由於兩側發動機巨大的推力差導致嚴重的偏轉力矩，加上剛起飛後需要繞飛一圈才能降落且速度和高度極差，極有可能發生飛機偏轉失控墜毀事故。

也因此，機場周邊地區被設為無人機禁飛區，未經許可不得飛行。但正所謂“防君子不防小人”，規則只對老老實實遵守規則的無人機用户有效，對蓄意想要繞開限制的人來説也不是沒有辦法，不信你看那些發在社交媒體上炫耀黑飛的“戰果”。

對真正的黑飛用户來説，電子圍欄就是擺設

目前無人機黑飛主要有兩種情況：1.對市面零售品牌無人機進行破解及改造；2.購買基於開源飛控的無人機方案自行組裝，或者購買商家組裝完成的成品。對於市售消費級無人機的破解已經存在較長時間，有一套成熟的灰色鏈條對市售無人機進行如刷固件這樣的操作進行破解。通過破解可以解除對無人機的限高以及電子圍欄等限制，並且逃脱廠商的後台監管。

某型消費級無人機破解教程節選

而目前FPV穿越機以及使用開源飛控及零部件自己組裝多軸無人機的情況也存在，並且在電商渠道上有大量的產品可以選購。銷售FPV穿越機或多軸無人機可以由店家進行組裝併到手即飛，而這樣的無人機並沒有電子圍欄限制，且飛行性能與主流消費級無人機相當，甚至由於不受限制可以獲得更高的飛行上限與飛行距離。

此類無人機往往不受監管，且無實名登記

寫到這肯定有讀者會問：不是有干擾槍麼？為啥不用幹擾槍打下來呢？這個問題提的好，我們可以看看大量使用民用無人機/FPV作為武器的俄烏戰場情況。

干擾本質是一種功率對抗，用干擾信號功率壓倒操控信號，使得無人機無法接收操控信號從而失控。干擾器是全向的而干擾槍是定向的，這使得同等功率下干擾槍會優於干擾器，但是需要進行瞄準指向正確，而干擾器是全向或者扇面干擾，範圍更大的結果就是同功率作用範圍相對較小。而俄烏戰場的經驗表明，雖然干擾器是有效的但不是萬能的，干擾範圍往往只有幾十米。

當然早期對無人機的干擾還有GPS干擾，但由於GPS只能干擾無人機自動飛行，無法對操控進行干擾，而且往往較小功率就能引起極大範圍的GPS異常，反而威脅航空安全，所以用GPS（GNSS系統）干擾來對抗無人機，屬於可以直接排除的手段。

對於高速運動中的車輛，這點干擾範圍往往足夠無人機末端攻擊失手，但是對機場這種佔地上百萬平方米的交通樞紐設施，如果想要用干擾器進行全覆蓋，就需要極大的功率與大量干擾設備，甚至其干擾會對機載設備與空地通訊造成影響。而干擾槍的“附帶殺傷”要小不少，但是需要指向目標並且距離也不能太遠，因為設備需要手持使得功率不會很大，這就需要在數百米距離才能進行針對性干擾。

俄軍使用的單兵反無人機干擾槍

但所有的干擾都是基於無人機常用操控頻段，如國內消費級無人機多為使用2.4G/5.8G Hz頻段以及900M Hz（FPV），而干擾器/槍也多為針對該頻段進行干擾。如果使用這些頻段進行操控，那是可以進行有效干擾的。但如果不用以上頻段進行操控，那這些干擾是無用的。

目前消費級無人機已經有4G操控模塊，也即不使用2.4G/5.8G頻段進行遙控，而是使用運營商基站的4G LTE信號與帶寬進行圖傳與操控，那麼針對操控頻段的干擾就是無效的。而若干擾4G頻段甚至關閉基站信號的話，那麼會造成覆蓋範圍內手機用户無法使用流量數據的情況，反而可能造成更大的次生損害的發生。甚至如果目標是蓄意干擾機場飛行秩序，按照規劃好的航線使用GPS導航進行飛行（出於航空安全考慮不會主動干擾GPS信號）而不依賴遙控信號，這種情況下通過信號干擾來處置黑飛無人機將非常困難。

那麼對黑飛無人機就無法處置，只能眼睜睜看着它飛麼？也不是。首先使用2.4G/5.8G頻段進行遙控飛行，依然是門檻最低的也是使用最多的手段，針對該頻段進行干擾還是有一定效果的。但是大範圍干擾肯定是不可行的，乘坐場內車輛快速趕到無人機出現地點、使用干擾槍進行處置是附帶影響最小的方案，而且可以將這一職能附加在機坪驅鳥部門上。

而對於使用4G模塊進行遠程遙控這一情況，我們可以從俄烏戰場上尋找相應手段。烏克蘭對俄羅斯腹地進行襲擊的無人機，往往使用俄羅斯手機卡，並且利用俄羅斯境內基站信號來進行圖傳目標識別與操控。針對這一情況，俄羅斯對4G終端的數據帶寬進行限制，從原先的幾十兆數據帶寬縮減到只有幾百K，基本上斷絕了高速飛行的飛機利用4G基站信號進行圖傳與操控的可能，而手機的通訊功能（尤其是電話通訊）依然得以保留。對於俄烏戰場上養蠱養出來的攻防手段，相信國內相關部門可以予以借鑑。

當然同樣是俄烏戰場經驗，還存在光纖控制無人機這種可以無視一切外界干擾的存在，對此就只能採用硬殺傷手段了。但機場環境特殊，反無人機屬於瓷器店裏抓老鼠，使用射彈類武器進行硬殺傷顯然會產生不少次生後果。因此像激光這類定向能硬殺傷手段顯然會更為合適，而且可以裝載在車載平台上進行使用，無人機較低的飛行速度與相對脆弱的特點，也便於激光類武器對無人機進行硬殺傷。

激光反無人機也是有不少成熟產品，若針對民用機場護衞，不需要很大功率可以降低供電要求與體積

無論如何，無人機黑飛對機場安全的威脅可以説是致命的，也會受到法律制裁，大家還是不要以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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