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歡：最大支付平台“通敵”？韓國人的恐中情緒又上頭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嶽歡】

近日，媒體爆出韓國最大第三方支付KakaoPay從2018年到最近已經向支付寶提供了4045萬名客户的信用信息。

對此，KakaoPay反駁稱這“屬於正常提供上述委託信息”，但金融當局認為其違法的可能性很大，決定啓動制裁程序。

時至今日，相關事件仍在韓國互聯網上引發討論，人們不僅對個人信息安全表示擔憂，也對中國APP在韓國的高度影響力感到警惕。

KakaoPay為什麼會向支付寶提交個人信息？

這也許是大部分中韓民眾一時間都感到困惑的問題：KakaoPay作為韓國目前Top1的移動支付手段，為什麼需要向中國的APP提供個人信息？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釐清支付寶和KakaoPay的關係。

首先，KakaoTalk是韓國人最常用的社交軟件，等同於中國人使用的微信，而KakaoPay就相當於微信支付，是內置於KakaoTalk中的，為用户提供電子支付服務的APP。只不過兩者區別在於，KakaoPay是獨立於KakaoTalk以外的軟件，2017年螞蟻集團投資了KakaoPay共兩億美元，佔股45%（第二大股東），使得KakaoPay從Kakao集團中獨立出來，所以其角色可能更像國內的支付寶。

2022年11月雙方達成協議，KakaoPay開始接入支付寶（Alipay+），實際上就是在兩個APP中間建了一座橋，從而讓韓國遊客在中國可以用KakaoPay進行結算，而中國人也可以在韓國使用支付寶。

我們都知道由阿里巴巴掀起的移動支付浪潮，深深地改變了當今中國社會，而支付寶的全球佈局更是環環相扣。作為移動支付屆的“後輩”，支付寶這棵業界大樹換誰都想靠一靠，而KakaoPay可以説是“既想之，也為之”了，這也逐漸讓KakaoPay坐穩了韓國移動支付的第一把交椅。

很顯然，僅佔有韓國本土市場並不足以讓KakaoPay滿足，它也想復刻支付寶的奇蹟，於是開始着力佈局出海。在蘋果商城上線，便是其邁出海外佈局的第一步。

但由於KakaoPay沒有自己的海外支付系統，如果韓國用户想要購買海外加盟店商品，實際是經手支付寶平台去購買的，但在APP界面中不顯示支付寶的部分（如下圖所示）。

KakaoPay海外直購運營過程：用户使用KakaoPay付款給支付寶——支付寶給海外加盟店付款——加盟店送貨至KakaoPay用户朝鮮日報

所以KakaoPay實際上是希望借支付寶的海外支付平台在蘋果商城上線，這就引發了開頭新聞提到的問題。

本次事件的爭議點在於：第一，KakaoPay沒有得到用户的同意許可就提供個人信息；第二，個人信息的提供和接收方面，Kakaopay和支付寶之間沒有相關協議，讓人覺得“想給就能給，想要就能要”；第三，未使用海外結算的用户信息也轉交了很多，因此韓國金融院認為這是過度泄露用户信息。

早在去年，韓國的另一家ICT頭部企業Naver就發生過信息安全危機，造成約44萬餘條信息外泄，其中包括用户、員工還有合作伙伴的信息。

因此，這次KakaoPay事件再次引爆了韓國民眾對個人信息安全的討論，還加深了人們對於移動支付平台的擔憂與不信任。

不過説到移動支付，韓國這片土壤還真的不太合適。

韓國移動支付，“盛名”難副

在韓國，不僅有KakaoPay、TossPay、SamsungPay等多個電子錢包提供渠道，更有5200萬用户體量，理論上來説有着充足的發展空間。

然而在日常生活中，韓國民眾更依賴刷卡來完成結賬。無論是在飯店、商場等消費場所，亦或是醫院、機場等公共場所，刷卡都是可以見到的最為頻繁的結賬方式。

以筆者在韓國生活多年的個人經歷來説，無論是技術層面亦或是用户體驗層面，直觀來講韓國的移動支付和中國差距不大，都是拿出來即能掃，而且KakaoPay同樣具備“餘額寶”功能。因此，要分析這一現象的原因，還是要從韓國人的觀念以及生活習慣入手。

一方面，“刷卡更快”是筆者詢問身邊韓國人之後得到最多的回答。

在韓國，消費時刷借記卡並不需要密碼或簽字，因此單從速度上來説，刷卡的確比掃碼支付“更快”。沒有密碼的確大大加強了便捷性，但同時增加了安全隱患，難道韓國人就不擔心銀行卡被盜刷的情況嗎？

“幾乎沒有人敢盜刷，因為到處都是監控”，一位韓國朋友這麼回答道。韓國幾乎做到了全領域監控覆蓋，一旦有人發現銀行卡出現盜刷的情況，通過監控和消費記錄，警察可以迅速定位盜刷人的位置。

當然，沒有人會愚蠢到如此明目張膽地盜刷他人銀行卡，但這層保護傘還是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銀行卡支付的最大安全隱患，從而得到民眾心理上的較大認可。

另一方面，韓國人使用銀行卡的習慣由來已久。韓國早在1969年就發行了信用卡，近50年以銀行卡為主的結算環境，讓韓國消費者很難改變這一結算習慣。如此龐大且歷史悠久的信用卡市場，也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電子移動支付在韓國不太受歡迎的原因。

與KakaoPay“盛名難副”的情況不同的是，中國移動支付的兩大巨頭卻在韓國市場一路高歌猛進。

從2023年開始，韓國的ZeroPay同支付寶達成結算聯動業務合作協議，而後又同微信支付達成協議，使中國的移動支付推廣到韓國的大街小巷。從便利超市到飯店再到服裝店，甚至叫出租車都可以使用支付寶或微信結賬，對中國遊客而言相當便利。

二十年前，沒有人敢想象中國會有今天的經濟成就。十年前，沒有人敢想象中國會這麼快步入“無現金時代”。中國的經濟飛躍和技術革新正在改變世界，這怎能不讓韓國“望而生畏”？

韓國的警惕與不安

近年來，除了中國民眾熟知的“泡菜”“大蒜”“端午節”等文化之爭，中韓雙邊關係受到的外部挑戰明顯在上升。

根據Hanokko Research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總共一千名參與者，平均分佈於各年齡層、性別以及政治立場）：

1.有72%的韓國民眾表示不信賴中國（其中朝鮮為74%，日本為63%，美國為20%），而信賴中國的人數在5%（其中朝鮮為5%，日本為12%，美國為40%）。

韓國民眾對於朝鮮、日本、美國、中國的形象認知比較（最近一年）

2.在對中國的好感度上（0-100分），同去年相比，從25.6上升到了27.9；對中國人的好感度從28.2上升到33.2；對中國產品的好感度從28.1上升到30.9；對中國文化內容的好感度從26.4上升到30.6；對中國企業的好感度從25.5上升到29.8。

2023年與2024年，對中國各方面好感度的評分情況對比（0-100分）

3.認為中韓關係目前不好的人數從去年的78%下降到了65%；認為不算好也不算壞的人數從20%上升到了31%。

2023年和2024年，對中韓關係的評價對比（從左往右分別是“好”、“不好不壞”、“壞”、“不知道”）

4.認為強化美日韓同盟和改善中韓關係同樣重要的人佔到52%；認為強化美日韓同盟比改善中韓關係更重要的人佔到27%；認為改善中韓關係比強化美日韓同盟更重要的人佔到8%。

強化美日韓同盟和改善中韓關係哪個更重要？（從左往右分別是“強化美日韓同盟更重要”、“兩者都重要”、“改善中韓關係更重要”、“不知道”）

綜合上述這份最新民意調查報告，可以得出三點結論：

第一，當前韓國社會對華好感度低於日本，遠低於美國；

第二，同去年相比，韓國對華好感度有明顯回升；

第三，依然有過半數的人認為改善中韓關係是很重要的。

由此也不難理解，在此次KakaoPay相關新聞的油管評論區下，有大量評論將矛頭指向中國，不僅給KakaoPay扣上“通敵間諜”的帽子，而且甚至上升到關乎國家安全的敵我矛盾上。

韓國網友在YouTube評論區關於此新聞的部分留言

筆者也曾同一位韓國朋友聊過韓國社會對華好感度日益下降的話題。

“每次去中國旅遊或是出差，我總會問我的孩子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但當他們聽到是去中國時都會下意識地嫌棄，因為他們認知中的中國是發展中國家，還很落後”，他這麼抱怨，並認為之所以如此，都是因為韓國當前的大環境造成的。

“只有真正去過中國才知道中國發展的有多快，不僅僅是中國的一線城市。十年不見，北京、上海這樣的城市就已經全然變樣了，反觀首爾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有時候，走出去親眼看一看才能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如果一直活在以偏概全，一葉障目的世界裏，誰才是“落後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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