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關廠，狼堡“沮喪”

（文/潘昱辰 編輯/高莘）“沒有大眾汽車，就沒有沃爾夫斯堡。”英國《金融時報》刊文稱，幾十年來，沃爾夫斯堡及其擁有的大眾汽車集團總部，象徵着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工業復興。然而隨歐洲最大的汽車製造商宣佈關閉本土工廠，並放棄維持30年的工作保障承諾，這座城市的12萬居民也開始擔心城市失去昔日的輝煌。

早在20世紀30年代，沃爾夫斯堡便是大眾汽車的生產基地。從那時起，有超過4800萬輛汽車從該市的生產線上駛下，產量高於世界上的任何地區。

目前，大眾汽車集團在沃爾夫斯堡僱傭6萬名員工，在地域更為廣泛的下薩克森州則僱傭更多員工。此外，大眾汽車集團還為汽車零部件供應商提供數千個工作崗位，而這些工作崗位則完全仰仗於大眾汽車集團的需求。

位於沃爾夫斯堡的大眾汽車工廠金融時報

然而，隨着汽車電動化、智能化轉型的到來，以及中國汽車的競爭壓力加劇，圍繞大眾汽車形成的產業鏈正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據傑富瑞（Jefferies）分析師9月16日援引大眾汽車高管的言論稱，該公司可在未經監事會批准的情況下，於今年年內強制推動關閉工廠，裁員1.5萬人。為此，大眾汽車集團今年第四季度可能需要計提高達4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315.54億元）的撥備。

曾在大眾汽車集團工作過的沃爾夫斯堡奧斯法利亞大學工商管理教授海倫娜·威斯伯特（Helena Wisbert）表示，這是大眾汽車自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最大的危機。

“90年代初以來最大的危機”

今年9月，大眾汽車集團CEO奧博穆（Oliver Blume）在接受德國《商報》表示，歐洲汽車行業的經濟環境正變得更加嚴峻。尤其在電動汽車市場，來自以現代技術實力著稱的中國汽車企業的日益激烈的競爭，將會進一步削弱大眾汽車集團在不斷縮小的歐洲汽車市場中的份額。

大眾汽車首席財務官（CFO）阿諾·安特利茨（Arno Antlitz）本月曾警告稱，約佔大眾汽車集團產量一半的大眾汽車品牌在“一段時間內”入不敷出，長期以來，這一問題一直被大眾汽車在中國的成功所掩蓋。

位於沃爾夫斯堡工廠的大眾途觀塗裝車間金融時報

在過去40年間，憑藉低生產成本和市場對德系品牌的重視及信賴，中國成為大眾汽車利潤最高的市場。但隨着中國消費者更加青睞本土品牌，大眾汽車在中國的市場份額持續下降。

在中國市場，大眾汽車未來的不確定性正日漸增長，這也迫使高管們解決多年來一直存在的國內問題。為渡過難關，大眾汽車集團曾提出10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788.2億元）的成本削減計劃，而關閉本土工廠的最新決定則是深化這一計劃的一部分。

“形勢非常緊張，簡單的成本削減措施無法克服困難。”大眾汽車品牌首席執行官（CEO）托馬斯·謝弗（Thomas Schaefer）直言不諱地表示，大眾汽車集團面臨着來自中國競爭對手越來越大的價格壓力。

然而，大眾汽車關廠裁員的首要阻力，便來自企業自己的工會和勞資委員會。它們已明確表示，將阻止任何裁員或關閉工廠的企圖。

與工會的博弈

自1994年以來，大眾汽車集團一直實施着一項工作保障計劃，即在2029年之前禁止裁員。這份工作保障計劃涵蓋了大眾汽車在沃爾夫斯堡、漢諾威、布倫瑞克、薩爾茨吉特、卡塞爾和埃姆登的工廠。然而在計劃關閉工廠後，大眾汽車方面又表示將被迫終止這份工作保障計劃。

“我們將堅決地捍衞自己，對抗對我們工作的歷史性攻擊。”大眾汽車工會主席丹尼拉·卡瓦略（Daniela Cavallo）表示，裁員不會解決關鍵性的問題——大眾汽車市場需求下滑。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兩年前，前任大眾汽車集團CEO赫伯特·迪斯（Herbert Diess）也曾在任上暗示可能裁員，然而遭到了卡瓦略為首的工會的強烈抵制，併成為前者被突然解僱的一大因素。

大眾汽車人力資源主管貢納·基裏安（Gunnar Kilian）則在給員工的報告中表示，大眾汽車希望與工會進行談判，以確保企業的長期競爭力。

而德國最大的工會IG Metall此前已表態稱，將提議大眾汽車集團執行每週四天工作制，以降低工廠人力運營成本，應對工廠關停帶來的裁員威脅。

今年7月，德國金屬工會在大眾歐洲未來中心前示威，反對關閉這一中心視覺中國

事實上，此前大眾汽車在德國的幾家工廠已經通過取消夜班來適應市場銷量的下滑。因為早班、下午班和夜班中，夜班的薪資是最高的。但這也意味着取消夜班後，工人每月將面臨數百歐元的損失。

本尼·利陶（Benny Littau）是沃爾夫斯堡一家生產大眾高爾夫的工廠的工人。他表示雖然工廠兩年前就停止了夜班工作，讓他輕鬆了不少，但他的銀行儲蓄也受到了明顯影響。

“我的許多同事在抵押貸款方面開始遇到問題。” 利陶表示，外界對大眾汽車工人非常富裕的普遍看法已經不復存在：“這是體力勞動……我們努力工作是為了錢。”

而來自大眾汽車的裁員威脅，已經引起德國總理朔爾茨和前歐盟委員會內部市場委員蒂埃裏·佈雷東（Thierry Breton）的關注和介入，兩人都對歐洲最大工業基地的未來表示擔憂。值得一提的是，後者剛於9月16日宣佈辭職，並公開指責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治理成問題”。

據悉，大眾汽車集團與工會的談判將於10月中旬至下旬開始，工人則有可能在11月底舉行罷工。為此，工會正在推動大眾汽車集團提前談判的時間，以免讓工人感到恐慌。

此外，當大眾汽車等客户開始減產時，與之配套零部件供應商也會受到影響，包括博世、大陸集團在內的巨頭首當其衝：在過去五年內，它們已宣佈裁員數萬人。

又一片“鐵鏽地帶”？

“當然，人們對就業的擔憂越來越大。”沃爾夫斯堡市長丹尼斯·魏爾曼（Dennis Weilmann）承認，他感覺到該市居民正變得越來越沮喪。

20多年前便作為實習生加入大眾汽車集團的技術開發人員安克·延奇（Anke Jentzsch）強調，大眾汽車集團放棄不解僱本國工人的承諾將會帶來巨大風險，因為大眾汽車集團對該地區的重要性不僅限於汽車行業，還包括“街角的麪包師、理髮師”。

而大眾汽車集團的困境及其對該市及其鄰近城鎮的影響，也不僅僅在於就業。

“我父親和祖父都在大眾汽車工作。大眾汽車已經是我們身份的一部分。”魏爾曼説。

沃爾夫斯堡市中心正在下國際象棋的居民金融時報

《金融時報》報道稱，在沃爾夫斯堡，許多人在思考大眾汽車集團的家鄉是否會重蹈通用汽車發源地——美國密歇根州弗林特的覆轍。而這取決於大眾在面對市場需求放緩、競爭加劇和成本高企時的下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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