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美聯儲四年來首次降息,中美經濟將出現哪些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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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金鐘】
2024年9月18日,在歷經三年的高通脹和大幅度加息之後,美聯儲終於開始了降息之路,第一次就降息50個基點。
經過過去幾周的輿論準備,這其實已經不是什麼意外事件。縱觀宏觀經濟史,加上去的利率總歸還是會降下來,這是經濟週期形成的一個重要因素。
但是美聯儲在今天這個時間點降息,的確還是有一些關鍵問題值得我們注意。

美聯儲大樓資料圖:新華社
一
第一個就是降息的規模大小。
在前幾個月美聯儲官員的講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裏已經充分坐實了9月將會降息,而金融市場一直不確定的是降息的規模:25還是50個基點?
在幾天前與美聯儲聯繫十分緊密的一個《華爾街日報》記者發表文章暗示,降息50個基點更適合當前的經濟形勢。於是,金融市場的期望也從主流的降息25個基點,逐漸變成超過一半的幾率降息50個基點。
當今天降息50個基點的決定傳出以後,金融市場很自然都就將焦點轉移到為什麼美聯儲選擇50個基點這個問題上。
當然美聯儲的理由是為了預防經濟危機,出於謹慎考慮才選擇50個基點的降幅。但是市場對此的解讀會有分化,相當一部分人懷疑美聯儲是否已經看到了某些經濟不穩的跡象才開始大步降息。同時,另一部分人則會由於利率下降導致的資金成本降低而繼續追逐金融資產,造成短期內股市房市的泡沫擴大。而這兩種觀點的交鋒將導致最近金融市場波動率的放大,風險上升。
這裏插一句題外話:過去這兩種觀點的交鋒會由隨後發佈的經濟數據來判斷對錯,但是近兩年美國不少經濟數據準確性大大降低,尤其是就業數據,發佈幾個月後就大幅度向下調整,2023年的就業增長到今天已經大部分被“修正”消失了。尤其現在到了選舉季節,這些經濟數字的可靠性恐怕又要再打一個折扣。
對於世界其他主要經濟體來説,美國降息50個基點雖然還沒有改變美國市場利率高於其他主要經濟體的現實,但是美聯儲自己的預測與市場預期都已經認為未來幾個月美聯儲會持續降息,而不是就此罷手。
因此,對於未來幾個月的美元利率下降的預期將會造成美元持續走弱的壓力,對於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來説,之前幾周的貨幣匯率上漲已經反映出來這個壓力,未來其他國家貨幣兑美元走強的趨勢仍然會持續一段時間,促進國際資本的從美國迴流。而在短期金融市場風險過去之後,未來幾個月持續降息的預期以及年底美國股市的季節性,將增加美股在今年最後幾個月進一步上漲的概率。

交易員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交易大廳工作。資料圖:新華社
二
第二個問題是美國降息對於實體經濟的效果有多大。
我覺得恐怕沒有以前經濟週期降息效果大。
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前兩年美聯儲加息的時候,由於種種原因,加息的影響被限制在了一個有限的範圍之內。比如説房屋貸款,美國大量房屋擁有者在疫情期間取得了超低的固定利息房貸,美聯儲的加息對於這一大部分房產持有者的開支沒有負面影響,降息當然也不會產生什麼正面推動的效果。因此,美國經濟中佔70%的消費受到降息的刺激並不會很明顯。
因此,這一輪降息受益比較明顯的更多是企業部門,而承受賬面浮虧的銀行體系在2023年美聯儲緊急資金支持下度過了硅谷銀行擠兑危機,現在降息了,那麼銀行的賬面浮虧就會下降。
而非金融的實體企業,在疫情期間在超低利率水平下借債獲得大量現金,未來兩三年正好是需要借新債還舊債的時候,美聯儲降息對於他們來説是相對改善了未來融資成本。但是總體來説這些影響不會很明顯,依照2008年以後的經驗,對於實體經濟尤其是連續收縮的美國製造業的刺激不會很大。
而對於政府開支來説,官方降息肯定減少了聯邦政府的利息開支,但是美國政府的超支赤字本來就是依靠美元霸權地位支持的,利息高低在霸權依舊的時候還只是一個會計問題,並不足以影響政府行為。佔美國經濟比重越來越大的政府開支最終還是要受到11月總統大選的結果影響。
三
那麼,美國總統大選在即,離11月初投票不到兩個月的時候美聯儲開始降息,對於總統大選是否會有影響?
這個問題比降息本身對於經濟的影響更加重要。因為降息對於宏觀經濟的影響會有一個延時,通常在幾個月之後對於實體經濟才會起到實質性的作用。但是降息對於金融市場和普通人信心的影響則是即時性的,這也是為什麼民主黨一方普遍歡迎在此時降息,認為這對於民主黨的經濟政策是一個正面宣傳,而共和黨則反對此時降息,因為降息的決定會削弱共和黨炒作通貨膨脹話題的效果。
而這一屆總統選舉的結果,對於未來四年美國經濟政策則有着巨大的影響。不僅僅是總統人選會對貿易、能源、金融、科技等方面的政策有重大改變,而且國會的組成和控制權則影響到美國政策的內容和推行效率。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只要是一方掌握了總統和國會兩院,那麼很大概率會通過大規模財政赤字政策,大幅度增加政府開支。另一方面如果總統和國會兩院被兩黨分別控制,那麼政府開支上升的幅度會相對有限。
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美聯儲臨近投票前的寬鬆政策,是否可以讓普通選民克服過去兩年高通脹帶來的負面記憶,從而對最後的投票產生影響。
根據當前美國政治的極端分化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但是對於選情極為接近的有決定作用的搖擺州,或許每一個好消息都會讓民主黨更多一分優勢。

特朗普與哈里斯首次面對面電視辯論視頻截圖
四
對中國來説,過去三四年美國宏觀經濟實驗給我們展示的經驗教訓,值得我們仔細地分析。
財政政策依舊是短期見效最快的經濟干預手段,尤其是越過中間環節直接由政府面對羣眾個人的財政支出手段。但是刺激政策見效快的副作用就是極易造成通貨膨脹,將會嚴重影響社會穩定。今天美國雖然物價上漲的速度降低下來,實際物價水平依然在緩慢上升,對於中低收入的普通人來説,實際生活水平比前兩年倒退不少。
在加息過程中,融資成本上升這個負面作用由誰來承擔?這三年下來,美國基本上是由銀行和部分企業承擔了,2023年硅谷銀行擠兑危機之後美聯儲的救急措施也間接承擔了這部分成本(當然通過美元霸權又轉嫁給全世界)。其他國家還做不到將成本轉嫁給其他國家的程度,那麼在內部決定各個經濟部門分攤債務成本的時候,更應該擺脱部門小利益,更多地計算整體利益,選擇對於全國經濟最有利的分攤方案來制定相應的財政和貨幣政策。
最後一點還是老生常談的科技投資。AI風潮的起點恰好和硅谷銀行危機的爆發在同一時期出現,也許這是巧合,但是這的確對於推動美國股市的上漲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題材。即使今天很多人開始質疑AI 短期內對於生產力到底有多大影響,但這不妨礙AI相關的大規模投資對於宏觀經濟的支撐作用。
國內科技還在補短板階段,關鍵技術設備的國產替代投資已經初見曙光,對於科教界的結構改革和國內產學聯潛力的進一步挖掘,是中國在未來科技競爭中獲得成功的最大希望,這比單純的增加投資更能幫助國內的科技發展再上一層樓,促進國內長期經濟競爭力的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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