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德萊恩打造的歐盟新“防長”廣遭質疑：不過是沒有王國的國王

【文/觀察者網 劉程輝】

“歐洲新‘防長’，會是‘沒有王國的國王’嗎？”

“歐洲新任國防專員，到底是遊戲規則改變者，還只是個採購經理？”

最新的歐盟委員會成員名單，首次出現了國防事務專員的身影。但至於這位被視作歐盟“防長”的新官是否真的能兑現歐洲自衞防衞承諾，外界的質疑聲不斷——他是做什麼的，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美國《紐約時報》9月20日發表文章提到，在美國把注意力集中於中國之際，歐洲減輕對美國的軍事依賴已成為現實問題。但歐盟內部的職責劃分不明確，重疊問題嚴重，新設立的國防事務專員定義模糊，沒有軍隊指揮權，且能動用的資金嚴重不足。考慮到歐盟沒有常備軍，且歐洲軍火工業存在的種種缺陷，新任專員與其説是國防專員，不如説是軍火工業專員。這項任命更像是歐洲為彰顯自主防衞決心而發出的信號，但缺乏實質意義，讓人懷疑歐洲是否真的想從根本上認真承擔起自己的防務職責。

被提名為歐盟委員會國防事務專員的立陶宛前總理安德留斯·庫比柳斯《紐約時報》配圖

“缺錢”的國防專員，是一位“沒有王國的國王”

馮德萊恩在今年早些時候提議設立國防事務專員的職位，如今她已提名立陶宛前總理安德留斯·庫比柳斯（Andrius Kubilius）出任該職。

“政客新聞網”早前指出，儘管這位專員的職責據稱是應對“俄羅斯對歐盟東部邊境的威脅”和加強歐盟的軍事生產能力，但在歐盟國防問題上只能扮演“邊緣角色”，因為庫比柳斯不負責指揮軍隊，其主要任務是重新組織歐盟分散的國防工業，幫助成員國重新武裝，並向烏克蘭運送武器裝備。

“政客新聞網”報道披露，波蘭和法國等歐盟成員國一度對該職位表示出興趣，可當這些國家意識到這個職位不會成為歐委會的核心職位後，他們很快就放棄了。

《紐約時報》文章給出了相似的觀點。文章指出，儘管歐盟誓言要增強自身軍事實力，但亟待解決資金短缺和職責重疊的難題，而且歐盟新的防務工作重點不在軍隊，而是武器製造商，

文章稱，在馮德萊恩設立了這一新職位之際，歐洲正面臨着咄咄逼人的俄羅斯、曠日持久的烏克蘭戰爭以及美國對歐洲承諾的確定帶來的挑戰。新任委員面臨的任務十分艱鉅，因為烏克蘭戰爭暴露了歐洲在自衞能力方面的巨大缺陷——歐洲軍隊規模小，有時裝備也很差，在增加軍費開支、優先生產炮彈、彈藥和防空武器方面進展緩慢，而且歐洲在關鍵軍事裝備和資金方面仍然嚴重依賴美國。

但就在庫比柳斯上任之前，分析人士和其他人士已經對此發出警告，稱該職位定義不明確，資金嚴重不足。批評人士表示，這項任命更像是一種信號，而非實質性立場，讓人懷疑歐洲是否從根本上認真承擔起自己的防務之責。

歐洲沒有共同的軍隊，國防在法律上屬於27個成員國的職權範圍，其中的23個國家也是北約成員國。

當地時間9月17日，馮德萊恩公佈新一屆歐委會成員提名名單。IC photo

“歐洲新任國防專員，到底是遊戲規則改變者，還是採購經理？”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8月30日以此為題發文分析，國防專員的設立標誌着一個重大轉變。該專員可能會監督2019年成立的國防工業和航天總局。雖然歐盟沒有自己的常備軍，但這名專員可以推動籌措資金並協調成員國的努力。與傳統的國防部長不同，這一角色將側重於加強歐盟國防工業的協調和採購，解決長期以來阻礙歐洲有效應對新興安全威脅的能力的分裂問題。

《紐約時報》也認為，實際上，庫比柳斯將擔任的可以説是歐洲軍火工業的專員，而不是國防專員。他的艱鉅任務是推動歐洲各國的軍火工業生產走向更加標準化，並協調增強共同購買力。

不久前辭職的負責工業事務的歐盟內部市場和安全委員蒂埃裏·布雷頓（Thierry Breton）曾表示，歐洲防務每年需要1000億歐元。前北約負責國防投資的助理秘書長、現任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成員卡米爾·格蘭德（Camille Grand）稱，哪怕僅有200億歐元或300億歐元（相當於歐洲較大國家的軍事預算）“也可能使歐盟成為歐洲大陸的重要投資者，並開始影響商業決策”。

然而目前，歐盟還遠未達到這一目標。

位於德國翁特呂斯的軍用車輛製造廠路透社

《紐約時報》援引防務專家、貝塔斯曼基金會歐洲事務主管克里斯蒂安·莫林（Christian Mölling）的話指出，根據歐盟預算戰略，歐盟在2025年至2027年期間只能支出15億歐元，遠遠低於要求。

“大西洋理事會”網站文章提到，新任國防專員最緊迫的挑戰將是確保充足的資金。儘管布雷頓建議為歐盟國防基金撥款1000億歐元，但現實要複雜得多。所有歐盟成員國在2027年之前就增加預算達成共識似乎不太可能。特別是匈牙利等國一直抵制歐盟邁向一體化，他們的反對無疑將是一個重大障礙。儘管一些成員國，特別是 法國和愛沙尼亞，主張將更多共同債務作為潛在的解決方案，但這一想法一直難以在整個歐盟獲得足夠的支持。

一位歐洲高級外交官也表示懷疑，稱歐委員沒有多餘的資金來支持國防專員的工作，因此庫比柳斯無法完成多少工作。這位外交官説，無論如何，各成員國在協調軍事能力方面會比歐盟做得更好。

“因此，要改變歐盟結構，你實際上需要的是一位巫師，而不是一位專員。”莫林感嘆，“這是一個沒有王國的國王。”

“美國專注於中國，歐盟擺脱對美防務依賴已成現實問題”

專注於國防和安全研究的中間派研究機構國際戰略研究所的埃斯特·薩巴蒂諾（Ester Sabatino）認為，國防專員“可以成為推動改革和增強協調的催化劑，但該領域的良好意願往往無法帶來預期成果”。

此外，歐盟委員會內部職責重疊問題嚴重。格蘭德質疑，新專員職位的出現意味着馮德萊恩必須“從現有職責中劃出一些內容，那麼這將如何運作呢？”

在上一屆歐委會成員中，歐委會執行副主席僅3人。但在新一屆歐委會提名人選名單中，有6人被提名擔任歐委會執行副主席：法國現任外交部長斯特凡納·塞茹爾內（Stéphane Séjourné）被提名為負責產業戰略等事務的執行副主席，愛沙尼亞前總理卡婭·卡拉斯（Kaja Kallas）被提名為負責外交等事務的執行副主席，芬蘭前教育部長漢娜·維爾庫寧（Henna Virkkunen）被提名為負責技術主權等事務的執行副主席。

莫林質疑：那麼國防專員的職責是什麼？他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意大利前總理、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最近在一份關於“如何重振歐洲增長和競爭力”的綜合報告中，對新任專員的工作表示了支持。

報告認為，歐洲60%以上的裝備都是從美國購買的，另外還有15%是從其他非歐盟國家購買的。因此，提高歐洲武器的競爭力將有利於歐洲公司和納税人，這與許多其他人的觀點相呼應。

“歐洲正在浪費其共同資源，”德拉吉在報告中寫道，“我們擁有巨大的集體消費能力，但我們通過多種不同的國家和歐盟工具稀釋了它。”

“我們仍然沒有在國防工業領域聯手，以幫助我們各國實現一體化和規模化。”他補充道。

2022年，德國萊茵金屬展出的“黑豹”主戰坦克。美國“防務新聞”網站

德拉吉提議，為軍事相關項目和其他關鍵投資創建歐盟債券。但文章稱，這一想法很快就被德國和荷蘭等主要成員國否決，這些國家除了應對“一次性”的新冠危機外，拒絕承擔歐洲集體債務。可如果不增加支撐歐盟雄心的資金，新任國防事務專員不太可能實現所需的目標，包括幫助歐盟更加及時、高效和協調地支持烏克蘭，同時補充歐洲國家因援烏而耗盡的軍事裝備和彈藥庫存。

格蘭德表示，歐洲也需要提供種子資金，這是推進下一代武器和所謂“戰略推手”（例如綜合防空和導彈防禦、先進無人機和情報衞星等）研發的唯一途徑，目前這些武器和“戰略推手”幾乎完全依賴美國提供。

歐盟親自參與到項目採購中，可以避免重複開銷。為了滿足國內工業競爭的需求，歐洲生產了12種主戰坦克和17種步兵戰車，並向烏克蘭提供了10種榴彈炮，但並非所有榴彈炮都使用相同的炮彈。

德國馬歇爾基金會布魯塞爾辦事處主任伊恩·萊瑟（Ian Lesser）表示，鑑於烏克蘭戰爭以及美國將注意力集中在崛起的中國身上，歐洲對華盛頓的軍事依賴問題不再只是一個理論上的問題。

他説，歐洲人自然傾向於從美國較大的軍火生產商那裏購買成品。“但歐洲正在從將自己的國防公司視為國家冠軍轉變為將它們視為更強大的歐洲國防的重要組成部分，”萊瑟先生説。

他也強調了資金問題，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等歐洲主要經濟體已經在努力削減防務預算。

英國皇家聯合三軍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埃德·阿諾德（ Ed Arnold）坦言，由於一些歐盟國家對進一步大規模支持烏克蘭持懷疑態度，提供這筆資金的動力可能只會減弱。

他表示，自己對這位國防專員是否有能力對歐洲軍事戰略產生影響表示懷疑。他説，一如既往，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政治意願，而不僅僅是資金問題。

“與你最初提出的雄心壯志相比，你實際上必須面對如何爭取成員國批准的殘酷現實，它們之間存在脱節。”阿諾德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