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爾曼：教師辭職，電力告急，烏克蘭政府卻忙着“數錢”？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安東·尼爾曼】

隨着寒冷天氣的來臨，歐洲官僚和國際組織的那些體面人終於想起了烏克蘭面臨的能源困境。與此同時，烏克蘭陷入了教師短缺的窘境，而基輔當局還在不管不顧地為搜刮5000億格里夫納（約合120億美元）的“史詩事業”而努力。

教師短缺

烏克蘭的教師如今日益短缺，尤其是英語、數學、物理和計算機科學等學科的教師。正如烏克蘭教育部長奧克森·利索維在接受BBC採訪時所説的那樣，教師短缺的主要原因是工資越來越低。目前烏克蘭教師的平均工資為1.2萬格里夫納，且這個工資水平還在不斷滑落。幼兒園教師的工資更低，只有6千格里夫納的水平。

許多教師，尤其是年輕教師的工資低於烏克蘭的最低工資水平（目前烏克蘭的最低工資為8000格里夫納）。教師從事教培或乾脆放棄教師行業會更有利可圖。由於嚴重缺人手，公立學校教師的工作量也在累積增加，這反過來加重了教師的“辭職潮”。

當局目前幾乎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阻止教職人員外流。相反，內閣最近甚至通過了一項決議，再次降低了教師的福利待遇。而對於家長來説，教育行業的這種趨勢只意味着一件事，即孩子的知識質量正在下降，但花費卻在不斷攀升。

2022年3月8日，烏克蘭兒童在波蘭華沙國際會展中心玩耍。新華社

烏克蘭教師和醫生等“公益行業”一直存在工資低的問題。弗拉基米爾·格羅伊斯曼擔任總理時，內閣曾通過一項決議，規定教師工資應逐步增加至最低工資的3-4倍（如果能夠落實，現在烏克蘭教師的工資水平應為2.4—3.2萬格里夫納）。澤連斯基在選舉前夕甚至承諾烏克蘭教師的工資水平應達到每月4000美元。但這些最終都成為了空頭支票。

戰爭爆發後，情況進一步惡化。自2022年以來，從國家預算撥付給地方的教育補助金只達到了教師名義工資水平的20-30%，教師們往往會面臨工資拖欠數月的情況。2024年之後，基輔的教育部門甚至沒有像往年那樣按地區發放補貼，而是要求各地區“自行籌款”發放教師的工資。也就是説，教師們現在甚至沒有一個穩定的收入機制，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少工資、下個月還有沒有工資。

因此，2024年5月之後，烏克蘭出現了教師離職潮，一些教師離開公立學校轉而去私立學校當“私人輔導教師”，那裏的工資稍高，一節課的平均費用為300—400格里夫納。同樣每週18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公立學校的教師每月的收入約8000格里夫納，處於最低工資的水平，而“私人輔導教師”每月最多可收入21600—28800格里夫納。如果每天上5節課，那麼“私人輔導教師”每月的收入就會增加到4萬格里夫納。英語教師賺得更多，每節英語課的費用可達500—600格里夫納，也就是説，英語私教有機會每月賺6萬格里夫納。除了這些“私教”外，還有許多教師離開了烏克蘭，前往歐盟謀生。

“現在在公立學校工作就是自殺。如果老師們具備基本的財務常識，他們就會立即明白，公立教育正在衰落，無論人們怎麼説，老師們都不會去那裏。”筆者看到一個TikTok用户如此評論道。

還有一個TikTok用户表示，自己的女兒每週僅在請輔導老師上就要花費1500至2000格里夫納，否則就拿不到畢業證書，並稱現在公立學校的情況是，早上老師們教授“常規課程”，下午他們就會用錄製好的視頻進行線上授課，沒有哪個老師會拿着微薄的工資來全天候地投入工作。對於許多公立學校的教師來説，在公立學校的工作更多是在“混日子”。

由於烏克蘭經濟情況持續惡化，一些較為貧窮的家庭一直在呼籲當局整頓公立學校，但這並沒有那麼容易。今年進入大城市學校的兒童數量創歷史新高，一個班級裏往往會有33—36個孩子，而這隻會加劇師資和資金短缺的問題。

讓我們回顧一下歷史。在戰前，基輔當局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簽署的備忘錄規定了要對學校和教師進行“優化”，從而減少政府的教育支出。也就是説，目前烏克蘭教師大規模的離職潮，實際上符合烏克蘭當局早就做出的承諾。

此外，今年春天最高拉達（議會）通過的決議規定，從2025年9月1日起，當局還將停止為小型學校撥款，即停止為兒童數量不超過45名的學校撥款；從2026年9月1日起，學生人數不超過60人的學校也將被停止撥款。此類學校的教師不再能享受基輔中央的補貼，轉而由地方當局自主籌款發放工資和提供福利，有意者可提出申請去其他地區工作。但教師們是否會同意以微薄的工資到其他地區工作也是一個大問題，另一波教師離職潮可能已經近在眼前。

拯救電力行業

隨着寒冷天氣的來臨，烏克蘭和歐盟官員們都在關注烏克蘭能源和電力行業的狀況。儘管俄羅斯空天軍最近沒有對能源基礎設施發動新的襲擊，但令人擔憂的因素卻越來越多。

首先，以往襲擊的累積效應正在顯現。

其次，俄羅斯對小型發電和配電設施的局部打擊仍在繼續。因此，僅在9月23日一天，基輔當局控制的領土上就有7個地區的536個居民點斷電。

再者，俄羅斯的航空炸彈經過再次現代化改造後，已開始打擊烏克蘭重要的後方城市和配電樞紐扎波羅熱。先前，俄軍方不願花費高昂代價打擊遙遠的目標，但現在他們開發出了航空炸彈這種“低成本手段”，擴大了打擊範圍。低廉的打擊成本在客觀上節約了資源，從而使俄羅斯襲擊的頻次也大大增加。因此，烏克蘭將面臨越來越多的供熱和供電問題。

當地時間2022年9月11日，扎波羅熱地區，俄羅斯正在烏克蘭採取軍事行動，實拍當時的核電站。視覺中國

事實上，烏克蘭的能源系統已經敲響了警鐘。烏克蘭節能城市協會的斯維亞託斯拉夫·帕夫柳克報告説，2023年，烏克蘭能源系統的可用容量為18千兆瓦，但到2024年7月，工作容量已降至10千兆瓦，其中8千兆瓦的產能為核電站產出。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稱烏克蘭需要17千兆瓦的能源容量過冬。但考慮到“綠色發電”（包括核電）的不穩定性，烏克蘭現在能在冬季前準備的發電產能不會超過14-15千兆瓦。

在巨大的壓力下，烏克蘭各大發電廠的事故率普遍上升，包括尼古拉耶夫地區的南烏克蘭核電站。7月份，這座核電站的三台電力變壓器因過載運行被燒燬，儘管核電站和烏克蘭國家核能發電公司的管理層在極力掩飾這一點，但出現的能源漏洞缺口卻證實了這一情況。進入9月，這座核電站的兩台核電機組又出現了問題，發電量缺口已增至625兆瓦。

烏克蘭人應該“感謝”澤連斯基對烏克蘭電力行業所造成的間接打擊。俄羅斯安全會議秘書、俄羅斯聯邦前國防部長紹伊古最近證實了外媒關於俄烏雙方曾試圖接觸並有意達成相互放棄攻擊能源設施協議的報道。在卡塔爾的斡旋下，俄羅斯本同意不再襲擊能源設施，但基輔當局予以拒絕，隨後還入侵了庫爾斯克地區。

許多西方媒體和專家已經預測烏克蘭冬季將出現長時間停電，但能源部長加盧申科仍保持樂觀情緒，並保證如果能源行業沒有受到“新的打擊”，這個冬天就能平安度過，至於他為什麼這麼篤定俄羅斯不會發起新的打擊，筆者還暫時想不明白。

因此，烏克蘭的盟國紛紛表示將在能源領域提供援助。其中一些國家，如丹麥和日本稱正在準備對烏克蘭進行援助撥款。馮德萊恩也提出了拯救烏克蘭電力工業的計劃，她給出了一個相當樂觀的方案：

1.恢復部分受損的發電設施，以滿足烏克蘭15%的電力需求；

2.增加電力出口，滿足烏克蘭另外12%的電力需求；

3.幫助烏克蘭將已損失的9千兆瓦電力產能恢復一半。

為此，歐盟聲稱將在供暖季開始前向烏克蘭撥款1.6億歐元，其中1億歐元來自俄羅斯被凍結資產的收益。此外，歐盟還向烏克蘭提供了1萬多台發電機和變壓器。

總的來説，這看似很美好，但根本不現實。這不是錢和發電機的問題，而是時間和能力的問題。距離供暖季開始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不可能恢復已遭嚴重破壞的設施，也不可能提高輸電線路的輸電能力。此外，最主要的問題：缺少超高壓級電力變壓器，且此問題沒有解決的希望。儘管當局從波羅的海國家要來了幾台變壓器，但這還遠遠不夠。

因此，在歐盟雄心勃勃的樂觀計劃下，也出現了其他一些不那麼樂觀的雜音。

新任外交部長安德烈·瑟比加最近頻繁利用烏克蘭核電站的開放式開關設備（OSD）即將發生不可控事故（如2023年的核電站工人宣稱將罷工，但後續並未發生）的“末日情景”來恐嚇西方。為此，當局已經請求國際原子能機構的觀察員前往烏克蘭進行視察，烏克蘭國家原子能公司（Energoatom）稱，最近一架俄羅斯無人機飛越了赫梅利尼茨基核電站。總之，當局正在把情況説得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

國際能源機構也警告説，即將到來的冬季將是烏克蘭能源行業自2022年以來面臨的最嚴峻考驗。聯合國烏克蘭人權監察團（UNMHRU）表示，冬季期間，烏克蘭大多數地區每天的停電時間將從4小時持續到18小時。

總的來説，瑟比加舉動的目的非常明確。他正試圖引起國際社會（主要是西方）對問題的關注，並藉此獲得更多的援助。但他危言聳聽的言論更像是在試圖推卸責任，因為烏克蘭的能源困局是無法挽回的。

烏克蘭電力公司（Ukrenergo）已建議當局將2025年的輸電價格提高48%。在供熱和天然氣方面，當局與阿塞拜疆關於通過烏克蘭GTS（烏克蘭天然氣運輸系統）而非俄羅斯路線向歐盟供應天然氣的談判，以失敗告終。當局沒有收到任何歐洲公司借道烏克蘭供氣的申請，阿塞拜疆本身也沒有多餘的天然氣可以通過烏克蘭的天然氣管道輸送到歐盟。因此，烏克蘭國際文傳電訊社（Interfax-Ukraine）援引部長內閣消息人士的話稱，當局正在考慮天然氣運輸系統反向運行的方案，即不向歐盟輸送天然氣，反過來讓歐盟輸氣給烏克蘭。目前尚不清楚最終結果如何。

戰爭增税

澤連斯基最近簽署了由最高拉達通過的關於增撥5000億格里夫納用於軍事行動的法案，以填補預算中的“漏洞”，資金來源如下：

1154億格里夫納——減少償還國家債務，社會公益事業人員（公務員）羣體減薪；

2160億格里夫納——增發國內政府債券；

1000億格里夫納——税收計劃超額完成；

300億格里夫納——增税帶來的税收收入；

現在，當局可能不怕士兵們會因為津貼發放中斷而擅離職守了。不過，與財政預算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有關的兩個有趣問題也浮出了水面。

首先，如果2025年烏克蘭年度財政預算中出現“無收入支持的支出增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將要求基輔當局提高增值税率，但當局制定的2025年預算規劃已經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完全達成一致，不會再有重大變動。

其次，銀行家們抗議當局對銀行收入徵收50%所得税的做法，並威脅停止購買烏克蘭內部政府債券，這也是此前增税法在最高拉達未獲通過的原因之一。銀行遊説集團宣稱50%的税率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要求，從而爭取了廣泛的支持。議員們在第一次投票中遭受了巨大的阻力，大部分人選擇了棄權。

總的來説，如果沒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援助，烏克蘭在金融方面早已崩盤，但這種援助的代價是主權，目前還不清楚當局到底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讓渡了多少權力。

另外，烏克蘭最高拉達財政委員會主席丹尼爾·赫特曼採夫稱2025年的財政預算草案為“悲觀預算”。為了讓悲觀情緒有所好轉，歐盟準備在2024年底前向烏克蘭提供高達400億歐元的援助，並計劃每年從凍結的俄羅斯資產中劃撥25至30億歐元給烏克蘭，這些資金將通過歐盟預算轉交給基輔當局。

當局還計劃上調煙草產品的消費税，預計此舉將給當局帶來127億格里夫納的“額外收入”。儘管最終税率還在討論中尚未公佈，但據經濟討論俱樂部專家奧列格·彭津公佈的“內幕消息”，每千支香煙的税率將從46至47歐元起徵，並依據香煙的不同品質進行分級，最高税率可達每千支香煙90歐元。消息一出，煙民們開始囤貨，烏克蘭的香煙價格在最近一個月內上漲了87％。

其他情況

移動運營商基輔之星（Kyivstar）表示，其65%的基站可在無電情況下工作4小時，其餘基站可工作2小時，這一數字遠遠低於烏克蘭國家通信和信息局官員所説的10小時。因此，隨着寒冷天氣來臨，烏克蘭的通信系統將有可能隨時中斷。Kyivstar的用户最多隻能指望擁有6個小時的穩定通訊網絡。

燃料市場已經感受到消費税上調的初步後果，烏克蘭的柴油和汽油價格依舊居高不下，車用燃氣價格在大幅上漲。從9月16日至23日，車用油的價格每升上漲了1.65格里夫納。

2024年8月，烏克蘭的工業通脹率按年計算為31.2%。能源行業（電力、天然氣、蒸汽和空調供應）的年度價格漲幅最大，達到了56.2%。

這是2014年3月4日在烏克蘭首都基輔附近拍攝的供氣管道。新華社

截至9月，烏克蘭本年度已向歐盟出口69萬噸糖，比去年同期增加了60%。烏克蘭77%的食糖出口到歐盟國家，主要是意大利（佔出口量的19%）、保加利亞（18%）、匈牙利和羅馬尼亞（各佔14%）。但蔗糖種植者的好日子在7月2日結束了，歐盟啓動了保護機制，切斷了烏克蘭蔗糖的出口，烏克蘭蔗糖行業的收入在近幾個月內鋭減40％。

在哈爾科夫，印刷商品書以及為學校印刷教科書的“Factor”印刷廠恢復了工作。基輔當局將印刷廠先前停工歸咎於俄羅斯，聲稱俄羅斯向該設施發射了S-300導彈。但實際上，該廠之前毀於烏克蘭防空部隊的一次發射失誤事故。

扎波羅熱鈦研究所的私有化失敗了。研究所對外開價4850萬格里夫納，但實際負債已達6700萬格里夫納，沒有買家願意接盤這家負債大於資產價值的企業。

最高拉達宣佈禁止生產人造反式脂肪含量超過總脂肪量2%的食品，並禁止在嬰兒食品中使用棕櫚硬脂、氫化植物油脂。但這種做法脱離了實際。首先，由於動物脂肪短缺、奶牛養殖產業已遭嚴重破壞，烏克蘭人的日常飲食中嚴重缺乏蛋白質和脂肪，使用這些“劣質脂肪”生產食品是迫不得已。其次，在沒有科學實驗室，衞生和流行病學系統遭到破壞以及貪污腐敗嚴重的情況下，尚不清楚由誰來監督法案的遵守情況。

如果最高拉達想要只憑一紙法案就能令行禁止，那麼也許可以考慮禁止俄羅斯人呼吸，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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