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至暗時刻”，烏方討論“用土地換入約”？
【文/觀察者網 楊蓉】
俄烏衝突延宕將近千日，俄羅斯軍隊最近幾周在烏克蘭東部接連取得進展。英國《金融時報》10月1日稱，面對俄軍的步步進逼，烏克蘭正面臨迄今為止的“至暗時刻”：不僅戰場上損失慘重，嚴苛的徵兵制度也在國內引起不滿，加之冬季可能遭遇的能源短缺，烏官員稱，整個社會已經“疲憊不堪”。
面對來自國內外的壓力，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上週帶着“勝利計劃”飛赴美國，試圖為潛在的和談爭取更多籌碼，但美西方支持者不願就許多關鍵問題做出進一步承諾。歐洲外交官們則注意到，在紐約的聯合國大會上，烏克蘭官員似乎已經願意更“務實”地討論“用土地換安全談判”的可能性。美方據稱正推動烏克蘭以“西德模式”加入北約。
當地時間2024年10月3日，烏克蘭哈爾科夫，一枚俄羅斯制導炸彈擊中哈爾科夫一棟五層公寓樓，引發火災，造成至少10人受傷視覺中國
從前線到家庭，擔心衝突“無休止”
報道稱，在前線戰鬥的烏克蘭軍人曾被“解放國土”的希望所鼓舞，但如今他們也表示希望與俄羅斯談判結束戰事。
在烏克蘭東部後勤樞紐波克羅夫斯克（俄稱紅軍城）附近，烏獨立總統旅第21營營長米哈伊洛·泰珀（Mykhailo Temper）説，他的目標已經開始轉變。“現在，我考慮的是如何保護我的部隊。”他説，“很難想象我們能夠將敵人趕回1991年的邊界。”
烏克蘭東部前線的另一名烏軍指揮官尤里（Yuriy）説，他現在支持談判，因為自己擔心這場衝突可能永無休止，以後自己的兒子、孫子都還要參加戰鬥。
調查顯示，戰爭給烏克蘭造成的損失正越來越大。基輔國際社會學研究所（KIIS）今年5月為美國國際事務民主協會（NDI）進行的民意調查顯示，77%的受訪者有家人、朋友或熟人在衝突中死去，是兩年前的四倍。三分之二的受訪者説，他們發現靠戰時收入生活很難或非常困難。
隨着氣候轉冷，《金融時報》表示，烏克蘭民眾的生活將變得更加艱難。今年春天，俄羅斯恢復了對烏髮電站和電網基礎設施的大規模空襲，摧毀了烏至少一半的發電能力。據國際能源署（IEA）估計，烏克蘭面臨高達6吉瓦的“嚴重”電力缺口，這相當於該國冬季高峯用電需求的三分之一。
此外，烏克蘭政府新通過的徵兵法也在社會內部造成緊張局勢。報道稱，根據新的立法，數百萬男子若不登記服役，就將面臨鉅額罰款。與此同時，徵兵辦會在深夜的地鐵站或火車站隨機攔下男性送往動員中心一事在烏社會已經不是秘密，這些人只接受短暫的訓練就被送往前線。
“人們認為這是一種虐待，比刑事犯罪還惡劣，因為刑事犯罪至少有正當程序。”烏克蘭智庫經濟戰略中心（CES）主任赫利布·維什林斯基（Hlib Vyshlinsky）説，“這讓人們分裂。真正的敵人是俄羅斯，但同時他們又害怕腐敗、濫用職權的徵兵辦做錯事。”
烏克蘭最高拉達（議會）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亞歷山大·梅列日科直言：“整個社會已經疲憊不堪。”
烏“勝利計劃”，關鍵問題未獲支持
與此同時，美西方支持者對澤連斯基施加的壓力也越來越大，要求他找到一條通過談判解決問題的道路。泛歐洲性智庫歐洲對外關係委員會（ECFR）研究主任傑里米·夏皮羅（Jeremy Shapiro）稱，美國政府意識到目前的戰略是不可持續的，因為“我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
報道提到，上週，澤連斯基前往美國“推銷”其“勝利計劃”。澤連斯基沒有公開這份他口中“通過實力實現和平的戰略”的具體內容，但一名協助準備“勝利計劃”文件的烏總統顧問表示，要求西方“解鎖”供烏遠程武器打擊俄境內深處的軍事目標，以加強烏克蘭在談判中的地位，是這份計劃的核心。
該顧問説，澤連斯基還在文件中重申了對烏克蘭獲得北約會員國資格的堅持，因為任何其他做法都會被視為在西方安全保障問題上的退縮，而烏克蘭人認為西方安全保障是不可或缺的。
美媒則對這份“勝利計劃”的評價不高，在美聯社等看來，這份“勝利計劃”不切實際，更像是“願望清單”。《金融時報》也指出，在“鬆綁”烏武器使用限制、推動烏正式加入北約兩個核心問題上，澤連斯基都沒有獲得華盛頓的承諾。拜登政府則擔心，這會導致衝突升級。
澤連斯基此次美國之行本身也是爭議不斷。報道説，他先是因拒絕與俄羅斯和談而受到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前總統特朗普的批評，後又在只有民主黨政客陪同的情況下訪問了位於關鍵搖擺州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家彈藥廠，因此受到資深共和黨人的譴責。
儘管澤連斯基最終還是得以與特朗普，以及屬於民主黨陣營的總統拜登、副總統哈里斯都舉行會談，陳述觀點，但一名烏高級官員給這次訪問的註腳是，“期待像兩年前那樣的掌聲是天真的”。2022年12月，澤連斯基受邀在美國會發表演講，誓言烏克蘭“永不投降”，並多次獲得場內起立鼓掌。
當地時間2024年9月27日，美國紐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特朗普大廈會見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視覺中國
在《金融時報》看來，對烏克蘭而言，“最危險”的莫過於特朗普11月贏得美國大選。特朗普曾多次公開表示，美國“需要從烏克蘭戰爭中脱身”，並承諾他上台後將在年底前結束俄烏衝突。報道認為，他斡旋的協議可能對烏不利，而堅定援烏的歐洲國家又缺乏武器儲備，也沒有計劃填補美國留下的任何空白。
效仿西德“入約”？俄“不會同意”
按照前述烏高級官員的説法，澤連斯基的“勝利計劃”雖然重提加入北約和遠程武器兩個舊目標，但其真正意義在於“改變戰爭的軌跡”，將烏克蘭的目標從“徹底解放”，轉變為使衝突朝着有利於基輔的方向發展，讓俄羅斯重返談判桌。該官員稱，“澤連斯基深信這一點”。
上週在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的多名歐洲外交官告訴《金融時報》，烏克蘭和西方國家圍繞衝突潛在解決方案的討論，在基調和內容上都發生了明顯轉變。其注意到，即使俄烏仍在交戰，但烏克蘭官員已經更願意討論達成停火協議的可能性，西方官員也更坦率地討論了達成協議的緊迫性。
據報道，烏克蘭新任外交部長西比加在上任後首次訪美之行中與西方國家外長進行了私下會晤，討論了可能的妥協方案，在“用土地換安全談判”的可能性問題上，他的語氣比前任外長更加務實。
“我們正在越來越公開地討論如何結束談判，以及烏克蘭為了達成永久和平協議必須放棄什麼。”一名在紐約的外交官説，“與六個月前相比，這是一個重大變化，當時這種談話還是禁忌。”
近來，烏克蘭國內輿論似乎也對和談持更加開放的態度。前述KIIS民調結果顯示，57%的受訪者認為烏克蘭應該與俄羅斯進行和平談判，這個比例高於一年前的33%。
報道指出，55%的人仍然反對任何正式的領土割讓，但反對任何形式領土讓步的受訪者比例已從去年初的87%峯值急劇下降。調查還發現，烏克蘭人可能願意接受一種折中方案，即俄羅斯保持對當前佔領地區的實際控制，但不承認其主權，交換烏克蘭加入北約。
不過，任何在領土上的讓步都可能激起烏克蘭國內民族主義者的不滿，其中一些人據悉已經武裝起來並接受了戰鬥訓練。一名烏克蘭官員説：“進行任何談判，都可能引發社會動盪。澤連斯基非常清楚這一點。”
烏克蘭外交部1日否認了《金融時報》有關烏外交官員曾與西方官員討論“用土地換安全談判”的報道。烏外交部發言人稱，烏方在紐約的任何一次會議上“都沒有提出、討論甚至暗示領土妥協”。“相反，部長的立場堅如磐石，他在閉門會議上也強調了這一點。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容妥協。”
對於絕大多數北約成員國而言，如果沒有全面持久的停火，以及明確的分界線來確定北約的共同防禦條款適用於烏克蘭的哪部分領土，烏克蘭也不太可能正式加入北約。
在此情況下，有聲音提出，烏克蘭效仿聯邦德國（西德）當年模式加入北約。據夏皮羅説，這在白宮尤其受到追捧。10月12日，拜登將在德國主持烏克蘭及其盟國會議。一名瞭解澤連斯基在華盛頓會談情況的西方官員説，有初步跡象表明，拜登可能會同意在明年1月卸任前推進烏申請“入約”的進程。
不過，烏克蘭官員自己也懷疑，俄羅斯不會允許此事發生。“我不認為俄羅斯會同意我們加入北約。”一位烏高級官員説，“即使我們收到了北約的邀請，也毫無意義。這是一個政治決定。”
報道説，歐洲和美國的許多人也認為這不太可能，因為這將需要美國及其盟友在烏大規模部署兵力，而鑑於華盛頓對所謂“中國威脅”的關注，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執政，都可能會對此表示反對。歐洲大國們是否願意就此承擔更多責任，也有待商榷。
俄羅斯一直反對烏克蘭加入北約。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曾説，西方國家必須意識到，烏克蘭加入北約問題“非常危險”。俄總統普京此前也表示，俄方絕不接受北約通過烏克蘭在內的地區向東擴張，這是涉及俄中長期安全及戰略未來的問題。每個國家都有權選擇最可取的方式維護自身安全，但這種方式不能侵犯其他國家的利益、危害其他國家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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