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從ARJ21到C909，變與不變的支線飛機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10月13日一組照片刷爆了航空愛好者的各個聊天羣，因為這張照片所藴含的信息量有些大：一架商飛快線的ARJ21“翔鳳”支線客機，尾翼上刷着嶄新的C909logo而不是常見的ARJ21。這一嶄新塗裝算是給先前的C909之爭一錘定音了，第二個靴子終於落下。

本次引起渲染大波的“C909”，背景飛機殘骸為埃航起火飛機拆解後的殘骸。此處也是從商飛基地往浦東機場第四跑道的必經之路。

拍攝者：不Chi胡蘿蔔的兔子”

商飛快線的ARJ21老塗裝

從“C909説起”

這次引起渲染大波的“C909”其實型號與配置依然與ARJ21一致，但是其尾部logo與機身前端的型號都改為了C909。從照片中可以看出，它處於從“黃皮機”狀態噴好漆沒多久的狀態，機身上的B-099A不是飛機的正式機號，而是試飛用的臨時機號。在臨時機號後面貼着的“10156”字樣，是這家“C909”的生產序號，商飛快線則是商飛的自有機隊。

商飛快線從定義上講也是一個航空公司，但並不對外執行航班，屬於商飛自有機隊。由於商飛多款飛機需要全國各地到處測試，隨行人員乘坐商業航班顯然會很折騰而且指不定就會發生“試飛機到了，但是試飛保障人員延誤了沒跟過來”的情況。因此既然自家產飛機，那撥幾架飛機給自家用也是頗為正常的事，方便全國各地（尤其陝西那邊）到處跑。而除了充當客機執行通勤飛行任務外，商飛快線的飛機也承擔一定的試飛和測試任務。

在C919與C929問世之後，商飛的國產飛機已經形成了C9X9的命名序列，包括尚未公佈的超遠程大型寬體客機，其型號也極有可能是C939。在C系列命名已成體系的當下，作為商飛的首款飛機，ARJ21的名字就顯得與整個商飛商用飛機命名體系格格不入。

當然這也是有其歷史原因的，因為ARJ21立項成功並且正式命名為ARJ21時，商飛尚未成立，負責新型支線飛機項目的還是中航一集團。

2001年8月，中航一集團正式向國防科工委上報新型渦扇支線飛機項目立項請示時，第一次正式提出了ARJ21這個名稱，請示中這麼寫道，“它代表21世紀先進支線飛機（advanced region jet 21th），也是中航一集團（AVIC1）的支線飛機，還可以是亞洲（ASIA）的先進支線飛機。”

通常ARJ21的含義就是“21世紀先進支線客機”的縮寫，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中航時期的命名。雖然該名稱沿用至今，但是與C919和C929擺一起就顯得很突兀了，尤其在展台上一併展出時就得和外國參展方費一番口舌解釋一下前因後果。

而先前由於C909這個型號空着，因此有兩種猜測。一種是未來商飛會有一款嶄新的新支線客機命名為C909，但支線航空市場不大，另起新型號似乎並不經濟。而另一種猜測則是將ARJ21改為C909，但給人一種有些可惜的感覺。

如今第二個靴子已經落地，ARJ21將改名為C909。就我所知，此前在商飛內部已經將ARJ21更名為C909，只是沒有對外正式公佈。而若使用C909新塗裝的ARJ21參展珠海航展的話，那極有可能在珠海航展上公佈全新C909。

本次亮相的商飛快線C909從其“10156”的生產序列號來看，應該7月份剛從總裝線下線並完成塗裝，但其最終客户可能是某航司而非商飛快線。合理推測是為了珠海航展的展出，先刷個商飛C909塗裝參展，完事後再給客户刷回去。

真正的C909與ARJ21是有一定區別的，而不僅僅是名字不同。ARJ21從首飛到現在已經有16年，對一款飛機來説已經來到了飛機的壽命中期。如果參考波音空客的飛機經驗，到這個時期飛機會根據對氣動、客艙、航電等配置的前期使用情況來進行一定的升級。如1997年首飛的波音737NG（第三代波音737）在2012年以後生產的配置就進行了一定的升級。而升級版ARJ21（或者説C909）極有可能在珠海航展上與C909這個名稱一同公佈。

那些改名的飛機們

對ARJ21“翔鳳”來説，本次改名為C909屬於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雖然目前的商飛與當年ARJ21立項時的中航一集團有着極為密切的關係，但從定義上來説是兩家完全不同的公司，真要説起來也算是一種“商飛接手中航飛機項目”。因此將中航時期的ARJ21改名為符合商飛規範的C909是挺正常的。

而縱觀世界航空發展史，會發現這種飛機改名的情況並不少見，而且往往多發生于飛機制造商之間併購、重組的情況，或者隨着項目推進從非正式的代號改為正式型號。可以説改名屬於一種不常見但又不罕見的情況。

以國外企業為例，正式型號改名多發生於公司收購的情況，在完成收購之後將收購公司的產品型號名稱變更，納入自己的命名體系之中。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是在波音完成了對麥道的收購之後，原有的麥道MD95客機被改名為波音717納入到波音的7X7命名體系之中，讓MD系列飛機徹底成為了歷史。

而麥克唐那與道格拉斯公司合併後也出現了類似的一幕。源自道格拉斯的DC-9飛機，其型號縮寫的D代表為道格拉斯，而到了DC-9要推出其改進型DC-9-80時，就轉為使用兩家公司合併後的新命名體系，即MD-XX系列。因此DC-9-80在正式推出後其型號改為了目前大家耳熟能詳的MD82系列。

試飛機狀態的DC-9超80，最後成為了大家耳熟能詳的MD82

而另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莫過於龐巴迪公司的CS100/300系列了。

龐巴迪公司在支線飛機領域一枝獨秀，與波音和空客一直處於錯位競爭的狀態。

但如此“人畜無害”的公司在2017年被波音起訴，稱其在美國市場存在不正當競爭，而諷刺的是波音並沒有同類飛機。面對“美國必勝客”的波音，龐巴迪在美國法院自然是沒有勝算，而這次訴訟本質是波音與美國政府針對龐巴迪的一場圍獵。

毫無勝算的龐巴迪選擇了“賣身”空客，以1美元的價格將自身50.01%的股份賣給空客，表演了一出“挾歐自重”。

而這時候波音感覺到事情面臨失控的危險，魚沒撈到反而引來了鯊魚，因此急忙撤訴，但龐巴迪與空客的收購已經進入了不可逆狀態。最終龐巴迪的最新飛機CS100/300在收購完成後獲得了空客體系的命名，成為了空客A220-100/300。而在空客北美生產銷售體系的助力之下，A220在美國市場大殺特殺斬獲了大量的支線飛機訂單，補上了空客一塊短板。

從龐巴迪CS300到空客A220的故事，也是一個波音偷雞不着蝕把米的故事

除了公司間的合併與收購導致型號變更之外，研發期間的型號到正式推出的型號也會有着不小的變化。以我國的新舟60渦槳支線飛機為例，作為運七的改進型號，使用全新的發動機與航電系統，這一改進型號最早被稱為運七-200型飛機。

甚至據西飛民機的老同志回憶，新舟60的早期圖紙上都寫着運七-200。在項目推進到一半時，民航局提出兩點意見，一個是運七事故發生不少，還叫運七的話可能會影響飛機形象；另一個則認為飛機改動較大，和以前運七完全不一樣了還叫運七不合適。於是運七-200型飛機根據民航局的建議改名為新舟60。

支線飛機的未來

對於ARJ21支線飛機一直有着一定的爭議。一方面是ARJ21與麥道的MD95/波音717高度相似，讓諸多“找爹黨”很是興奮。而另一方面則是在中國高鐵大發展的當下對於發展支線航空的質疑。

首先説説ARJ21飛機，ARJ21採用了尾吊雙發佈局，使得其總體佈局看上去與麥道一家頗為相似，而上飛廠組裝麥道的歷史也很容易讓人引起聯想。在ARJ21項目論證初期西飛與上飛各提出一種方案，上飛的方案是尾吊佈局一排5座，也就是如今的ARJ21；而西飛提出的方案是翼吊佈局細長機身一排4座。最終ARJ21選擇了上飛的尾吊佈局，因為2002年重啓國產飛機計劃時首先考慮的是降低技術風險，確保項目能夠堅持下去，其次才考慮別的因素。而且就ARJ21整個項目歷程來看，其最重要的目的是作為開路者走完整個流程，確保項目不失敗。而如今其表現已經大大超出當時所設定的目標，進入到穩定的商業運行狀態。

而所謂的ARJ21抄MD95就更屬於無稽之談了，麥道合作項目期間，MD95並沒有引進生產過，甚至中國都沒有買過MD95談何抄襲？

因此對於ARJ21抄麥道MD95這種真就是屬於辯都懶得一辯的“水洗煤火箭”，畢竟哪怕兩飛機外形一致，其總體設計也可能截然不同。

舉個例子就是中國的殲16戰鬥機與俄羅斯的蘇30系列只剩下外觀相似這一個共通之處了。

至於中國的支線航空發展，現在依然是大有作為。

過去十幾年來中國高鐵網絡大發展使得高鐵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密度。但是如果看高鐵線路圖，會發現高鐵依然集中在胡煥庸線以東的人口密集區域，而西北和西南地區（尤其新疆和西藏）高鐵網絡密度並不高。

一方面因為西部地區處於地廣人稀的狀態，而高鐵建設成本高，使得高鐵在西部只適合客流較大的幹線線路。另一方面，複雜的地理條件，尤其是西南地區，使得公路與高鐵建設存在一定困難，就算公路建成了也會面臨“九轉十八彎”。

大連——煙台航線是新舟60目前唯一執飛的航線

因此以上種種就註定了在我國西部地區，支線航空依然是大有可為的狀態。因為對航空來説它只需要建設出發地與目的地的機場，屬於一種點到點的交通方式，而非公路高鐵這樣的線型建設，對基建成本較高的複雜地理環境區域來説更為經濟一些。

而且西部地廣人稀，存在着出行距離長、客流量不高的特徵，對高鐵來説就極不經濟，但對一架載客量只有幾十人的支線飛機來説又是最為合適的場景。因此在西部地區支線航空始終處於發展態勢良好的狀態，而ARJ21那強勁的動力也使其在西部高原地區有較好的起降性能。

除了西部地區之外，在一些地理條件受限的航線也有支線航空大展身手的空間。如煙台——大連這一航線，要是高鐵這種地面交通就得繞非常大的一個圈。而如果坐輪渡的話，輪渡時間較久而且班次間隔也挺大，因此支線航空成為了一個優先選擇。因此當前ARJ21/C909在中國依然有着相當大的市場空間，也有着進一步改進和發展其他衍生型號的需求。

大連——煙台航線是新舟60目前唯一執飛的航線

而如今ARJ21更名為C909讓商飛的飛機命名體系顯得更為直觀與規範，對國際上推廣商飛的民機產品有着一定的幫助。還有一個月不到珠海航展就將開幕，屆時商飛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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