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復原:商代晚期卜骨是這樣“製造”出來的
guancha
3000多年前的商代人用什麼樣的方式製作刻辭甲骨?他們又是如何利用甲骨占卜?現代人能否通過技術復原製作出類似的刻辭甲骨?
10月11日,帶着諸多問題,記者來到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請該院科技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侯彥峯介紹商代晚期的“甲骨占卜術”。該院動物考古實驗室曾經對安陽殷墟孝民屯遺址出土晚商卜骨進行攻制工藝重構實驗,還原出了晚商時期卜骨的攻制工藝,並通過重構實驗復原出了與遺址出土卜骨十分相似的複製品。
甲骨“整治”費功夫
在商代,人們占卜用的材料主要為龜甲和獸骨。
商代晚期對牛的利用是相當廣泛的,包括隨葬用牛、占卜用牛、食肉用牛、制骨用牛等。這個時期最常見的牛是人工飼養的黃牛,從甲骨文中的“牢”字就可以看出牛在圈養中的情景。鑑於牛在生產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商王經常親自或派人視察牛的養殖情況。
著名甲骨學家胡厚宣先生認為,牛祭之後,除沉牛於河,埋牛於地,燎牛於火之外,其胛骨存之以備占卜之用。
商代晚期常用牛的肩胛骨、龜甲占卜,對牛的肩胛骨和龜甲常進行精細化整治後施灼,整治包括鋸、刮、鑿、鑽、磨等工序。
“甲骨,通常是指卜甲和卜骨。卜甲通常是指用龜甲進行占卜;卜骨通常是指用哺乳動物的肩胛骨占卜,用哺乳動物其他部位的骨骼、魚類的骨頭、蚌殼等占卜也稱其為卜骨。”侯彥峯説。
侯彥峯團隊在還原卜骨製作工藝過程中,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原料(骨料)的選擇。經過了3000多年,我國現存黃牛品種的肩胛骨都比商代的小,也就是説,它們肩胛骨的骨壁要比商代的薄一些;安陽殷墟出土的龜甲大而厚,而現今養殖的烏龜幾乎很難找到腹甲長度大於20釐米的。
“我們去過不同地方,20多個屠宰場,收集了南陽黃牛、秦川牛、三河牛、蒙古牛,甚至水牛、犛牛、瘤牛的肩胛骨,儘量選擇尺寸大、骨壁厚的肩胛骨。尋找烏龜上,我們把信陽養殖烏龜的場子幾乎都跑遍了,收了很多種龜的龜殼,回來後發現尺寸仍小得多,後來又去安徽亳州的中藥市場收了一些,又在北京潘家園的古玩市場買了幾件大龜殼,最後,我們找到了一家長壽龜的養殖場,發現該龜殼比較大,只是龜甲的厚度略薄了點兒。選擇好料再去做對比實驗,其價值會更高些。”侯彥峯説。
“不同時期,卜骨占卜術有所不同,既有傳承又有發展。今天我們要聊的是商代晚期的甲骨占卜術,不能脱離時代背景,否則會出現誤導。”侯彥峯説。
考古出土的商代晚期占卜甲骨的背面經常有一些排列規整的坑,稱為“鑿坑”,有棗核形、扁圓形,還有圓角長方形。“鑿這些坑也是有講究的。”侯彥峯介紹,曾經有位美院的學生也在一直做鑿坑實驗。他很奇怪自己刻的坑為什麼和商人的不一樣?侯彥峯對他説,不能用美工刀,得自己動手製作一把跟這些鑿坑相適應的鑿子,才能出來那樣的效果。

侯彥峯在觀看動物骨骼CT片。受訪者供圖
施灼辨紋有玄機
對於長期從事甲骨占卜的人來説,甲骨的鋸切、打磨等工序技術含量並不高,核心技術是鑿坑和施灼。鑿坑需要一定技巧,否則會影響兆紋的出現和走向。
如果説鑿坑需要技術,施灼則是占卜吉凶最為關鍵的環節。研究人員嘗試了各種材質施灼,比如,用點燃的艾蒿稈灼、用煙頭燙、用中醫使用的艾條灸灼,或用吹管直接將火苗施於卜骨之上,種種方法均未見到相應的兆紋,即便是用燒紅的銅棍灼燙,也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侯彥峯介紹,在一次舊石器考古調查中,受到當地農民燒炭的啓發,研究人員嘗試用不同樹種的枝條灼燒,卜骨在較短的時間內灼出了圓的灼點和相應的兆紋,獲得的灼點與遺址出土卜骨灼點形狀一致。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覆試驗,終於獲得了與遺址出土卜骨相近的兆紋。
對於兆紋如何解讀,目前學術界意見尚不統一。有的認為橫紋長為吉、短為兇,或橫紋穿過豎紋為兇,或灼點對面呈黑色為兇。
“無論哪種兆紋為兇或吉,反覆的試驗告訴我們,這些兆紋的出現基本上是可控的。”侯彥峯説。
根據兆文解讀出欲卜事項的吉凶之後,有專門的人員把占卜內容和結果刻在甲骨上,這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刻辭甲骨。研究人員發現,在經過炙烤或用水浸泡的甲骨上刻畫卜辭,相對比較容易。
侯彥峯説,近年來,包括動物考古在內的科技考古越來越受到重視,作用也越來越大。
“2024中國動植物考古學大會”將於10月20日至24日在鄭州召開,這將是一次動植物考古學的盛會。
(河南日報記者 張體義 見習記者 劉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