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變局 | 對話高志凱：金磚辦實事，吸引力漸強

2024年，金磚合作機制邁入新階段，沙特、埃及、阿聯酋、伊朗、埃塞俄比亞成為金磚國家正式成員。作為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重要合作平台，金磚合作機制正在吸引志同道合者的更多支持。

金磚合作機制的吸引力為何越來越強？當前國際局勢有哪些發展趨勢？人類該如何應對人工智能帶來的挑戰？為什麼説“中美之間有不可避免的和平”？

2024年金磚國家領導人會晤前夕，蘇州大學講席教授、全球化智庫副主任高志凱博士做客《大變局》節目，深入剖析了一系列國際熱點問題。主要內容節選如下：

《大變局》：2024年金磚國家領導人會晤10月在俄羅斯喀山舉行。從原來的金磚五國到現在的金磚十國，東南亞國家也在加速向金磚靠攏，泰國、馬來西亞都在申請加入金磚，您覺得隨着金磚國家組織的吸引力不斷增強，它能在世界舞台上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高志凱：金磚組織有幾個特點：一個是會員國完全平等；另一個，它的重要決策都是大家必須一致同意的。這樣一來，每個國家都是參與方，沒有一個國家説，“我自己統率大家作出決定，大家就必須照辦”。

另外一個，現在七國集團慢慢越來越多地去插手，比如説地緣政治問題、安全問題等等。金磚組織始終旨在推動和平，推動合作，推動世界的大團結，它關注的就是人類共同關注的問題，比如説氣候變化、貿易等等。所以，我覺得金磚組織在國際上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優勢，這個組織真的是辦事的，而且是辦實事的，不是“掛羊頭賣狗肉”，不是説口頭上説和平，實際上是在搗鼓戰爭。

在當今世界已經處在戰爭與和平的這麼一個大變局的過程中，金磚組織所體現的理念、走的路、舉的旗幟、它所帶來的利益，我覺得對越來越多的國家有強大的吸引力。

《大變局》：在視頻平台上，我們經常看到您對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發表自己的觀點。在近來的一個視頻裏，您是這麼説的，“世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着危險”。您能不能展開講一下，這些危險究竟是什麼？

高志凱：現在國際局勢我覺得有幾大趨勢。一個是戰爭與和平，比如烏克蘭危機，現在已經有兩年多了，還在打，而且整個戰事有可能要溢出，甚至擴大。另外，以色列在加沙地帶對巴勒斯坦人民的狂轟濫炸也沒有停下來，伊朗和以色列之間的紛爭也有可能會擴大規模。

如果我們深究一下烏克蘭危機，表面上是俄羅斯和烏克蘭在打仗，實際上是俄羅斯和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在打仗。這樣一來，它的風險性就很大，因為如果俄羅斯作為一方，美國和其他北約成員國作為另外一方，它們要利用烏克蘭作為代理人發動這場戰爭，它一旦升級、擴大規模，很有可能從常規武器戰爭惡化到核武器戰爭。如果爆發了核武器戰爭，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都會成問題。

《大變局》：還有別的嗎？除了戰爭和和平。

高志凱：另外，現在世界上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事，就是人工智能的革命。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社會對它的理解和預判不一樣。

我們中國大部分人是把人工智能當作是計算機革命、數字革命等的一個延續，所以我們更多關注它的商業化使用這方面。

但還有一個大國，它對人工智能的定義不一樣，它覺得人工智能將帶來一個根本性變化，也就是説人工智能本身有可能變成一個新的物種。

如果人工智能變成一個新物種，有幾種可能，一個它繼續受制於人類，為人類服務。另一個可能就很可怕，人工智能會不會形成自己的意識，擺脱人類的控制，甚至變成一個完全獨立的物種？埃隆•馬斯克説，人工智能將成為一個以硅基為基礎的新物種。他甚至説，我們人類只不過是一個以碳基為基礎的物種，我們的目的有可能就是引導以硅基為基礎的人工智能的到來。

我覺得國與國之間應該進行適當的國際合作，確保人工智能不至於擺脱人類，形成一個凌駕於人類之上的新物種，最後導致人類被奴役。我覺得這可能是當今世界最大的一個挑戰。

《大變局》：您剛剛談到世界面臨的這兩大危險，一個是戰爭和和平的風險，還有一個是人工智能帶來的挑戰。那您覺得中國應該採取一個什麼樣的態度，是説“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嗎？

高志凱：2012年以來，在習近平總書記的英明領導下，中國走的路還是和平的道路。有些外國人不同意，説中國的軍費增長很快，中國的軍力現在也是突飛猛進等等。但中國發展軍事，第一是為了自衞，第二是為了捍衞和平，第三是為了確保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貿易國的地位能夠得到保護，為全球和平穩定和貿易作出我們的貢獻。

中國不是一個侵略成性的國家。習近平總書記講過，中國的基因裏面沒有侵略這個成分。我們沒有去侵佔任何一寸外國的土地，我們沒有到外國去派兵、駐軍、搞侵略等等。我們搞國防始終是為了防禦，而不是為了侵略。這種立場在當今世界是不可多得的，尤其是我們看到戰爭、恐怖主義行動此起彼伏，很多國家沒有安寧、沒有穩定，更談不上真正持久性地發展。

但是中國搞好自己的事還不夠，因為中國在國際上的重要性越來越大，所以中國怎麼搞好跟整個亞洲、非洲、拉丁美洲、歐洲等世界各地的國家的關係來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發展，成了我們現在根本性的挑戰。

《大變局》：您剛剛説中國做得非常好，經濟發展也非常有成績，安全記錄也非常好。現在中國在國際社會上不斷地遭到抹黑、攻擊，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中國能夠講好自己的故事，能夠更好地在國際上發聲，中國的處境就會變得更好一些？

高志凱：我覺得講好中國故事的前提是做好中國的事，我們先把事做好，事實勝於雄辯。另外，我覺得我們要充分意識到美國和西方現在在反華、仇華、敵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美國整天很着急，甚至把我們定格為步步緊逼的敵手。為什麼美國這麼來定義中國？

我覺得第一，美國害上了一種病，叫“冬妮婭•哈丁綜合症（Tonya Harding Syndrome）”。冬妮婭•哈丁是美國花樣滑冰冠軍，她老覺得有一個競爭對手叫南希•克里根會打敗她，奪得美國全美花樣滑冰錦標賽的冠軍，她就夥同她的丈夫和幾個夥伴拿警棍去砸了南希•克里根的膝蓋骨，逼她放棄比賽，最後冬妮婭•哈丁獲得了全美花樣滑冰錦標賽的冠軍。東窗事發後，她被終身禁賽。

美國人看中國什麼都看不慣，它覺得中國發展快，它不是説“我們能不能討論合作，能不能討論共同發展”；它現在就像冬妮婭•哈丁一樣，“我有沒有一個招，使個絆子把你的膝蓋骨給砸了，就把你給打壓下去了？”

另外，我覺得美國現在有兩個“噩夢”。第一個“噩夢”，它老擔心中國的經濟發展會超過美國。美國人認為，“如果中國的經濟規模發展下去，超過我，那我就不再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了”。

不管是鋼鐵產量、汽車產量，中國已經早就走在美國前面了，但我們應該更加客觀，因為美國有它的優勢和強項，資源稟賦等各方面都有它的優勢，所以不夠單純地去跟它比較經濟規模的大小。

美國的第二個“噩夢”更可怕，它擔心一旦中國經濟規模超過美國，中國一定會把中國的政治制度、意識形態、價值觀念、行為準則強加在美國頭上。

但是美國人忘了，中國的立場是永不稱霸。因為對中國人來説，稱霸就意味着滅亡。美國人説強則必霸，認為中國只要發展了，經濟規模超過美國了，一定會稱霸，一定會把美國逼到絕路上去。

所以我覺得中美之間的外交應該做幾件事。一是跟美國人説，中國的和平發展是誰也擋不住的。美國人説“脱鈎”，怎麼“脱”？我始終説，美國人説的“脱鈎”就有點像讓地球與月亮“脱鈎”，你做不到。

何況，假設你做到了，那就有更大的災難了。美國人後來説“去風險”。風險無處不在，世上萬物皆有風險，每時每刻都有風險。風險是要管理的，風險管理才是正道。“去風險”你做不到，因為中國跟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一樣，又有風險又有機會，你老看着中國的風險，不看中國的機會，那最後是自取滅亡。

第二，我説“中美之間有不可避免的和平”，為什麼這麼説？因為中美戰爭如果發生的話，很有可能變成全面戰爭。而且中美兩國不僅僅是常規武器國家，兩國都有核武器。當今世界，核武器不能用，用一顆核彈頭就有可能造成對方的反擊，互相摧毀，最後全人類就被消滅掉了。

即便有人活着，隨之而來的“核冬天”也會讓整個人類和很多其他生物滅亡。所以中美之間如果發生戰爭，就要計算好常規武器戰爭會很快升級、失控發展至核武器戰爭，中國和美國都不可能成為贏家。作為一個決策者，作為一個領導人，你怎麼會去盤算我美國能不能拿下中國，把中國打倒在地，剝奪它和平發展的權利，阻止中國的發展，甚至把中國送到石器時代，而我美國還能繁榮昌盛？它做不到。

所以我覺得我們中國人一定要跟美國人説，戰爭不應該成為我們的選項。但怎麼才能讓美國人相信我們説的話？中國必須要強軍，中國必須要有很多殺手鐧，讓美國人望而卻步，中美之間有問題就好好解決。中國和美國不管在政治制度、價值觀念、發展模式上有什麼區別，最終不能打仗，不能依靠戰爭來摧毀對方，自己還能夠活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