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園：自砍 91% 價格進集採後，這款藥一度開不到了

【文/餘吉】

2020年1月，常用降糖藥拜唐蘋以0.18 元/片的低價成功中標集採。這一超過91% 幅度的降價在當時被不少媒體稱為“自殺式”報價，不僅刷新了拜唐蘋在全國銷售的最低價，也成就了跨國藥企擁抱集採的典型案例。

然而，兩年後，不少糖尿病患者一度發現，0.18 元/片的拜唐蘋幾乎買不到了。“公立醫院斷貨很長時間，幾次到醫院找大夫開藥都説沒貨了。”

與此同時，湖南、河南等多省公佈的阿卡波糖續約名單中，均未見此前中標的拜耳藥業。

拜唐蘋，為何進集採後卻開不到了？

曾低價中標，後悄悄離場

拜唐蘋（阿卡波糖）是一種口服降血糖藥，由拜耳藥業原研。它可競爭性抑制葡萄糖苷水解酶，抑制澱粉分解成葡萄糖，減少腸道內葡萄糖的吸收，從而緩解餐後高血糖，降低血糖。

1994年，拜唐蘋進入中國市場。到了2017年，拜唐蘋在中國的銷售額就已經佔到全球銷售總額的80%以上。在進入集採前，拜耳2018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在處方藥產品中，銷售增長最強勁的是糖尿病治療藥物拜唐蘋增長14.3%，且主要由於中國市場的銷量增長。”

正是這樣一款藥物，在國家開展藥品集採後，率先樹立了“原研藥低價中標”的典範。

2020年1月，在第二批國家藥品帶量集採中，原研企業拜耳為拜唐蘋報出了0.18元/片的低價，從61.29元一盒直降至5.42元一盒。

當時，拜耳的這一報價不僅遠低於另一款中選藥貝希（綠葉集團生產阿卡波糖，報價0.32元/片），還以“同類品種超過最低報價1.8倍則出局”的“品間熔斷”競標規則，直接淘汰了此前最大的競爭對手——華東醫藥的卡博平，一舉拿下了河南、山西、內蒙古、遼寧、雲南等16個省份。

圖源：視覺中國

然而，兩年時間過後，曾經高調入場的拜唐蘋開始逐漸離場。

2022年9月29日，湖南省公共資源交易服務平台發佈了《關於阿卡波糖和頭孢拉定口服常釋劑型非中選產品接續申報結果的公示》，此前中標企業拜耳未在續約名單。

而這一結果對拜唐蘋的供應產生了直接的影響。

“9月之前還是有的，但之後就完全沒貨了，醫院也開不出來。”湖南一家三甲醫院的內分泌科醫生陳靜（化名）説。

面對前來開拜唐蘋的患者，陳靜一般會推薦其它院內可以開出的阿卡波糖，“這樣價格相對來説比較便宜”。不過，陳靜同樣表示，還有不少患者不願更換品牌。“很多人吃習慣了拜唐蘋，只能從藥店自行購買，但價格肯定沒有原來的五塊多便宜。”

相似的情況不止在湖南出現。

2022年6月，由河南省醫保局牽頭的十三省集採聯盟對阿卡波糖等國家第二、四批帶量採購協議期滿的藥品進行集採續約結果公示，阿卡波糖中標企業包括藥友製藥、湘江藥業、綠葉製藥、魯抗醫藥、石藥歐意、中美華東、海正藥業和北京博康健，均為國內企業，拜耳未在其中。

對此，拜耳中國處方藥事業部在回應國內媒體採訪時表示：“自2022年4月起，拜唐蘋各省的國家集採合約陸續到期，接續工作正在陸續開展，中選規則及市場環境均已發生較大改變，拜唐蘋仍將積極參與接續工作。拜耳在每一輪集採中，均會結合市場競爭環境、產品生命週期、全球供應鏈等多重因素充分考量、合理報價。”

集採後，拜唐蘋多地斷貨

實際上，自低價中標集採以來，圍繞着拜唐蘋的紛爭一直沒有停過。其中，一個最主要的話題是“缺貨”。

在拜唐蘋中標後的兩年時間內，上海、遼寧、廣東、雲南、山東等多地都曾出現拜唐蘋斷貨的消息。

集採後，以山東為代表的中標地區經歷了第一波拜唐蘋的缺貨。

據2020年山東《齊魯晚報》報道，“大批藥販子、糖友跨省來魯搶購拜唐蘋，一些不法藥販來到山東的醫院、藥店搶購5.42一盒的拜唐蘋，然後以3盒50元、10盒150元、20盒250元、50盒600元不等的價格對外出售。”

山東青島某三甲醫院內分泌科醫生劉明（化名）回憶，在經歷了第一波缺貨後，醫院迅速調整了開藥方案。“原本一個次可以開2～3個月的藥，後來就限購了，只能開1個月的量，實在缺貨的時候，還會給掛號患者排個隊，有藥了再通知他們依次來取。”

“2020年初剛進集採時曾有過一次缺貨，當時主要是低價引起的搶購。”

河南鄭州某三甲醫院內分泌科醫生曹芳（化名）也有相似的經歷，“不過後續很快調整回來了。”

與此同時，非拜唐蘋中標區域的一些醫院裏，同樣出現了拜唐蘋缺貨的情況。

湖北武漢某醫院內分泌科醫生朱婷（化名）回憶，拜唐蘋進入集採後，武漢地區的醫院就基本都開不出來了。“很多患者看了新聞聽説降價，但是來了發現根本買不到，我們也很難解釋清楚政策。”

於是，在這些非中標區域裏，一些患者轉向了其他中標的阿卡波糖。不過，朱婷表示，也有一些患者換藥一段時間後，再次換回了拜唐蘋。“這種就只能通過網絡或其他途徑購買，價格還是要貴一些。”

2021年，《健康時報》報道山西太原、雲南昆明均有病人表示，醫院門診開不到拜唐蘋，只有住院病人可以開到，而這兩地也是拜唐蘋的中標區域。2021年6月，雲南省藥品集中採購平台發佈公告，增加部分國家集採藥品補充供應企業，其中包括了阿卡波糖。

這些信息再度引發了對拜耳是否達到協議供應量的質疑。

圖源：視覺中國

對此，雲南衞健委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拜唐蘋因質優價廉，相比市場其它品牌降糖藥具有更高性價比，或因此使該藥短期內出現多地供不應求的情況。”

而拜耳回應表示，拜唐蘋在雲南第一個協議年度的集採協議量約為75萬盒，因為產品的原研質量保障及低廉的集採價格得到市場的認可，在完成集採協議量的基礎上，最終首年實際供應率約為協議量的4倍，超額完成帶採指標。

此外，拜耳中國處方藥事業部在2022年10月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拜唐蘋於2020年初參與國家集採，中選後確保中國市場穩定供應，合約期內在各中選省均超量完成供應，實際供應量均遠超簽約量。

續約藥企價格更低，但原研藥還沒到絕路

回顧過去幾年，種種圍繞着拜糖蘋的缺貨、斷貨事件，似乎是旺盛市場需求的另一種體現。那麼，一直在“超額供應”的拜耳為什麼會選擇退出集採續約？

2020年11月，參與集採的第一年，拜耳處方藥全球總裁Stefan Oelrich在第三季度財報會上表示，拜唐蘋的銷量從年初開始增長了40％。然而，儘管擁有16省的供應量，拜耳的2020年中財報卻顯示，拜唐蘋第二季度全球營收為40億歐元，同比下降74.2%。

顯然，拜唐蘋以低價換來的“量”，沒能補上整體的虧損。

不過，在拜唐蘋逐漸退出續約時，它的昔日對手卡博平再次殺回了集採戰場。

作為華東醫藥的核心產品，卡博平在全國集採前的售價約40元，是拜唐蘋的70%左右。憑藉着價格優勢和首仿的身份，卡博平佔據了全國阿卡波糖31.56%的市場份額，僅次於拜耳的59.43%。

不過，在第二批國家集採中，卡博平因報出了高於拜耳最低價1.8倍的價格（13.9元/盒）被規則直接淘汰。

失去院內市場後，卡博平迅速轉戰院外和零售市場。雖然華東醫藥在2021年第一季度報告中提到，“中美華東主要產品阿卡波糖片收入及毛利與上一報告期國家集採執行前相比均出現明顯下降”，但2021年度報告則表示“阿卡波糖產品銷量保持穩定”。

2022年6月卡博平（50mg）以0.2元/片的價格順利中選河南13省藥品聯盟開展的國家藥品集中帶量採購續約。而在湖南省單獨進行的“詢價續約”中，每盒50mg 60片的卡博平以10.57元中標，摺合一片價格為0.176元，比當年拜唐蘋中標集採的“自殺式”報價0.18元還要更低。

不僅如此，湖南千金湘江藥業、石藥集團和四川綠葉製藥的阿卡波糖也報出了相同的低價。

圖源：湖南省公共資源交易服務平台

而拜唐蘋，則逐漸放棄了曾經的“自殺式”報價。

2022年9月，在江西省發佈的集採接續中選結果公示中，拜耳給出了0.25元/片的報價，相比此前的中標價格上漲超30%，但不敵綠葉製藥的0.18元/粒和重慶藥友製藥的0.15元/片。另根據湖南此前公佈的詢價結果披露，拜耳在甘肅的續約中標價是0.2834元。

而近年以來，在經歷了最初幾年的靈魂砍價後，集採的底層邏輯開始逐漸變得温和。如頭孢氨苄，在各省集採續標中接連漲價。

2024年7月1日， 河北省醫用藥品器械集中採購中心公佈國家集採到期續簽藥品中選結果，其中對超1.8倍藥品和原國採中選未選擇該省的藥品經專家論證和價格談判，最終確定拜唐蘋為該省中選藥品，中選價格為0.25元/片（50mg）和0.425元/片（0.1g）。

對於拜唐蘋和其他原研藥來説，集採這個持續競爭的賽道上，新的機會仍在持續萌發中。

參考資料：

1.《昔日拜唐蘋全球最低價中標集採震動業界，如今拜耳退出多地集採續約》界面新聞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8231625.html

2. 《原研藥集採落地情況如何？官方回應：拜唐蘋已超額完成！》E藥經理人.

https://mp.weixin.qq.com/s/WkhUkfTuuxNDV7r7FROScg

3. 關於阿卡波糖和頭孢拉定口服常釋劑型非中選產品接續申報結果的公示.湖南省公共資源交易服務平台.

https://yycg.hnsggzy.com/HomePage/ShowDetailPage.aspx?InfoId=29166

4. 《61.29元→5.42元！便宜降糖藥引藥販子跑山東搶購，有人為開藥竟威脅醫生》齊魯晚報.

https://mp.weixin.qq.com/s/FMu0UKKEDbD1a-e7jyMnwg

5. 拜耳中國2018年第三季度財報.拜耳中國官方微信.

https://mp.weixin.qq.com/s/yINisedNUpkASvBPeJXTgg

6. 拜耳在Covid-19疫情影響下表現堅挺.2020年第二季度財報.

https://mp.weixin.qq.com/s/74dSZPgCe1zGcUTcFyQ1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