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克疾：在孟加拉調研，滿街都是中國手機、中國電三輪、中國太陽能……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毛克疾】

孟加拉國作為一個南亞國家，和周圍南亞國家相比，氣質卻很特殊。除了有更加發達穩健的勞動密集型製造業部門以外，孟加拉國還是唯一一個通過暴力鬥爭贏得自身獨立解放的南亞國家，因此常常以這種敢於反抗內外壓迫者的革命傳統為榮。

這種思潮也賦予了最近一輪抗爭運動“革命合法性”，這也是很多孟加拉國人將本輪政治騷動稱為“二次獨立”的原因。

達卡大學裏具有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特徵的革命雕塑，英文“Bangladesh First”暗指哈西娜政權唯印度馬首是瞻，沒有把孟加拉國利益放在第一位 作者供圖

達卡大學校園標語“自由巴勒斯坦”，還有諸多旗幟鮮明的反美反以塗鴉 作者供圖

達卡街頭被損毀後的壁畫，國父拉赫曼頭像被擦除 作者供圖

達卡一個普通居民區裏的標語：“哈西娜下台” 作者供圖

動員羣眾上街不是真本領，真本領在於動員羣眾掃大街

雖然前前後後去過南亞不同國家幾十次，但是每次見到這樣的街景還是心生感慨：同為人口稠密，資源匱乏的“老大帝國”，如果中國當年沒有走上革命+發展之路，而是被內外反動派拖入貧弱陷阱，境遇可能也就是如此。

隨手拍一段孟加拉國首都街景，眼見隨地堆積的垃圾、滿街橫流的污水、散發惡臭的溝渠、橫死在路的動物，城市宛如戰損廢土。

這讓人想起老舍筆下的《龍鬚溝》，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中國的人民政權建立後，第一件事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打掃衞生。這不僅意味着盪滌環境的污穢，更重要的是激發羣眾“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精神面貌。畢竟，趙老頭、丁四已被舊社會盤剝的體無完膚，更不可能有閒心關心臭水溝的事。

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麼有“愛國衞生運動”這個名稱，感覺“愛國”和“衞生”八杆子打不着。直到去過很多發展中國家才慢慢體會到，原來兩者之間有着極其綿密而深厚的聯繫。

之前很多人對莫迪帶領印人黨幹部、黨工大搞“恆河清理”運動很不屑，認為這只是作秀。但是，我反而感覺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事情，畢竟環境衞生可能反映能力問題，但歸根到底還是政治問題。

人民政權自帶“革命合法性”，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屬性就是動員羣眾。這種“革命經濟學”重點在於，以極低成本，進行極高強度的人力投入，甚至通過海量人力投入解決資本匱乏的問題。當年，幾十萬首都羣眾再加上十幾萬郊區農民，自備乾糧和勞動工具，在基本不依靠工程機械和現代運輸的條件下居然把龍鬚溝整治完畢。這，只有革命政權才能做到！

這次孟加拉國學生運動搞了“革命”推翻哈西娜政權，一陣子熱情過了以後，會不會故態復萌？我感覺這是極大概率事件。如果是真的“革命政權”，下一步建議先發動羣眾打掃首都環境衞生，以全新的主人翁姿態，為國際社會呈現一個嶄新的孟加拉國形象，這可能才是最令人信服的政治信號。

羅興亞難民營的孩子和中國元素

此番在孟加拉，還深入調研了孟加拉國南部考克斯巴扎的羅興亞難民營。羅興亞問題的起源是一個再典型不過的“羅生門”：

緬甸方面認為，根本不存在什麼“羅興亞人”，他們只是孟加拉國偷越國境的“非法移民”，大規模進入緬甸後不僅瘋狂增值人口擠佔原住民生存空間，甚至謀取分離領土，成立“阿拉幹尼亞”併入周圍的穆斯林國家。因此，只能將他們消滅或者驅逐，才能一勞永逸“解決問題”。

羅興亞方面則認為，他們因為伊斯蘭教信仰和人種差異，從未得到過緬甸政府的公正待遇，反而遭受從上到下的全面歧視和迫害。因此，他們只能訴諸於無所不用其極的激烈抗爭，包括恐怖襲擊、族羣暴力、仇恨教育，才能在緬甸保住立錐之地。但是，他們顯然低估了緬甸政府（軍政府和民盟政府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一致）和地方武裝（比如若開軍）的決心和冷血。

孟加拉國則陷入矛盾：一方面，非常同情同族同源的羅興亞人，尤其是考慮宗教感情和文化聯繫，畢竟羅興亞語就是孟加拉語吉大港方言。另一方面，孟加拉國本來就人口極其稠密，資源極其短缺，根本無力負擔幾百萬的增量難民。因此，孟加拉國收留了大部分羅興亞難民之後，也開始拒絕接納，甚至遣返難民。

羅興亞難民營 作者供圖

其實，英印殖民者才是罪魁禍首——他們為了增加糧食產量，從人口稠密的孟加拉地區遷徙大批農民前往緬甸西部開墾，並刻意利用宗教、族羣矛盾實施大搞“分而治之”。從殖民者角度看，族羣鬥爭越激烈，越有利於他們以少數人居中調停維持統治。現在羅興亞問題越來越不可收拾，殖民者後裔反倒是大搞人道主義援助，一副扮好人的樣子，殊不知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大家可以注意看幾張現場實拍圖，羅興亞難民營最多的就是小孩——到處都是成羣結隊、無所事事的頑童。但是，難民營裏卻沒有正經工作，更沒有正經教育，他們未來怎麼辦？人口爆炸、產業凋敝、宗教森嚴，再加上國際社會的廉價同情煽情，幾百萬人放在一起養盅，會養出什麼“怪物”？

羅興亞難民營裏的孩子 作者供圖

另外，調研過程中發現的驚喜是中國的巨大正面作用：難民營裏面的太陽能電池板是中國製造，蓄電池也是中國製造，大部分手機都是中國品牌，大部分工業產品都是中國。下一步，中國應該如何更好發揮自身產業經濟優勢，用好自身既沒有殖民，又沒有侵略的“清白歷史”，統籌共建“一帶一路”？

其實不止在難民營裏，一路走來，孟加拉國遍地都是中國手機、中國的電動三輪車、中國日用品、中國建築材料。再一次切身感受，中國產業科技的未來可能不在歐美，但一定會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以孟加拉國為例，雖然現在可能只用得起電三輪，但未來也完全有可能大量使用中國電動車。畢竟，對於孟加拉國這樣外匯長期匱乏的國家來説，如果能採用交通電動化（中國電動車）、電源綠色化（中國光伏風力）、儲輸便利化（中國電網儲能）的路線，不僅每年能節約一大筆化石能源的外匯，還能從根本上提高國民經濟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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