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為什麼火？因為沒走西方拉幫結派的老路”

【文/觀察者網 王慧、王愷雯】過去三天，俄羅斯喀山見證了“大金磚合作”的啓幕。

據俄羅斯總統普京介紹，喀山金磚峯會有35個國家和地區以及6個國際組織代表團參會。峯會通過併發布了《喀山宣言》，全文共134條，涉及和平、安全、經濟金融合作、人文交流等多方面議題。

“很明顯能感受到《喀山宣言》是通過平等協商的模式產生，其中包含了各國的不同訴求。”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全球治理研究所副所長趙隆向觀察者網表示，這凸顯出金磚合作的特性。

趙隆認為，金磚合作和傳統的多邊機制、尤其是西方式機制中以單一國家或少數國家來推動一些議程設置不同，它的包容性很強。另外，“兩個大方向也很明確，第一是強調和平與穩定，第二是強調發展與合作。”

金磚合作的形式和優先方向展現出強大的吸引力，申請“入羣”的國家越來越多，30多個國家“排隊”希望加入金磚。

“金磚機制為什麼火？就是因為沒有走西方那樣拉幫結派的老路，而是走出了一條對話不對抗，結伴不結盟的新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王友明説。

峯會之前，國際媒體對金磚夥伴國和金磚支付體系的關注空前高漲。這兩大熱點議題，也在會議期間和《喀山宣言》中被討論或提及，取得了積極進展。

當地時間10月22日，喀山峯會音樂會 喀山峯會網站

金磚設立夥伴國，“是考慮到國際多邊機制的通病”

今年1月1日，埃及、埃塞俄比亞、伊朗、沙特和阿聯酋正式加入金磚國家，“金磚五國”增至“金磚十國”。

為“消化”新成員，讓新加入的五個成員國更好地融入金磚機制當中，今年六月俄外長拉夫羅夫宣佈，金磚國家集團已投票決定，暫停納新。

儘管如此，仍不斷有國家申請加入，俄方因此提出設立金磚夥伴國的方案。

喀山峯會後，普京表示，金磚國家已就金磚夥伴國名單達成一致，將在這些國家同意接受夥伴國地位後進行公佈。俄羅斯總統助理尤里∙烏沙科夫在峯會期間透露，這份夥伴國名單包含13個國家。

王友明認為，選擇哪些國家成為夥伴國應該是基於地域分佈、資源人口、申請時間、地緣政治影響力等的綜合考量。

“可以把金磚夥伴國看作成為正式成員前的過渡和考察期，也可以把它看作‘金磚+’合作的升級模式。”趙隆認為，這種設置考慮到了國際多邊合作平台或者機制的通病，即代表性和效率無法同時保障。

趙隆説：“很多機制在擴員後，雖然代表性增強了，但合作決策、一致行動的效率卻降低了。金磚在擴員方面走的是一條更加穩妥的路徑，希望避免由於過度快速地擴張，降低這一合作機制的有效性，所以設立了夥伴國。”

至於夥伴國的後續如何“轉正”的問題，趙隆認為，屆時可能要考慮該夥伴國對金磚合作的貢獻度、貢獻能力、是否符合金磚合作的大方向，包括金磚成員國的意見等等。

為什麼30多個國家“排隊”想加入金磚？

近年來，西方一些人不時拋出唱衰“金磚”的論調，詆譭金磚是“清談館”、“烏合之眾”。然而，30多個國家遞交申請希望加入，就是對這些論調的有力駁斥。

為什麼金磚的吸引力越來越大？

“因為金磚有大市場、大資源和大機遇。”王友明説，首先，金磚國家人口占世界人口的45%，這是一個巨大的消費市場；其次，“大金磚”的石油產量和儲存量佔到全球能源格局的約40%，像俄羅斯、伊朗、阿聯酋、沙特等成員國都是能源資源大國。另外，金磚還有投資和新經濟業態發展上的機遇。

“比如説中國的對外投資規模多年保持在世界前列，我們的‘一帶一路’是真金白銀地投入，像阿聯酋、沙特等國也在全球到處尋找投資機會。此外，金磚國家在經濟新業態上有一定優勢，並且這種優勢在某些方面超過了西方。”

王友明提到，金磚合作還有一個主要任務是推動國際秩序走向公平公正。正如《喀山宣言》中寫道，要“構建更具代表性、更加公平的國際秩序。”

當地時間10月24日，普京會見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 喀山峯會網站

“國際格局分為兩種，一種是力量格局，一種是權力格局。”王友明説，力量格局主要由經濟構成，金磚擴員之後，在全球GDP中的佔比，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從31.6%提高到35.6%。

他指出，現在“全球南方”在國際權力格局中的權重和其體量很不相稱，是一種失衡狀態。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為什麼世界銀行的行長一定要是美國人？為什麼IMF總裁一定是歐洲人？再比如説，國際奧委會委員的名額，一些歐洲的小國家有5個名額，而非洲一些大國一個名額都沒有，太不公正了。”

王友明認為，這也是“全球南方”很多國家積極加入金磚的原因，“它們想改變當前失衡的國際權力分配架構，推動國際秩序走向多元、走向民主、走向公正。”

另外，他在調研中發現，不少國家認為，可以通過金磚這個機制增加與金磚成員國各級領導和學者的交流，並在其中找到各種機會。王友明認為，這也是不少國家積極加入金磚“朋友圈”的原因。

共建支付體系，“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有價值”

近年來一些西方國家拉攏盟友濫施單邊制裁，不斷將國際經濟金融體系政治化、工具化、武器化。

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後，西方將俄羅斯踢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支付系統，試圖切斷其出口收入。此後，莫斯科加快了逐步停止使用SWIFT的步伐，與使用本幣的國家進行貿易。

作為2024年金磚國家輪值主席國、喀山峯會的東道主，俄羅斯積極推動建設金磚國家間的跨境支付體系。此事的動向，乃至金磚國家是否會繞開SWIFT這枚“金融核彈”打造新的支付體系，成為全球關注焦點。

《喀山宣言》強調，必須改革現有國際金融架構，使國際金融架構更加包容和公正。宣言指出：

我們重申致力於加強金磚國家金融合作。認識到基於貿易壁壘最小化和非歧視准入原則的快速、低成本、高效、透明、安全、包容的跨境支付體系具有廣泛益處。歡迎金磚國家同其貿易伙伴在開展金融交易時使用本幣。鼓勵加強金磚國家間代理銀行網絡，根據自願且非約束性的金磚國家跨境支付倡議促進本幣結算，期待在金磚國家支付工作組等機制下就此進一步探討。

我們認識到探索金磚國家金融市場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可行性的重要性，同意在各方自願參與的基礎上，討論和研究建立“金磚國家證券存託結算基礎設施”的可行性，以補充現有金融市場基礎設施。此外，在自願參與的基礎上探討金磚國家（再）保險公司，以提高金磚國家獨立再保險能力。

我們授權金磚國家財長和央行行長適時繼續研究本幣合作、支付工具和平台，並於下屆金磚主席國任期內提交報告。

在王友明看來，《喀山宣言》的內容顯示出，對於俄羅斯孜孜追求的建設金磚支付體系，金磚成員國都認為是有益的。

“金磚不是多數同意制，而是要協商一致。也就是説，但凡有一個成員國反對，就不能強行推動。因此《喀山宣言》加入跨境支付體系有關內容，説明金磚國家在這方面還是取得了積極進展。”王友明説。

但他也提醒道，“建立跨境支付體系不是立竿見影的，會面臨很多挑戰。”

王友明指出，建立新的跨境支付體系有三大挑戰需要克服：

第一，金磚國家的貨幣無一是國際金融的主要貨幣，這與支付體系需要強勢貨幣做支撐相距較遠。

第二，支付體系需要多邊合作平台的制度性保障，金磚目前還是一個鬆散型合作平台，缺乏約束性、制度性機制作為運行保障。

第三，面臨強大對手的競爭。SWIFT體系在數據收集的全面性、權威性、前沿性等方面被廣泛認可，其成本和效率明顯高出一籌。

當地時間10月24日，普京出席新聞發佈會 俄總統府網站

“金磚支付體系的建立無疑會帶來很多好處，可以使國際金融體系更多元化。但其面臨的挑戰，包括技術障礙還要一步步去解決，因此落地尚需時日。”王友明説。

在趙隆看來，無論是擴大本幣融資、探索跨境結算和支付、促進金融市場基礎設施互聯互通，還是維護金融安全，這些都是“大金磚合作”的長期目標。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提升金磚國家之間的經貿與金融聯繫，也是為了應對部分金磚國家因受到貿易保護政策、非法單邊制裁影響而導致的正常經貿往來受限。

趙隆表示，圍繞支付體系建設的合作要堅持科學化的路徑，要根據實際情況，根據參與國的能力、需求，包括現有貿易形式、貿易規模，漸進式地以一種包容性的合作原則去推進。同時也要平衡其與現有結算和支付體系如何兼容，如何互補，而不是為了取代某些現行機制。

“挑戰在於，作為一種以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為主體的結算或支付體系，首先要建立其交易規模、市場規模。同時，國際多邊支付或結算體系往往需要一種共同的貨幣來進行。而在金磚的框架下，目前我們更多還是在討論擴大本幣的合作。”趙隆説。

當地時間10月24日，在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六次會晤後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普京被問及有關SWIFT替代方案時表示，金磚國家將加強銀行間交流和金融領域合作，但沒有建立SWIFT的替代系統。

趙隆指出，儘管目前金磚國家距離獨立的支付體系還有一段距離，但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