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娜：每三個白俄羅斯人，就有一個擁有華為電腦和小米手機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阿麗娜】

“他們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非常依賴他們。我們願意為中國做一切符合他們利益的事情。沒有我們不能為中國解決的問題”。

10月24日，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在俄羅斯喀山接受CGTN採訪時，對中白兩國關係做出如上承諾。此前在明斯克會見北京大學及其他中國高校代表時，盧卡申科還曾説過，“西方曾一度試圖讓白俄羅斯遠離中國，但我們沒有背叛。”

在當今世界波雲詭譎的地緣政治形勢下，中國和白俄羅斯建立起了穩固、可持續的夥伴關係，在經濟、教育、技術等各個領域開展務實合作。白俄羅斯和中國對彼此有着高度的互信。這兩個相距遙遠、文化差異巨大的國家，又是如何建立起如此牢固而多元的關係？

答案在於兩國的心態，在於兩國對彼此的看法。白俄羅斯對中國有什麼看法？白俄羅斯媒體是如何描述中國的？隨着時間的推移，白俄羅斯對中國的看法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白俄總統和政府如何評價中國？

如果你在白俄羅斯國家媒體上讀到一篇關於中國的文章，你會發現這篇文章一定語氣友好，並時刻強調兩國夥伴關係對白俄羅斯的重要性。

“我和習近平主席有着深厚而真誠的長期友誼。兩國在涉及根本利益的問題上相互提供無條件支持”。盧卡申科總統曾如此評價中白關係。

他強調，儘管地理上相距遙遠，但兩國不僅在防止歷史虛無主義的問題上看法一致，而且對當前世界政治局勢和未來世界秩序的看法也一致。

兩國間的其他重大合作，也總是被白俄羅斯媒體大量報道，並在總統講話中不斷被提及。白俄羅斯人對中白工業園的建立印象極為深刻，也記得中國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向白俄羅斯提供醫療用品援助的恩情，記得中國幫助白俄羅斯建設國際級體育場館及相關基礎設施的慷慨。

然而，中白之間的良好合作關係並非一開始就是如此，也並非一蹴而就。在白俄羅斯獨立之初，我們的總統和政府很少關心與中國的合作。由於相距遙遠和過去沒有太多交集的原因，白俄羅斯人民短期內還無法將中國認定為一個“長期合作伙伴”。那麼，他們心目中的中國是什麼樣的呢？

建交之初，白俄羅斯人是如何看待中國的？

20世紀60年代中蘇決裂後，白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與中國基本斷絕了地方形式的往來。1991年，白俄羅斯共和國獨立後，在與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的道路上仍舊步履蹣跚。

儘管兩國都對發展合作關係感興趣，但最初兩國利益大多處於“平行狀態”、鮮少發生交集，這也阻礙了兩國發展合作的願望變為現實。

1992年，白俄羅斯部長會議主席維亞切斯拉夫·克比希與中國簽署了一項協議，白俄羅斯媒體積極報道這一事件並予以高度評價，但傳播度遠遠不夠。例如，白俄羅斯當時有一家國有報紙是這樣評論克比希及中白關係的：“在訪問中國和蒙古期間，克比希簽署了白俄羅斯與這兩個遙遠國家的經貿合作協議。然而，人們最好不要僅僅從新聞報道中，還要從商店的貨架上了解此事”，言下之意是雙邊貿易額小，民間交往不通暢。

這就是為什麼白俄羅斯人起初對中國並沒有清晰的認識。那些出生於20世紀60年代或70年代的人，大多隻能從歷史和文化課上了解中國。但隨着中白合作的深入，這種狀態漸漸出現了變化。

1995年，白俄羅斯和中國的年貿易總額比白俄羅斯剛剛獨立時翻了一番，白俄羅斯開始被來自中國的商品所覆蓋，其中包括許多白俄羅斯人從未見過的商品。2000年代，中國在白俄羅斯經濟中的地位不斷提高，但由於彼時白俄羅斯的中國僑民不多、媒體報道不足等諸多緣故，白俄羅斯人對中國的瞭解還是處於皮毛狀態，中國和中國的一切對他們來説都是未知的、陌生的。他們與生活在白俄羅斯的中國人接觸不多，相反，當他們看到中國人經過時，有些人，尤其是年齡尚小的孩子，會出於好奇地驚歎道：“看，那是中國人！”

也有一些白俄羅斯人將中國視為白俄羅斯市場的新競爭者和“壟斷者”，認為中國從白俄羅斯企業手中購買了大量土地，並對白俄羅斯的民用品市場進行“傾銷”。因此，最保守的居民階層對中白合作、特別是中白成立合資企業一事，持一些懷疑態度。

中白工業園區

白俄對中國的看法發生了哪些變化？

2010年代是中白關係的新時代，在那之後，中國在白俄羅斯的存在感大大增強。如今，兩國不僅在經濟政治領域，還在教育、文化、技術、醫療保健等領域建立了可持續的合作關係。這的確影響了人們對中國和中國人的看法。

可以説，“中國”已經進入了白俄羅斯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年都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來到白俄羅斯學習，據估計，2024年將有約7.5萬中國人在白俄羅斯生活。因此，當中國人成為白俄羅斯人的同學或鄰居時，他們就能瞭解到很多關於中國生活的真實信息。

文化合作也對中白彼此之間的認知產生了影響。白俄羅斯人現在喜歡觀看中國電影和電視劇，去愛樂音樂廳欣賞中國音樂家的表演。進入白俄羅斯四所孔子學院學習的白俄年輕人，對中國語言和文化非常着迷。

白俄羅斯人對中國的高度評價，還體現在對中國商品的大量使用上。每三個白俄羅斯人中就有一個擁有華為筆記本電腦和小米手機，他們對中國產品的質量非常滿意。此外，吉利汽車在白俄羅斯的組裝廠“Belgee”成立後，白俄羅斯人也能買到物美價廉的中國汽車了，中國商品價格低廉但“質量不好”的大眾市場印象，早已一去不復返。

與中國在商業領域的合作，也給白俄羅斯人的“中國印象”產生了重大影響。白俄羅斯商人將中國視為有遠見的合作伙伴。中國在許多行業都有很高的發展水平，在白俄羅斯遭受西方制裁的大背景下，中國以公正、中立的立場，繼續向白俄羅斯出口白俄羅斯急需的許多產品。

反過來，白俄羅斯也可以向中國提供高質量的食品工業產品、農業機械和化肥，白俄羅斯大學也與中國大學開展合作，招收大量中國學生來白留學。兩國未來的合作空間很大，白俄羅斯人對此有着清楚的認知。

此外，許多白俄羅斯人認為，中國毫無疑問將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人民幣將成為國際貨幣。他們在外匯市場上交易人民幣，給中國企業投資，將自己的財富寄託在中國的繁榮發展上，並堅信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

在2010年代初，白俄羅斯和中國政府官員必須做大量的信息和輿論宣傳工作，通過“軟實力”手段，向白俄羅斯社會介紹中國及其價值觀和發展方式。現在，我們沒有必要這樣做了，因為白俄羅斯人自己就對中國有着濃厚的興趣。

白俄羅斯人對中國的政策感興趣嗎？

可以説，白俄羅斯人對中國政策產生興趣的第一個高峯出現在2019年年末，即新冠大流行開始之後。新冠大流行對白俄羅斯和對全世界來説都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事件，白俄羅斯人對此感到措手不及。他們經常看關於中國如何應對疫情的新聞，很多人都對中國的政策表示欽佩，因為中國在使用新技術的同時，還能迅速建立全面封鎖並阻止病毒傳播。中國在新冠大流行期間向白俄羅斯提供疫苗和人道主義援助，人們也開始將中國視為願意雪中送炭的可靠合作伙伴。

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後，白俄羅斯外國經濟夥伴的圈子被人為地縮小。在此之後，白俄羅斯與中國的合作開始變得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密。多虧了中國，白俄羅斯才沒有在世界上感到孤立。

新的合作開闢了新的前景和機遇：兩國正在經濟、教育和文化等各個領域起草宏大的聯合發展計劃。中國還在上海合作組織等多邊平台上維護白俄羅斯的利益，白俄羅斯加入上海合作組織後，中白雙邊合作無疑會進一步加強，尤其是在安全與國防領域。

可以説，中國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對白俄羅斯來説是完美的。2022年後，中國的外交政策開始部分地決定白俄羅斯的未來發展方向，白俄羅斯再也無法無視中國的存在，政府必須適應中國的立場，並部分根據中國的立場來進行決策。白俄羅斯人在關注本國政策的同時，也關注中國的相關政策和行動。兩國擁有共同的未來，白俄羅斯人要想了解自己國家的發展，就必須關注中國的發展。

白俄羅斯國立體育大學孔子學院舉辦 “中華文化進校園”活動

白俄羅斯青年如何看待中國？

如上所述，白俄羅斯青年對白俄羅斯文化有着濃厚的興趣。他們喜歡讀中國的漫畫、看中國的動畫、在餐館吃中國菜。他們對來中國留學的學生很友好，願意和他們交朋友，通過這種方式，他們對中國有了更多的瞭解。

白俄羅斯高中畢業生要想進入大學學習，必須通過三次考試，並需要給大學提供高中畢業考試的成績單，每門考試的最高分為100分。2023年，如果你想在要在白俄羅斯國立大學依靠政府資助學習東方學（培養包括漢語在內的亞洲語言文化專家的專業）這門專業，必須獲得383分（滿分400分，算上高中畢業考試，共四門成績）的高分。而在明斯克國立語言大學學習中文翻譯的入學分數為390分。

可以看出，想要進入這些大學學習中國和漢文化相關專業的門檻極高。白俄羅斯的“漢語熱”現象和相關專業逐漸變熱門的背後原因，是學生們明白“知華專家”在勞動力市場上的需求量很大，許多年輕人都夢想着從事這樣一份他們認為有趣且收入豐厚的職業。

政治合作也有助於在白俄羅斯學生心目中樹立中國的正面形象。今年8月，當白俄羅斯準備迎接李強總理來訪時，白俄羅斯國立師範大學的教學樓上掛起了一面巨大的、長達數米的中國國旗，許多學生紛紛拍照留念。當白俄羅斯的大學準備與中國的大學聯合舉辦活動時，學生們都爭先恐後去當志願者。盧卡申科總統的小兒子尼古拉正在北京大學留學。白俄羅斯年輕人都對這件事津津樂道，這讓他們對中國的教育質量更加好奇和嚮往。

青年們的看法對中白之間長期雙邊合作極為重要，因為現在還是學生的他們，在幾十年後會成長為新一代的政策制定者和國家的領路人。如果兩國青年能夠很好地相互理解，雙邊政治關係就更有可能長期順利發展。

白俄羅斯總統兒子尼古拉·盧卡申科

中白交流還存在什麼困難？

有時，當白俄羅斯人談到國家正在發生的短期危機時，他們會懷疑地説：“連中國都不會幫忙，我們還能怎麼辦？”比如，我的叔叔與中國人沒有任何中間聯繫，但他對經濟、外交和國際關係知識很感興趣，當他認為白俄羅斯政府沒有做出理性決定時，他就會這麼説。這意味着，白俄羅斯人認為中國是白俄羅斯可靠的合作伙伴，但他們會認為中白合作的深度還不足以解決各種問題，會認為“中國的幫助”還遠遠不夠。

事實上，兩國仍然面臨着語言不通、思維方式不同、商業經營方式不同等問題。例如，當中國人向他們的老師、房東或為他們服務的工人贈送禮物時，後者會感到焦慮，因為他們認為中國人試圖賄賂他們。在商務領域也可以看到類似的情況。我曾親眼看到白俄羅斯企業家在商務談判中，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中國合作伙伴，因為中方代表堅持要簽署意向協議並將其作為奠定合作的“正式儀式”，而這種做法在白俄羅斯並不常見。

由於缺乏對彼此國家的瞭解，中國人有時也會不適應白俄羅斯社會的各種習慣和環境。我見過中國學生在自制的奶茶里加酸奶，我説“等等，這樣做會又酸又稠”，他們會説“沒關係，這還是牛奶”，所以那天晚上我沒能喝到“正常的”奶茶。

不過，我們仍然可以説，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問題將變得不那麼重要，因為從事中白關係領域工作的專家越來越多，兩國正在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建設共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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