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美國大選,又要見證歷史“奇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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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大家好,歡迎來到本期的《逸語道破》。今天還是要講一下當前最熱的話題——2024年美國總統選舉,談談我對這場選舉的一些理解和認識。在我看來,這次選舉和歷史上的歷次選舉都不太一樣。
美國大選的程序我們都知道,在確定兩黨的候選人提名之後,會有一個競選的過程:由一次全國範圍的普選投票選出選舉人團,然後通過選舉人團投票,最終確認結果,完成新舊政府的權力交接。
那麼今年的情況可能會更加接近於2020年的那場選舉,就是11月5號投票結束之後,不一定能夠形成一個穩健的共識,相反它可能會出現一些比2020年11月5號到2021年1月21號之間更加充滿不確定性的事件,這可能會慢慢變成一種美國政治和社會結構嵌套的新政治生態,並且可能會對美國國內政治的整個運行流程形成一些更加深遠的影響。
具體來説還是推薦大家看另一篇文章,就是羅伯特·卡根在2021年前後寫在《華盛頓郵報》上的一篇評論文章,題目是“已然來臨的美國憲政危機”。他指出,如果2024年美國再度讓特朗普成為總統提名候選人,那麼美國就會面臨一場深重的憲政危機。

原文截圖
他説的這個憲政危機有兩種表現形式,第一種場景假設特朗普又輸了,他認為本質上這是好事,這意味着美國的憲政民主制度以及看特朗普不順眼的那些民主黨或者共和黨建制派等政治力量在美國依然是有足夠的動員能力的,在美國現有的政治程序框架之內,把特朗普實質性地壓制下去了。
但是對於美國社會來説,它的風險和挑戰就是質疑選舉結果的這套話術和認知框架會變得更有策略、更有經驗、也更具有技巧性,這對選舉結果將形成全面的衝擊、挑戰和質疑,如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在2020年和2021年早期採取的包括衝擊國會山等等一系列行為。
尤其是,如果抓住中間的一些瑕疵、問題和錯誤進行放大,對於一些本身就有爭議的信息進行有利於自身的加工,然後進行煽動的話,是可能會導致美國社會陷入到一種比較持久的衝突狀態中去的。
但是,那篇文章被人低估的其實是另一部分,這一部分對於2024年的總統選舉結果以及未來的發展前景來説,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提醒——如果民主黨出現了問題,會怎麼樣?即假設出現這樣一種場景:特朗普贏了,但是民主黨這一側用跟特朗普類似的邏輯,甚至在此基礎上再疊加兩個buff,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所謂類似的邏輯,就是認為選舉程序上有瑕疵,然後認為選舉結果是一種系統性舞弊的結果。
對於民主黨而言,他們可能還有兩個更大的buff可以疊加。
第一個相對温和一點,就是把對特朗普勝選結果的質疑和保衞民主政治意識形態和價值觀掛上鈎。
這是已經出現在哈里斯競選過程當中的一種話術,即投票給哈里斯並確保哈里斯能夠當選,這是捍衞美國的民主。如果你讓特朗普當選了,不管你有沒有投哈里斯,這都意味着美國民主會遇到巨大的威脅。
美國民主如果遇到巨大的威脅,你應該怎麼辦?你就有了某種在美國憲法、道德和價值體系框架下賦予你進行反抗的義務,這時候你走上街頭,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造反、去否認選舉的結果,你就不是在造反,你是在捍衞民主制度。
這種buff的政治煽動性,應該説是遠遠要超過特朗普那時候提供的所謂拯救美國的buff的。
還有一個是,美國本土的民主黨基層行動派表現出的一種情緒:你如果不讓我的政治人物掌權,説明這個政治制度已經病入膏肓了,我要想辦法採取別的方式來解決。
對於他們而言的一個重要概念就是美國社會有着深刻的“疾病”,而治療這種“疾病”的方式,其實就是保障進步主義立場的民主黨人,能夠在各個不同的崗位以及各場關鍵的選舉當中掌握政治權力。
所以雙方實際上是一個死鎖的結構,是一對非常完美、相互加強的結構。當共和黨特朗普這一側上升的時候,民主黨那一側會竭盡一切可能方式去扭曲程序,以確保把特朗普選下去、把他們的人選上來。
第二點就是對於選舉結果認可的問題。
現在跟當初大家預想的不一樣,萬斯這一側其實對於選舉結果的態度最多叫做選擇性保留,他們右派的潛藏邏輯就是“只要我選不上,就是你程序出了問題”。
當然這裏面比較有利於右派的是什麼?現在在民眾的觀感層面,包括以政治博彩資金為代表的所謂市場和資本的預測層面,特朗普確實相較於哈里斯表現出了某種優勢。
要知道,一般情況下根據以往的經驗,希拉里對上特朗普、拜登對上特朗普,基本上都是在確保具備顯著優勢的情況下,你才可能在現實中以微弱多數取勝;更不要説現在在統計過程當中,特朗普已經跟你打平甚至反超,反向對你又有這種微弱優勢。
那麼對於特朗普這一側來説,他們會形成這樣一種認知和觀點,即特朗普在目前的選舉走勢中已經趨向“穩贏”了,如果最終出來的結果是特朗普沒有選上,那麼他們只接受一種解釋,就是這個制度程序有問題或者説有人作弊了。
而民主黨部分行動派的對策則會更加激進,即如果通過選舉的方式沒有辦法阻止特朗普,那麼就需要找到某種在選票政治以外的方式去對它進行變革。這不一定是美國的制度變革,或者説類似於顏色革命甚至暴力奪權的這樣一種場景,但很明顯就是對於民主黨的基層行動派和一些強硬派來説,他們不接受民主黨贏得選舉之外的任何結果。
並且,特朗普這一次如果對民主黨贏得選舉的事實進行任何的質疑,他只會驗證民主黨這一批人已經構建的對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這樣一個判定,即:你們就是美國民主價值最大的風險和威脅所在。
這種局面在美國民主政治歷史上應該説是相當罕見的,或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説是前所未有的。
當然我挺好奇這樣一種憲政危機最後的演化形式。現在按照常理來推論,大概率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最後確實是由搖擺州當中的若干個州,或者就是由賓夕法尼亞為首的一兩個州最終決定選舉人票的歸屬,但在決定歸屬的同時,也會把政治矛盾激化到一個空前的程度,或者説在全國範圍出現一波特朗普推動的紅潮。
在拜登政府任期內舉行國會中期選舉的時候,當時有預測説特朗普會推動一波紅潮反攻,結果紅潮沒有出現,用媒體的話來講,只是出現了一些漣漪。導致這個局面,是因為拜登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所謂政策性買票,包括面向z世代承諾免除大學貸款,進行了一輪緊急動員——這種用政策買票的形式,對特定羣體進行某種他們認為具有滴灌效應的緊急動員方式,已經成為近期催票的一個主要手段。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我個人目前有限的觀察來説,如果不考慮一些目前難以預測的非常規技術方案和手段,還是特朗普的贏面偏高。但是哈里斯在特定的情況下還是有機會的,如通過守住威斯康星、明尼蘇達、賓夕法尼亞,並且在加利福尼亞這些藍州不翻盤的情況下,構建一道南牆,在“鐵鏽帶”這邊全收,然後以正好湊滿270票的這樣一種方式去贏得選舉。
在全國的普選得票當中,可能民主黨會復刻類似於當年希拉里和特朗普對陣的態勢,相反就是特朗普在全國範圍贏得的普選票比民主黨的要多,然後民主黨憑藉選舉人票險勝。當然如果這種局面出現的話,可能在短期內直接的政治風波和衝擊不見得最激烈,但中長期將對美國社會撕裂產生較深影響。
當然如果出現的是另一種情況,就是特朗普贏得了選舉人票——不管是以273票的小勝,或是283票的中勝,再或是312票的大勝——那麼大家更加需要去關注的是11月5號到次年1月21號之前的一些重要觀測節點,比如説:
第一,最終的選舉結果究竟是什麼時候公佈,會不會出現相比較以往更延遲的最終結果確認。
第二,權力交接的流程是不是順利,會不會復刻國會山衝擊事件。
第三,在華盛頓進行的這種政治交接的同時,有沒有可能在全美各州出現不同政治陣營之間成建制羣體的的激烈對沖,或出現一些具有顯著黨派政治意義的暴力襲擊事件。

2021年1月6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特朗普的支持者舉行示威遊行。圖源:新華社
對於具體的選舉行為,美國的各種建制派力量,包括法院、行政、立法以及一些行動性力量會如何進行介入,這些都是值得我們觀察的。
而且需要指出的是,研究美國,其國內選舉的過程是一個非常難得的觀察節點,因為我們很少有機會通過社交媒體和碎片化的信息,以近似於即時的方式,對它國內重大的政治活動進行近距離的密切觀察。
因此,這對於我們更加準確、全面以及系統地把握西方民主政治制度運行的一些核心節奏和關鍵的底層邏輯,可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機會。也相信我們將再次迎來見證歷史“奇蹟”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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