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美國關税壓力，中國太陽能企業找到新方法：從越南搬到其他東南亞國家

【文/觀察者網 劉程輝】美國近來不斷向中國產品揮舞關税大棒，早前還取消了對越南、柬埔寨、泰國和馬來西亞進口的太陽能板實施的關税豁免，企圖打擊在當地建廠的中國公司。路透社11月4日報道披露，在美方的圍追堵截下，中國太陽能公司正把工廠從越南遷往下一個能夠避開美國關税的地方，導致越南一些最大的太陽能工廠陷入減產和裁員，同時印尼和老撾湧現出大量中企擁有的新工廠，他們的規劃產能足以滿足美國去年一半的市場需求。

“美國總是落後一步”

報道稱，中國太陽能公司正在縮減現有生產中心的產能，在其他國家建造新工廠，以此避開美國關税並穩住市場主導地位。雖然中國公司多年來一直在轉移產能，但向印尼和老撾轉移的消息還是首次出現。路透社為此採訪了來自五個國家的十幾位對象，包括中國工廠的員工、非中國太陽能公司的僱員和律師。

“這是一場巨大的貓捉老鼠遊戲。”美國政府前貿易官員、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高級顧問威廉·萊因施（William A. Reinsch）説，“轉移不是件難事，然後你可以再次建廠，重新開始遊戲。在這樣的規則設計下，美國總是落後一步。”

2024年1月22日，山西省運城市，藍色的太陽能光伏板鋪滿山坡。 IC Photo

根據SPV市場研究公司的數據，中國約佔全球太陽能產品出貨量的80%，其餘份額大都由中企設在亞洲其他地區的出口中心佔據。這與二十年前美國主導該行業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

與此同時，美國聯邦數據顯示，自美國2012年開始對中國太陽能電池板徵收關税以來，美國太陽能供應商進口量增加了兩倍，去年達到創紀錄的150億美元——雖然2023年的進口幾乎沒有直接來自中國的，但約八成來自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和柬埔寨，而中國公司在這些國家擁有生產工廠。

2022年6月，在美國製造業琢磨提升產能至足以供應國內氣候變化項目的需求之際，拜登政府免除了對來自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的太陽能電池板關税，為期兩年，試圖以此“過渡”。

去年美國國會一度試圖推翻這項豁免政策，但遭到白宮“堅決反對”。白宮在一份聲明中稱，拜登的豁免政策已經奏效，美國國內太陽能製造能力有所提高。

但僅僅過了一年，白宮立場大變。白宮今年5月16日宣佈，將取消對來自柬埔寨、越南、泰國和馬來西亞進口雙面太陽能板的為期兩年的關税豁免政策。白宮文件渲染稱，去年來自東南亞的太陽能組件進口量激增，而中國製造商被發現利用這一地區規避反傾銷和反補貼税措施，中國公司最近還在這些國家建立了新產能，目標是美國市場。

隨着上述東南亞四國被納入關税“火力範圍”，中國公司也開始尋求突破。

路透社稱，在過去的18個月裏，至少有四個中國或與中國有關的項目在印度尼西亞和老撾開始運營，另外兩個項目已經公開。這些項目的太陽能電池或面板產能總計達到22.9吉瓦，其中大部分產品將在美國銷售。

美國是僅次於中國的全球第二大太陽能市場，也是最賺錢的市場之一。根據PVinsights的數據，過去四年，美國市場的太陽能產品價格平均比中國高出40%。

美國聖地亞哥太陽能充電樁停車場 視覺中國

美國太陽能生產商在向美國政府提出的貿易投訴中一再表示，他們無法與廉價的中國產品競爭，他們抱怨這些產品得到了政府補貼的“不公平支持”。但中方企業強調，他們的價格競爭力來源於技術優勢。

關税也是美國大選的一個關鍵主題。雖然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和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哈里斯在關税政策上存在分歧，但兩黨議員都支持對中國太陽能產品加徵更高關税，以扶持美國本土供應鏈。

美國眾議院臭名昭著的“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主席、共和黨眾議員約翰·穆勒納爾聲稱，美國應當更加嚴格地執行關税政策，特別是在“中國通過第三國（出口）違反美國貿易法”的問題上。

越南“痛苦”，印尼老撾對美出口增加

路透社形容，中企轉移產能令越南感到了“痛苦”。美國的最新關税對越南太陽能行業產生了最直接的影響，導致一些生產商的總關税超過300%。

第一財經從多位業內人士處瞭解到，出於對税率回溯的擔心，大部分中國企業在越南的產能選擇了暫時停產。

“未來東南亞四國的產能再進入美國市場將會被徵税。因為税率太高，越南的產能應該不具備進入美國的條件了；馬來西亞和泰國出口組件沒機會，電池還有市場機會。”隆基綠能董事長鍾寶申8月在2024年中報的業績説明會上如是説。

儘管美國太陽能進口數據顯示，截至8月，越南的出貨量增長了近74%，但行業分析人士認為這只是為了趕在關税生效之前提前出口。

2018年11月24日，河北邯鄲，在太行山脈中發展光伏產業扶貧，在荒山上“種電”，把太行山變成了“太陽山”。 視覺中國

印尼工業部官員貝尼·阿迪·普萬託（Beny Adi Purwanto）説，在美國對越南征收關税的影響下，中國太陽能企業紛紛湧入印尼，雲程光伏旗下子公司Thornova Solar就是其中之一。根據該公司網站的介紹，他們在印度尼西亞工廠每年有能力為北美市場生產2.5吉瓦的太陽能組件，以及同等數量的太陽能電池。

貝尼還表示，天合光能在當地新建的電池組件工廠將在今年底全面投入運營，目前年產能達到1吉瓦，後續還會擴大，而中國聯塑集團（Lesso）投建的太陽能組件工廠年產能將達2.4吉瓦。

新東方太陽能（New East Solar）去年宣佈在印度尼西亞建設產能達3.5吉瓦的電池板和電池工廠。

一家美國太陽能公司的經理表示，中國公司把生產轉向印尼的速度非常快。該公司在印尼的中國供應商説，大量希望向美國出口的中國公司大單，幾乎要把他們淹沒了。“規模有着天壤之別。”這位經理説。

美國聯邦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8月，印尼對美國的太陽能產品出口幾乎翻了一番，達到2.46億美元。

老撾也是一些企業轉移產能的目的地，其中就包括與中國存在關聯的帝國星太陽能（Imperial Star Solar）。該公司的主要生產工廠設在柬埔寨，而柬埔寨也與越南一樣被移出了關税豁免名單。今年3月，帝國星太陽能在老撾開設了一家太陽能硅片廠，預計最終產能將達到4吉瓦。該公司當時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此舉有助於其規避美國關税。

另一家企業中潤光能於去年9月在老撾開設了一座5吉瓦的太陽能電池工廠。該公司在給路透社的一份聲明中説，將產能轉移到老撾的主要目的與美國關税無關，但沒有作出詳細説明。

去年前8個月，老撾還沒有向美國出口過太陽能光伏產品。但截至今年8月，出口額已達到約4800萬美元。

談及東南亞光伏的出路，隆基綠能總裁李振國此前回應媒體稱，東南亞的光伏產能是否一定要關停，還需要進一步評估。一是要評估市場競爭情況，二是要考慮是否將東南亞產能留作“備份”。

下一步“轉場”

還有一些中企走向了更遠的地方。

比如中東正成為理想的光伏企業投資地。晶科能源7月宣佈，公司已與沙特阿拉伯合作伙伴簽署了一項價值近10億美元的協議，將在沙特建造一座新的10吉瓦太陽能電池和組件工廠。

“投資沙特工廠意味着，公司從以往為規避貿易壁壘而被動採取的戰略，轉為主動佈局生產。”晶科能源副總裁錢晶在接受第一財經等媒體採訪時表示，不同於此前公司在馬來西亞、越南、美國工廠輸出產能的模式，從中東沙特工廠開始，公司變為輸出技術、體系、經驗、人才、供應鏈甚至企業文化。沙特的資金資本充盈，他們看中的是公司的技術經驗以及公司在中東地區50%以上的市佔率，而公司當前需要低成本投融資來保持技術的領先。

沙特男子走過一片太陽能發電場 路透社

中國企業在美國建設太陽能光伏廠的數量也在激增，他們尋求享受美國的激勵政策。根據拜登政府的《通脹削減法案》（IRA）規定，美國清潔能源項目使用的產品必須有至少40%在美國製造，方能享受税收抵免優惠，這些產品可能包括太陽能電池板、逆變器或電池組等。儘管美政府一年半前就公佈了申請税收抵免指導方針，但項目開發商抱怨規則過於複雜以致難以落實。

路透社分析，明年中國企業將在美國本土擁有至少20吉瓦的太陽能電池板年產能，足以服務約一半的美國市場。

近年來，美國政府濫用貿易保護主義措施，扭曲市場的行為愈發瘋狂。5月14日，美方發佈對華加徵301關税四年期複審結果，宣佈在原有對華301關税基礎上，進一步提高對自華進口的電動汽車、鋰電池、光伏電池、關鍵礦產、半導體以及鋼鋁、港口起重機、個人防護裝備等產品的加徵關税。其中，將用於製造太陽能組件的光伏電池從25%提高到50%。

中國商務部發言人強調，美方提高301關税違背了拜登總統“不尋求打壓遏制中國發展”“不尋求與中國脱鈎斷鏈”的承諾，也不符合兩國元首達成的共識精神，這將嚴重影響雙邊合作氛圍。美方應立即糾正錯誤做法，取消對華加徵關税措施。中方將採取堅決措施，捍衞自身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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