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行方式到居住選擇,英國“船民”的自由與困境
林铃锦
(文/林鈴錦 編輯/趙乾坤)
以天鵝為鄰,時常從悠長的水面上迷濛縹緲的日出中醒來……這是英國24歲插畫家佐伊·布勒薩拉“枕水而居”的日常。
四個月前,佐伊·布勒薩拉搬離了在英國布里斯托爾的家,住進了自購的一艘窄船,她認為這樣比租房子便宜。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周遊於英國的運河網絡上。她説,不被“錨定”在一個地方是種自由。
據英國《經濟學人》10月31日報道,因房租高企,像她這樣選擇“盪舟為家”的英國人越來越多,但船居成本近期也在逐日上升。

房租高企,英國泛舟水上的“船民”越來越多。英國《每日電訊報》
負責發放航行許可和管理水道治安的運河和江河信託(CRT)2022年進行的一項“船民”普查顯示,英格蘭和威爾士的運河上大約有35000艘船,過去20年裏增長了三分之一,其中倫敦的船隻數自2012年以來大約翻了一番。這些船隻中許多被當作了主要居所。
自疫情以來,遠程工作變得更容易,船主們也發現,住在水上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多數“船民”是退休人員,但倫敦的“船民”通常較為年輕。25到34歲無固定泊地的“船民”中約有64%住在倫敦及周邊。
《經濟學人》報道稱,飆升的房價令“船居”模式的吸引力大增。買一艘像樣的窄船大約要花費5萬英鎊(約46.14萬元人民幣),相比之下,倫敦一套公寓的平均價格約為44萬英鎊(約406.02萬元人民幣)。
“船民”通常居住的窄船最初是工業革命時期的一種工作船,最寬2.1米,可以在英國狹窄的運河網絡中自由穿行。雖然這種船的工業需求早已消失,但英國人依然對它十分鐘情,乘窄船度假仍是一種頗受歡迎的休閒方式。
在工業革命期間,英國修成了跨度近6400公里運河網絡。在鐵路發展起來後,運河的使用隨之減少。20世紀初,英國許多城市的運河因航運不足而被廢棄或填平。1968年英國發布的《運輸法案》明確了運河的休閒價值,併為運河的維護提供了一些公共資金。20世紀末,許多運河路線得以恢復。

英國倫敦攝政運河。視覺中國
《經濟學人》報道稱,由於極端天氣事件和污染等原因,這個擁有250年曆史的運河網的維護成本很高,且還在不斷攀升。在上一個財政年度,運河和江河信託花費了4000萬英鎊(約3.7億元人民幣)用於定期維護,此外還花費了2700萬英鎊(約2.5億元人民幣)用於升級19個為河道供水的運河水庫。
這些費用部分由船民承擔。其中,辦理水上執照一年要花幾百英鎊,此費用約佔運河和江河信託總收入的11%。今年4月,運河和江河信託宣佈,到2028年,沒有永久泊位的船隻將被額外收取25%的費用,而寬體船隻的船主可能要多支付75%。此後預計還將加徵更多費用。
2023年7月,英國政府同意從2017年至2037年向該信託基金撥款4億英鎊(約合36.92億元人民幣),並要求其從其他渠道擴展財源,減少對税金的依賴。此前2012年達成的協議顯示,英國政府曾承諾在15年內提供7.4億英鎊(約合68.29億元人民幣),期間該基金會應“逐步自立”,政府補貼也會相應減少。
運河和江河信託對此表示,政府撥款的變動可能會導致“毀滅性的後果”,或導致多條運河線的關閉。
《經濟學人》報道稱,時間和自然之力使得許多英國運河變得荒蕪,同時也賦予其“超乎原先設計之外的美感”。“船民”們表示,運河系統的古舊特質也是其魅力的一部分。

疏於治理的河道可能帶來行船危險。BBC
儘管疏於治理的河道多了“野趣”,也有船民反映,過度生長的植被可能構成安全風險,容易阻礙船隻停泊,造成梯子打滑,導致船閘門漏水和機械損壞。
英國廣播公司(BBC)2017年報道了“船居生活”的缺點,並非所有人都能適應。例如,船艙內空間有限,通常十分擁擠和低矮,隔音效果也不佳。此外,洗衣服是件痛苦的事,尤其在寒冷的冬天。
根據英國1995年頒佈的一項航道法規,沒有永久泊位的船隻必須每兩週更換一次停靠點,且船隻必須“真正用於航行”,違者執照將不能獲得更新,甚至被逐出河道。因此,儘管享有“搬家自由”,泊位也成了“船民”需時常考慮的問題,而熱門泊位往往罕有剩餘,或者價格昂貴。河道維護工程也可能導致某些區域關閉。
運河和江河信託還提醒,“船民”們還不得不面對從清理馬桶到保養髮動機等一系列挑戰,持續不斷的船屋維護相當於多幹了一份兼職工作。
窄船的航行速度也遠遠落後於各種現代交通工具,但窄船卻是許多遊客可“隨身攜帶”的居所。
一名“水上吉普賽人”保羅·邁爾斯曾為英國《衞報》撰文,分享自己花了16個月沿水道從北至南橫渡英格蘭的經歷。
他寫道,以每小時3英里的速度,他駕駛着自己的“浮動之家”,通過數百個船閘上上下下。他看到,部分運河廢棄後,有些船閘的閘門已不復存在。河道中,水仍然兀自流淌。水流衝過一道道曾經的水閘,形成一連串的瀑布,閘門間靜水處長滿了睡蓮、沼澤金盞花和鳶尾花。

保羅·邁爾斯英國《衞報》
曾經,人們可以通過河流和運河,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走遍整個英格蘭。行船水上,旅行者以與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速度緩緩前行,彷彿跨過一道通往數百年前時代的大門。
“在火車或汽車上,一切都會因速度變得模糊。而在每小時3英里的船上,風景變得清晰起來,有時我會在一個地方停留數天。”保羅·邁爾斯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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