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舸:特朗普的勝利,主要不是因為拜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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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6日,多家美國媒體測算,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已獲得至少270張選舉人票,從而贏得美國總統大選,特朗普本人也已宣佈勝選。
中央黨校黨建部教授強舸以筆談方式撰文就大家關注的一些問題作了闡述,分析本次美國選舉鉅變背後的深刻原因。

當地時間11月6日凌晨,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棕櫚灘會議中心發表講話,宣佈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獲勝。截圖自AXIOS
觀察者網:本次美國大選結果特朗普優勢明顯,選情反轉的原因是過去四年拜登政府施政能力的下降嗎?
**強舸:**對政績不滿,會對選舉有一些影響,但我覺得總體上影響不會很大。因為現在美國的基本特點是兩黨選民的黨派性都很強。對大多數共和黨選民來説,只要是特朗普上,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投特朗普,而民主黨選民,放頭驢上去也會投民主黨。
即使有搖擺選民,他們也是因為一些固定的政策主張而搖擺。比如,可能既覺得特朗普打貿易戰打得足夠堅決,但又覺得民主黨長期和工會關係比較好,或者像一些中產選民,既覺得共和黨減税好,又覺得共和黨搞反墮胎有點太極端。
所以,這些選民實際上都不會因為短期政策以及競選過程中的一些偶然性因素,而影響投票立場。當然,總體上政績會導致選民可能稍微有一些幅度的偏移,對執政的民主黨感到不滿。而決定大選最關鍵的因素是郵寄選票會在多大程度上被應用,以及選票的身份核實機制會在多大程度上嚴格執行。這背後體現的是特朗普能在多大程度上收服共和黨建制派。
2020年,特朗普輸掉佐治亞、亞利桑那、賓夕法尼亞、威斯康辛和密歇根五個州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當時這五個州是郵寄選票應用最多的地方。而鏽帶三州郵寄選票用得多其實也能理解,因為畢竟民主黨在鏽帶三州掌控政權很久了,民主黨的組織體系也很完善;但是佐治亞和亞利桑那,那時候的州長、州務卿、州議會、法院全都是共和黨主政,恰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能推行全美最激進的郵寄選票政策,那就有很大問題。這也體現了彼時在佐治亞和亞利桑那州掌權的建制派共和黨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是希望把特朗普幹掉的。
因此,本次美國大選的重點,就是特朗普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特定州的建制派以及基層黨組織。這個形勢在2024年發生了很大變化,所以我從2024年初就認為特朗普會贏。我的判斷理由跟黨綱政策都沒關係,而是其黨內鬥爭的一個結果。
2020年郵寄選票能在如此大的範圍內應用,有兩個原因:一是新冠肺炎疫情——現在肯定沒了,另一個就是經過這幾年在野,特朗普進一步強化對基層組織的掌控力,以及基層組織出現較大的換屆改選。而仍然在台上的這些州一級官員,比如佐治亞的州長、州務卿,還是原來那批人;特別是州長、州務卿曾跟特朗普發生激烈矛盾,特朗普在 2022年中期選舉時都沒有給他們背書,他們依然輕鬆勝選。
但這幾個州長、州務卿要擔心的問題是,如果再這麼允許寬鬆的選票認定機制和郵寄選票的話,不僅損害特朗普的利益,也損害建制派共和黨人的利益,像佐治亞州在2020年大選時,共和黨長期掌控的兩個聯邦參議員席位同時丟了。亞利桑那州經過兩次選舉,長期掌控的兩個聯邦參議員席位也丟了,這對共和黨建制派來説是非常嚴沉重的打擊和損失。
所以,再這麼搞下去,民主黨不只會幹掉特朗普,還要幹掉建制派共和黨人,州長、州務卿、州議會議員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所以,共和黨建制派一方面是迫於特朗普的壓力不敢這麼搞,另一方面也是感受到了民主黨的威脅。這次選舉整體來説,這幾個州的共和黨建制派也開始服從黨組織的統一領導了,於是就有把握拿下選舉了。
綜上所述,選情的重點是特朗普能在多大程度上掌控共和黨,顯然這幾年他在這方面做得足夠成功。

2024年美國大選,特朗普贏下佐治亞州截圖自紐約時報
觀察者網:特朗普的競選團隊,包括他本人,做對了哪些地方幫助了他的選情?
**強舸:**我覺得特朗普團隊做對了的地方,就是加強基層組織建設和對基層組織的掌控,這幾年特朗普的長子小唐納德實際上一直在全美各地做這件事。而日常的競選活動跟2016年、20 20年的差別並不算很大,還是原來那些套路。
在我最近出版的新書裏也分析過,特朗普上一次大選失敗的原因,就是不重視對共和黨政黨機器的控制。那他現在重視政黨機器,共和黨確實在很大程度上已服從於特朗普了。比如利茲·切尼一開始跳出來反特朗普,很快就被州委和全國委員會開除黨籍了。
應當説近期兩黨的競選活動肯定都是有作用的,但兩黨做得都不錯,所以會有互相抵消效應,不足以改變大局。
觀察者網:今天美國不光選總統,還包括國會參眾兩院部分議席選舉;目前來看,一府兩院+最高法院都將由共和黨主導,這對美國政治會有重大影響?
**強舸:**首先我覺得不至於被共和黨“主導”,因為共和黨在眾議院的優勢顯然是很微弱的,最多也就是220席的樣子。參議院有可能優勢會大一些,因為現在已經拿下51個席位了,按這個趨勢拿到55個席位也有可能;如果拿到55個甚至更多的席位,共和黨可以比較穩固地掌控參議院。但如果只是52、53個席位的話,不能説共和黨掌控,因為不同的議題總會有個別議員會唱反調。
本身美國的政治體制也是如此,參議員的獨立性是很強的,眾議員也有一些獨立性很強,在投票時並不一定會和總統保持一致,所以並不會形成一個我們理解的好像總統、參議院、眾議院都在共和黨手上,共和黨就一家獨大了。
另外,目前來看,美國最高法院其實和特朗普是有點若即若離的。
例如關於郵寄選票,2020年共和黨人在賓州把官司打到聯邦最高法院去,説賓州的郵寄選票規則不對,因為當時的規則是,允許郵戳日期在投票日之後的選票也被記錄有效,結果最高法院判共和黨輸。今年共和黨在賓州再次就郵寄選票發起了一次訴訟,結果到最高法院還是輸。按理説,最高法院大法官保守派對自由派是 6: 3,然而每次涉及到影響特朗普贏或不贏的關鍵訴訟,最高法院都判共和黨輸。所以,最高法院幾位保守派大法官的理念還是比較鮮明的,整體上強調司法的獨立性——雖然我是保守派大法官,但我並不是共和黨的大法官。美國最高法院內部“一黨獨大”的局面還遠遠不會到來。

《美國困局:“新右翼”的興起與挑戰》,2024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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