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二進宮,美國通脹捲土重來?
陈济深

隨着特朗普和共和黨在美國選舉中大勝,特朗普的第二個任期,尤其是任期的前兩年普遍被認為是美國曆史上權利最大的總統,這也導致市場高度關注其政策傾向對於全球經濟的影響。
特朗普經濟政策的核心是“減税、限制移民和提高關税”組合拳。若特朗普的經濟計劃若全部實施,不僅將引發大規模赤字,同時對內減税,疊加收緊移民政策和加徵關税,將進一步放大美國的供需矛盾,導致美國“再通脹”風險上行。
值得注意的是,在昨天凌晨美聯儲發佈的利率決議中,雖然美聯儲如期降息了25個基點,但在美聯儲FOMC聲明中關於“通脹正在可持續地向2%邁進”中“更有信心”的措辭被刪除,也暗示了特朗普上台後可能會導致美國通脹捲土重來。
貿易戰2.0,美國通脹的最大隱憂
在競選活動中,特朗普多次提及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20%的關税,這較目前2.3%的平均關税大幅增加。
同時對特定國家,特朗普更是表示將祭出關税重手,在11月4日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市的競選集會上表示,除非墨西哥政府遏制非法移民越境,否則一旦他當選,將對所有從墨西哥進口的產品徵收25%的關税,税率最多將升級至100%。
而對於中國,特朗普則多次表示,其當選後將對所有中國商品加徵60%關税。
儘管特朗普認為,關税不會轉嫁給消費者,並且關税還保護了美國企業,還能吸引很多企業進入美國。但特朗普第一個任期的貿易戰的結果證明,對於中國進口商品加徵關税實質性的提升了美國的通脹水平。
2022年3月,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簡稱PIIE)發佈了名為《為了減輕通脹,美國應該依靠貿易自由化的作用》的報告。
在報告中,PIIE的經濟學家計算了特朗普政府與中國貿易摩擦的規模及其影響,稱貿易戰中美國對中國16%的平均附加關税最終將直接提升美國1.3%的CPI。
因此對於特朗普第二個任期可能加碼貿易戰的行為,各路分析人士普遍認為這將為美國目前的抗通脹行動帶來不確定性。
智庫歐洲改革中心(CER)的研究預計:“特朗普可能不會(像第一任期)那麼剋制。在第一個任期內,由於他本人及其團隊不熟悉權力博弈,很少有官員與特朗普的觀點完全一致,這迫使他不得不依靠温和派共和黨人士。現在,特朗普和他的團隊會更加有組織性,因此更有能力駕馭政府的槓桿。”
高盛集團今年的一份研究報告則稱,特朗普政府的高關税極大概率導致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急劇增加,2018-2019年期間,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使歐元區的工業生產減少了約2%。由於德國等歐盟成員國對工業生產的依賴程度較高,預計這些國家受到的影響更大。
高盛集團首席經濟學家哈祖斯(Jan Hatzius)預測,如果美國施加關税,歐盟受到的損害將超過美國。歐盟將因此損失1%的國內生產總值(GDP),而美國僅損失0.5%。不過,這也會使美國的通脹率上升1.1%,而歐盟的通脹率僅上升0.1%。
而針對特朗普稱將對中國加徵60%關税的言論,光大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高瑞東告訴觀察者網,若美國對全球徵收10%關税,對中國商品徵收60%關税,其帶來的進口價格漲幅如果完全轉嫁給消費者,進口商品未來將價格上漲11%,對應CPI上漲1.9個百分點。如果考慮進口結構的變化,以及其他政策的對沖影響,實際影響會低於這一數值。
考慮到美聯儲依然將通脹目標設定為2%,而目前美國通脹儘管持續下降,9月CPI依然同比增長2.4%,高於目標水平,如果特朗普加碼貿易戰,勢必將在一段時間內推高通脹水平。
赤字高企,美國通脹的另一把火
為刺激美國國內經濟,特朗普稱將採取以全面減税的承諾為基礎的税收政策,延長並修改他在2017年簽署的《減税與就業法案》,取消消費税和社會保障福利税,並把公司税率從21%進一步降低到15%。特朗普稱:“這是創造就業機會的重要手段……所有人都將湧入美國,因為我們的税率極具競爭力。”
不過,該減税計劃被認為將加劇美國財富不平等以及財政赤字問題。根據美國税收政策中心的數據,到2025年到期時,特朗普的減税法案將使美國收入最高的1%的家庭平均減税額超過6萬美元,收入最低的60%的家庭平均減税額不到500美元。此外,公司税的削減也並未惠及工人,反而使高管薪酬大幅增加。
此外,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據,該減税法案將在十年內導致1.9萬億美元的損失,如果按照特朗普的計劃,將法律中臨時性的個人所得税和遺產税削減永久化,從2027年開始,每年美國的税收基礎將再損失約400億美元。
荷蘭國際集團(ING)在本月發佈的一份研報中表示,短期內,減税和親商環境的前景會使市場情緒保持相對堅挺,風險偏好保持活躍。但美國中長期增長前景的不確定性將增強。美國今年的財政赤字已經接近國內生產總值(GDP)的7%,債務與GDP之比為100%。財政可持續性方面的擔憂將導致投資者要求美國政府在長期借貸時支付更高的期限溢價,從而推高整個經濟體的借貸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赤字的高企或將和工資黏性一樣,成為美國未來長期通脹的雙引擎。
驅逐非法移民也將加劇通脹
除了赤字和貿易戰兩條引發通脹的明線,特朗普的限制非法移民政策和對於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的不滿則是引發美國通脹捲土重來的暗線。
拜登時期,美國移民人口的大規模流入被認為是補充勞動力缺口、緩解通脹的一大利器。2021年至2024年9月,美國勞動力人口共增長855萬人,其中外國出生人口共增加525萬人,本地出生人口共增加330萬人,可見移民人口的流入是美國疫後勞動力供給的關鍵來源。
統計數據顯示,2022年美國非法移民勞動力人口為830萬人,約佔美國勞動力人口的4.8%。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統計,2022年美國非法移民人口增長至1100萬人,高於2019年的1020萬人,約佔美國移民人口的23%,佔美國總人口的3.3%。勞動力人口中,2022年非法移民人口增長至830萬人,高於2019年的740萬人,持平於歷史最高水平,約佔同期移民勞動力人口的28%,約佔同期美國勞動力人口的5%。非法移民主要從事農業、建築業、低端服務業(如女傭、管家、廚師、家庭護理、保安、清潔工等),恰巧是疫後美國勞動力供給最為短缺的領域,對於緩解通脹發揮重要作用。
根據美國移民委員會統計,2023年,農業行業中有25.3%的工人是移民;全國15.6%的護士和27.7%的醫療助理是移民;建築行業四分之一的工人是移民。
根據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IIE)研究,假設驅逐非法移民130萬/830萬人(前者參考美國在1950年代艾森豪威爾時期採取的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驅逐行動,後者則是驅逐所有非法移民),對應美國通脹將在2025年上升0.35/2.2個百分點。
除了驅逐非法移民導致勞動力吃緊引發的通脹外,特朗普對於寬鬆貨幣的傾向也讓其對美聯儲目前降息緩慢的進展表達了明確不滿。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日美聯儲議息會議後的新聞發佈會上,鮑威爾在回答問題時指出,如果當選總統特朗普要求他辭去美聯儲主席一職,他不會辭職,總統也無權將其解僱,因為“法律不允許”。這也明確了兩者之間的矛盾,也暗示了鮑威爾對於特朗普試圖干預美聯儲政策,讓其進一步降息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