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資源城市到產業匯聚，地方綠色低碳政策如何撬動城市轉型

隨着全球氣候變化的加劇，綠色低碳發展已成為各國的共識。就在三個月前，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便再次強調了“發展綠色低碳產業，健全綠色消費激勵機制，促進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建設”的戰略部署。而到實踐中，除了中央政府把控宏觀政策基調，地方政府作為降碳減排的責任主體和執行主體，其發揮的作用不容小覷。

對地方政府而言，可採納的措施主要包括建立碳排放交易市場，通過市場機制引導企業減排；推動綠色能源發展，增加風電、光伏等可再生能源的比重；促進交通領域的電動化與清潔燃料應用；在工業和建築為首的領域制定嚴格的能耗限額和減排目標；推動綠色低碳技術的研發與應用；加強碳足跡管理和綠色供應鏈建設等。

值得注意的是，回顧過往地方政府推出的相關政策可以發現，各地方政府在地區管理上都選擇了因地制宜：從當地的自然環境資源出發，結合當地的經濟產業結構，在追逐同一個目標的同時，省與省、城與城之間的政策側重點卻可以不盡相同。

發達地區的引領作用

影響地方政府低碳政策選擇的一大因素便是經濟，如北京、上海、廣東、浙江等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減排政策的共同特徵在於：較早啓動的碳交易機制、較完善的綠色技術應用、清潔能源的推廣以及產業結構的優化。這些地區通過碳交易市場，推動了企業的低碳技術創新和能源結構轉型，減少了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例如，廣東通過推動可再生能源和綠色建築政策實現了碳排放下降，而浙江注重提升製造業的綠色轉型。這些政策得益於發達地區強大的經濟實力、技術資源和政策制定的靈活性，能夠有效引導產業結構升級和綠色技術創新。

同時，這些領頭地區兼具試點和帶動作用，成為全國範圍的綠色低碳政策的開拓者和推廣者。

以上海為例，作為先鋒試點城市，上海在2024年連續推出多條有關碳足跡管理和供應鏈低碳轉型的措施，力求建立產品碳足跡管理體系，推動綠色低碳技術應用，帶動上下游企業協同發展。與此同時，通過長三角地區合作，上海得以將在碳足跡管理方面的經驗分享出去，成功幫助長三角地區達成碳足跡標準統一、數據共享和政策互認，實現跨區域供應鏈綠色轉型。這種探索模式不僅有助於上海自身實現碳中和目標，還為長三角一體化的綠色發展提供了範例。

產業結構塑造地方政策走向

經濟水平外，地方產業結構也是影響地方綠色低碳政策的主要因素之一。綜合2024年各地政府報告裏有關降碳減排的相關訊息可以發現：海南和雲南作為熱門旅遊大省，注重綠色旅遊，通過碳足跡核算和碳標籤試點引導低碳消費；河南、河南等地重工業佔主導，因此側重於傳統產業的清潔化和循環化改造，並推動綠色製造業的發展；湖北依靠豐富的水電資源，積極開發風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推進新能源交通。這些基於當地核心產業的措施幫助當地在不影響自身的產業結構的情況下，成功完成了產業綠色轉型和民生的平衡發展。

資源型地區的挑戰

然而，經濟發達地區和產業密集地區之外，中國還存在着大量靠“吃資源”維持運轉的地區。這些完全依賴資源開採的地區因其特殊的產業結構，往往成了綠色減碳基調下頑固的“雜音”——在相關資源行情好時，地區政府往往缺乏動力對地區支柱產業開刀，而待到行情不佳時，又缺乏足夠資金進行轉型。其中最知名也最顯著的案例，便是由陝西榆林、內蒙古鄂爾多斯、山西朔州圍繞形成的“煤炭金三角”。這個三角區不僅坐擁約全國總量二分之一的化石能源儲量，天然氣、原油、稀土和鈉鹽同樣儲量驚人，金屬和其他礦產資源也十分可觀。如此巨大的資源儲量造就了“煤炭金三角”的路徑依賴。統計顯示，三角區去年煤炭部門的GDP增量貢獻高達45%，就業貢獻同樣達到驚人的30%。這意味着，對當地煤炭行業的一切措施都可能影響到當地民生的命脈。

三角區對資源開採的依賴同樣也反映在了環境數據上。據統計，該地區人均碳排放量和碳排放量年均增速分別為全國水平的1.7倍和1.6倍，遠高於全國水平。而過去三年，“煤炭三角區”風電和太陽能發電量增速低於全國增速。另一方面，火力發電量增長23%，明顯高於全國增速。這個數字在如今碳中和的大趨勢下，無疑是刺眼的。如何幫助當地綠色轉型、產業升級，成了一個棘手卻又迫在眉睫的問題。

榆林與鄂爾多斯的成功經驗

通過過去數年的努力，當地政府為這個難題給出了完美答案。作為三角區中的代表，榆林和鄂爾多斯市政府做的第一件事，先是直面問題本身——引入高科技技術裝備，對現有的支柱產業進行綠色升級。高科技的加持下，兩地在資源開採和中游化工環節均大幅度提升了效率。在升級產業的同時，兩地政府仍不忘開闢更綠色更低碳的發展方向。作為能源生產的重鎮，同時兼備清潔能源所需的自然條件，兩地隨即開闢了氫能、風電和光伏的大型清潔能源基地。鄂爾多斯更是跳出能源行業的束縛，創新出零碳產業園模式，從東部引進動力電池、汽車等低污染但高能耗的企業，實現能源就地消納。

鄂爾多斯的華麗轉型背後離不開前文所提的降碳減排領先城市的帶頭作用。鄂爾多斯此番打造零碳產業園、再引入高能耗低污染製造業，便是發生在其加入“上海城市羣”之後。2021年，上海聯合蘇州、南通、嘉興、鄂爾多斯等六座城市，獲批成為全國首批燃料電池汽車示範應用城市羣。其中，鄂爾多斯市負責推動燃料電池整車的商業化運營，承擔了重要的任務。如今，有了榆林和鄂爾多斯的成功轉變，三角區其餘地區也有了可供參考的模板，而這最終將惠及全國大量的資源型地區。

從經濟領跑的大都市、到產業密集的各大省市、再到行業單一的資源型城市，中國對綠色低碳經濟的堅持從不停留在口頭上。雙碳目標被各個地區政府拆解成一條條與當地人民息息相關的措施，在綠水青山的同時，也為人民帶來實實在在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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