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語道破：特朗普第二任期，一個大寫的“莽”字-沈逸

【視頻/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大家好，歡迎來到本期的《逸語道破》。今天，我們繼續討論美國大選普選投票結束，“懂王”勝選之後的情況，並對其持續跟蹤觀察。

這兩天引起大家廣泛關注的是“懂王”頒佈的一系列人事任命。包括埃隆·馬斯克或將出現在一個新的機構，這個機構的性質也引發了各方廣泛的爭議。特朗普會不會在美國現有的15個聯邦級行政部門之外，設置第16個所謂的“政府效率部”，又或者這個叫“部”的東西其實不是個“部”，它是另外一種存在，並且可能會發揮作用，以及馬斯克在這個位置上會發揮怎樣的作用，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工作，引發了大量的討論。

同時，一個有從軍經歷，但是在美國軍隊中主要承擔低級軍官角色的前福克斯電視台的主持人被提名，他將來可能成為美國的國防部長，也引起了一輪廣泛的爭論。

大家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人事任命上，在分析這個任命之前，提醒大家先注意一件事，就是這一輪人事任命信息的密集發佈和另外一個信息是密切關聯的，或者説存在着一種比較微妙的關係。

特朗普上台之後，他先提名了幾個人，然後，他還做了一件事情——打電話給俄羅斯總統普京，至少他的團隊用某種信源告訴《華盛頓郵報》和路透社這樣的主流媒體，讓他們相信特朗普應該和普京已經通過了話，並且就特朗普在政策行動上面最大的一個賣點——“上任後24小時之內結束俄烏衝突”這些方案——進行了溝通。但是這個事情有戲劇性的發展，克里姆林宮方面非常罕見地迎面否認了這個信息。

當觀察者都在熱情地、熱烈地去等待和思考下一步特朗普會如何做出回應的時候，從那個被大家戲稱為長得像《權力的遊戲》裏面“臨冬城”或“君臨城”那樣的權力中心的海湖莊園裏面傳出的，不是特朗普對於俄烏衝突以及對於普京打臉式回應做出的任何正面表態，而是一系列極具戲劇性和衝擊力的消息，尤其是“政府效率部”的落地和所謂的人事任命。

2017年3月22日拍攝的美國佛羅里達州棕櫚灘海湖莊園 新華網

從直觀的觀察上來看，如果不是特朗普團隊的人曾向媒體放話，説他跟普京通過電話，大家幾乎就不知道特朗普可能已經遭遇了一次挫敗。這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特朗普式外交風格或者説政策風格，他始終嘗試去引領你的注意力，讓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希望你集中的地方，以確保通過牽引你注意力的方式，去構建一個他希望傳遞給你的信息或者是認知，最大化地放大他的能力，突出他的優點，不要去看他的失敗，甚至不要意識到他曾經遭遇過失敗，從而最終兜售他那個完美的人設。

在政府效率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非常清楚的點。美國憲法明確規定，在美國的三權分立中，總統行使行政權，同時總統有權去找人幫他幹活，因為他不是個神仙。那麼幫他幹活的人基本上分為兩攤，一攤在白宮裏面，他的辦公室成員、幕僚長、跟總統有密切合作關係的人，構建了一個所謂的總統行政辦公室。

總統行政辦公室下面最大的一個辦公室可能是管理與預算辦公室，聽名字就知道它是管人頭、審核預算的。這些人是總統身邊的人，直接為總統工作、提供服務，非常直接、具有日常輔助性質，所以這些人的任命不用國會進行人事審批，不需要在參議院去過堂。

同時，因為國家的事情非常多，總統還有權任命一些專門的人負責一些專門的部門，比如説打仗的問題怎麼解決、外交的問題怎麼解決、生意怎麼去做、貿易怎麼去搞、商業怎麼去搞、財政怎麼去搞，所以就有了“部”這個概念。這些部長級的官員，或者説所謂的聯邦級行政機構，這些機構負責人構成的其實就是“總統內閣”，或者簡稱為“內閣”，這些內閣閣員，也就是部長級的總統政治任命官員需要到參議院去過堂。

特朗普已經明確説了，參議院要給他提供缺席任命機制，在參議院休會期間也要通過他的任命。當然，其實根據後面的程序，在他們重新開會之後，人事部門還是要跑一遍相應的程序。但特朗普的意思是不能來阻攔他的任命。

從這個任命當中，我們大體上可以看到這樣幾點：第一，特朗普確實展現出了他在第一任期內學到的一條核心經驗或者是教訓：堅定地相信我要任命一批人，這批人必須是我的人，要求就是忠誠。檢驗忠誠的指標是什麼？就是看他們對民主黨的態度，對特朗普的態度。

特朗普在2020年離開白宮，但現在都很難説他輸掉選舉，因為特朗普堅決相信他其實沒有輸掉，後悔當時離開白宮。套用他的説法，檢驗忠誠的標準就是，在他離開白宮的這四年間，是否在重大關鍵議題上堅定地和他站在了一起，是否接受2020年總統選舉結果被民主黨偷走的這樣一個觀點，並且是否在重大場合就這個大是大非問題堅定地為特朗普辯護。

當民主黨方面發起對於特朗普的司法訴訟時，對於其中的每一個重大案件，特別是國家機密文件案，是否曾基於對特朗普個人的堅定信仰和忠誠而進行辯護，是否公開表態和發表觀點。

以及在2024年整個總統選舉過程中，是否給予特朗普實質性的幫助、在政治上堅定力挺以及在經濟上給予堅定有力的支持。

如果有的話，此人就會得到特朗普的欣賞和任用。從現在的任命結果來看，這些人大致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是老黃牛型的好員工，就像蘇西·威爾斯（Susie Wiles）一樣，長期勤勤懇懇工作在二線，深得特朗普信任，和特朗普形成良好的工作關係。同時事實上又能補足特朗普能力上的短板，但是絕不自傲，絕不在媒體和外界去搶特朗普風頭，這一點從特朗普對白宮幕僚長等職位的安排中可以看出。

資料圖：蘇西·威爾斯 BBC

第二類，在部長級的位置上，特朗普在Truth Media上公佈了福克斯前電台主持人入選國防部部長，以此最為典型。特朗普認為忠誠第一，能力不要最好，他就要一張白紙和一個傳聲筒。特朗普那派喜歡用一種咬文嚼字、摳文字的方式去理解憲法，認為方方面面的活兒都是總統的活。特朗普説，不是説我是懂王嘛，我啥都懂，我的成員不需要懂，我懂就行了。成員需要什麼？忠誠、聽話。

忠誠代表你在政治上堅定地和我站在一起，和我這裏是綁定的，你不可以跳船，你不可以背刺。第二，不懂業務是優點，不是缺點。不懂業務或者説資歷很淺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在那個體系裏你沒有根基，你不可能有背叛我的可能性，你不懂也不需要來問我，我會告訴你怎樣去做，你只要去執行就可以了。

理解了，理解地執行；不理解，在執行中理解。執行得好是懂王的正確，執行得不好代表執行得不對。這個邏輯很強大，在歷史當中有很多人用過這樣的邏輯，當然結果都不怎麼好。但懂王不一樣，他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萬一我就成功了呢？

第三類，就是馬斯克以及政府效率部。雖然名字裏面有個“部”字，有個department，但它可能不是個“部”，它更像是一個commission（委員會），或者是一個所謂的task force（特遣隊或任務小組）。最有可能工作的方式是隸屬於美國總統行政辦公室，或者和OMB（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進行密切的合作。雖然那些東西看上去是一些非常碎片化的表達，可以稱作“戰略沙拉”，但它不是“詞語沙拉”，它的話語確實是有道理的。特朗普在幾次的表達當中有講到“政府效率不穩”，他是從政府以外的角度對它進行觀察和審核的。

馬斯克表示，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併發布這些愚蠢的預算、愚蠢的安排和愚蠢的人士，形成排名併發到網上，讓大家一起來譴責，看看這個政府有多差。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部應該是一個外部的委員會，主要進行一些調查工作，開展一些聽證。可能15個聯邦的行政機構都要去過一遍這個調查和聽證，然後形成一份報告，指出每個部裏面哪些地方有問題。聽上去這個工程很大，但是説實話， GAO（聯邦審計辦公室）一直都在做這個事，這本身就是對政府部門職能審計的一個重要環節。是不是存在浪費現象？在哪些地方可以通過改進提升效率？只是以前這種審計屬於“如審”狀態，現在特朗普擺明了要用這種方式去“排幹沼澤裏的積水”。

説得再直白一點，馬斯克所代表的政府效率部更大可能會在華盛頓掀起一場無意識的政治運動，變成一場風暴，席捲15個聯邦行政機構。當然，非常有趣的一點是，特朗普將印度裔共和黨人拉馬斯瓦米（在總統競選時與他PK過的人）和馬斯克放到了一起。這裏面就有個問題：除非拉馬斯瓦米説他不當議員了，否則等到了新部門後，那邊的議員位置就沒法再繼續下去了，他不能同時身兼兩種職務。

1月15日，美國艾奧瓦州得梅因，拉馬斯瓦米宣佈退選。 東方IC

如果那個所謂的政府效率部是一個像國防部、財政部一樣的正式行政部門，拉馬斯瓦米就必須脱離立法機構，進入到這個行政機構，但如果它是個委員會，那就沒有任何問題。如果這個部門的主要運作方式是通過國會聽證或者小組聽證的方式來進行的，那麼他作為國會議員的身份會對此起到更好的加成作用。

同時，客觀上講最得罪人的、最直接衝在前面的就是政府效率審核這件事情。一方面，馬斯克有可能在團隊內部成為特朗普之後的第二個權力中心；另一方面，一位年輕的印度裔美國國會議員，在初選中展現出了顯著的潛力，也被推到了前台。我們知道一般美國籍的印度人通常會表現出一些特點，比如在一個政府部門組織內部進行博弈的能力異乎尋常，有相對比較優勢，所以這個安排本身是非常耐人尋味，大家可以再仔細觀察。

總的看來，特朗普第二任期的核心特徵應該就是一個大寫的“莽”字。在人事任命的時候、在選擇人選的時候、在進行這種表達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只爭朝夕、時不我待的“懂王”。甚至“莽”着進行一場裸奔，同時堅定地相信自己正走在唯一正確和有效，且唯一可能拯救美利堅帝國和美國霸權的路徑上。

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到，在此之前，媒體在某種程度上塑造的關於特朗普第二任期的不正確認知或神話已經破滅。比如，特朗普有非常完整的團隊。但實際上，從人選上來説，特朗普沒有團隊，他找不到既可以在政治上充分信任、又有足夠的真實能力幫他在內閣級聯邦行政條件上擺平事情的人。這樣的人很少很少，這個問題在第一任期就已經出現，那個時候還可以説他是政治素人。現在看到的是華盛頓精英繼續努力以各種方式和特朗普進行切割，由此帶來的後果具有相當大的隨機性和不確定性。

相信要不了多久，這種影響就會以各種各樣極富戲劇性、極富視覺效果的方式呈現在大家面前，值得我們仔細觀察。但我們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慌，不要被這種鋪天蓋地的媒體碎片所壓倒。因為這些規律不會因為他是懂王就繞彎走，不信的話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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