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明:“狼”真的來了,中國當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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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周小明】
11月5日,特朗普重返白宮之夢奇幻般地變成了現實,給不安的世界帶來了更多的憂慮和恐慌。人們普遍認為,特朗普的東山再起,大有重創全球經濟,打亂世界秩序的可能。美國的西方盟友為他的復出憂心忡忡,在初冬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狼真的來了。
這陣寒風也迅速刮到了太平洋東岸。在貨幣市場上,人民幣應聲而落。5日,離岸人民幣報7.2051,下跌超1000個基點;納斯達克中國金龍指數收跌1.83%,香港恒生指數下跌2.6%。 不可否認,特朗普2.0對中國提出了嚴峻挑戰,將使中國承受巨大壓力。
在安全領域,國內有些專家學者認為,在特朗普治下,中國面臨的戰略壓力可能比拜登時期會有所減緩。畢竟特朗普是商人出身,不拘泥於地緣政治,因此在他那裏,一切均可交易。如此一來,中美便可進行利益交換。在中國核心利益中的核心——台灣問題上,中國可以用經濟上的好處去換取美國立場的軟化。
但這一觀點的疏漏在於,特朗普的對華政策本身,就是由美國的地緣政治目標所決定的。華盛頓將中國定義為美國的頭號對手和最大威脅,遏制中國是美國對外政策的首要目標。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聲稱,當選總統後,24小時內叫停俄烏戰爭。這一宣誓並非因他熱愛和平,而是如候任副總統萬斯一語道破的那樣,從歐洲抽出身來,集中力量對付中國。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內,美國可能從世界其他地方撤走力量,但是這種“戰略收縮”,不過是為了突出重點而做的力量再部署。顯然,這會增大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壓力。
在此背景下,特朗普政府打台灣牌恐怕成為一種必然。事實上,阻止中國統一是美國一直以來的政策,與誰是白宮的主人無關。如果台灣推動“法理獨立”必然導致大陸採取軍事行動,華盛頓因而有所顧忌。然而,歷屆美國政府無不致力於維持兩岸的分裂,推動台灣“事實上的獨立”。所謂“維護台海和平”,不過是美國政府企圖讓中國領土永遠處於割據狀態的幌子而已。
特朗普最近有關台灣和台積電的一些表述,被部分國內外媒體解讀為他不支持台灣。這樣的理解,難免有牽強附會之嫌。事實上,特朗普從未表示當大陸武統台灣時,美國不會派兵干預。他的話術,旨在敲打勒索,向台當局索要保護費。不該輕視的是,特朗普不穩定的性格,只會增加台海戰爭的風險。

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結果 谷歌
不幸的是,今年美國大選,最糟糕的結果出現了。特朗普贏得壓倒性勝利,共和黨控制參眾兩院。美國兩黨都對中國的崛起充滿恐懼,但相對而言,共和黨更傾向於將中國視為不共戴天的敵人,遏華主張更為極端。如今共和黨同時控制白宮和國會山,美國的反華政策將變得更加激進,火藥味十足。
此外,特朗普正在組建一個美國曆史上對華敵意可能最濃的政府;其主要內閣成員中,國務卿提名人盧比奧是美國政壇有名的反華急先鋒,此人曾因涉疆和涉港問題表現惡劣,兩次被中國列入制裁名單。而被提名為國家安全顧問的邁克·沃爾茨,曾將中國稱為美國的“生存”威脅,鼓譟美國必須為亞太地區的潛在衝突做好準備。這些激進反華分子出任高級官員,華盛頓可能對中國心慈手軟嗎?
從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來看,他對管控中美之間的分歧似乎沒有太大興趣,反而更熱衷於製造、激化矛盾,升級緊張關係,通過“極限施壓”來達到地緣政治目標。
特朗普重返白宮後,多個新建和重啓不久的中美對話機制有可能被中止。如果在拜登下台前《中美科技合作協定》的續簽談判沒有結束,大概難逃夭折的命運。特別值得警惕的是,中美之間擦槍走火、甚至發生直接衝突的危險,可能升級。這並非杞人憂天。美國精英界中主張不惜代價打一場“新冷戰”的大有人在。隨着中美力量的接近,華盛頓的對華恐懼和焦慮症將越來越嚴重,對中國下手也可能越來越狠、越瘋狂。
由此可見,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內,中美關係進一步惡化是大概率事件,中國外部的安全環境將變得更加複雜嚴峻。上世紀九十年代,朱鎔基總理對當時的中美關係做過通俗易懂的概括:好也好不了哪去,壞也壞不了哪去。如今,對中美關係態勢比較貼切的描述可能是:好不到哪去,壞則驚天動地。我們需要做最壞的打算。
在經濟貿易領域,特朗普發誓要同中國脱鈎。他在競選官網稱,將“採取一系列改革措施全面消除美國在所有關鍵領域對中國的依賴”。為此,他可能延續拜登政府的出口管制政策,且變本加厲,推出更嚴厲的對華出口和投融資限制,在加強對尖端芯片和人工智能等領域對華限制的同時,將更多科技行業納入限制領域。
特朗普在競選中威脅要對中國商品加徵至少60%的關税。一旦這項措施落地,無疑將加劇美國的通脹、債務、財政赤字等問題,增大美國經濟的“滯脹”風險。然而,自詡 “關税達人”的特朗普對關税的痴迷已病入膏肓。而且加徵關税是特朗普經濟政策的核心;他的減税計劃能否順利實施,有賴於關税收入的增加。因此,有理由相信,特朗普加徵關税的諾言會在未來得到落實。中國出口遭受的衝擊將遠超上一輪中美貿易戰。
去年,中國對美出口達5000多億美元,佔中國出口總額的15%。若加徵60%的關税,將使得絕大多數中國商品被拒於美國大門之外。這些商品在短期內幾乎不可能找到替代市場。根據摩根大通預計,2025年,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將因對美出口的大幅下降而減少近2個百分點。雖然這一測算比較誇張,但加徵關税對中國出口的破壞性不可小覷。
美國還是中國貿易順差的主要來源地。去年,美國對華貿易逆差3361億美元,約佔當年中國貿易順差的一半。今年中國對美貿易順差有增無減。今年1至10月份,對美貿易出差同比擴大5.8%。不難看出,美國加徵關税,將對中國的國際收支平衡產生重大影響。
而且,美國加徵關税還將促使跨國公司將目前供應美國市場的商品生產遷出中國, 導致產業鏈外遷和資本外流。據外媒報道,特朗普還準備嚴厲打擊中國商品通過第三國出口到美國,堵死中國出口商品“曲線救國”的路子。
此外,特朗普還有可能脅迫其他國家對中國商品加徵關税,以切斷中國與其他國家的經貿聯繫。最近,法國總統馬克龍談到美國通過徵收高關税來迫使歐洲和中國脱鈎的可能性。有外媒認為,特朗普可能要求英國效仿美國和加拿大對中國電動汽車加徵高額關税,作為免徵英國商品額外關税的條件。
由於美國經濟環境的制約,特朗普關税有可能分步實施,而不是一步到位。但無論如何,它對中國出口的衝擊都是巨大的。更糟糕的是,如今有一批共和黨籍參議員正在推動立法,取消中國最惠國待遇,廢除中美之間存在20多年的正常貿易關係。提案提出對中國商品徵收至少35%的關税,並可提升100%,還直接禁止中國產品的進口。
不過,特朗普的對華戰略恐怕將受到諸多制約,甚至可能遭受嚴重挫折。
首先,特朗普的“美國優先”政策,對華盛頓的盟友產生強大離心力,削弱美國的盟友體系。“美國優先”在本質上決定了特朗普萬事先替美國打算,盟友的利益放在第二位的邏輯。而且,當美國的利益同盟友發生衝突時,特朗普勢必會選擇犧牲盟友的利益。
同樣,“美國優先”的議程必然疏遠盟友,造成美國與盟友之間的隔閡,畢竟極端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有鐵桿朋友。競選中,特朗普提出要求盟友更多承擔自身的安全責任,向美國支付保護費,威脅向歐盟加徵10%以上的關税,把歐洲人搞得人心惶惶。特朗普藐視北約的傾向,也使華盛頓的西方盟友不寒而慄。
顯然,“美國優先”將對美國的盟友體系和霸權造成衝擊,改變目前美國及其西方盟友的一致對華的局面。可以預料的是,特朗普入主白宮後,在愈來愈多的領域和場合,中國面對的可能不再是羣狼圍攻,而是獨狼進攻——當美國單槍匹馬挑戰中國時,就更沒有勝算了。
其次,世界輿論普遍認為,特朗普捲土重來將在全球引發動亂,給世界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使這個世界更加動盪不安,風險叢生。
特朗普恐怕會掀起新一輪的退羣,把美國從他認為不能服務於美國利益的多邊機構撤出來。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美國退出了一批多邊組織和國際協議,包括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萬國郵聯、世界衞生組織、《巴黎協定》、《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全球移民協議》及《中導條約》等。在拜登入住白宮後,美國重新加入了其中一些國際組織和條約。如今特朗普“二進宮”,美國退羣已是“箭在弦上”,首當其衝就是《巴黎協定》。

特朗普 南華早報
同時,多邊貿易體系將遭到重創。“特朗普關税”將貿易保護主義發揮到極致,是向多邊貿易體系的心臟捅刀子。它徹底背棄了多邊貿易規則,嚴重傷害世貿組織的權威和信譽、直接威脅其生存。特朗普對世貿組織心存芥蒂,在第一個任期內,曾威脅要退出;因此不排除這次會直接退出。業內也普遍擔心特朗普會將威脅付諸行動,徹底埋葬世貿組織。
特朗普還計劃對中國以外的國家加徵10-20%的關税。這種關税對許多發展中國家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把它們的產品擋在美國大門之外,極大損害它們的利益。最終可能引發廣泛的貿易衝突,並把世界帶回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
特朗普的倒行逆施,勢必讓美國在全球南方失去人心。它也為將中國擴大全球影響力、重塑全球治理帶來機遇。
特朗普打壓中國的程度,可以用“殘酷”兩字來形容。但美國也將付出代價。孰勝孰負?一個重要的衡量標準是:特朗普對誰造成的傷害大?他可能把中國打得遍體鱗傷,但也把美國折騰廢了。
“大戰”將至,中國當如何應對?
首先,保持定力,堅持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結合。特朗普人稱“ 搗亂者”,喜混水摸魚,善亂中取勝。我們務必不跟節奏,不亂陣腳。在原則問題上不讓步、不妥協,維護好國家安全和合法權益。
同時,要靈活運用策略,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堅持不挑事,後發制人。為保存有生力量,有時可能需要避其鋒芒,減少正面對抗,但要積極尋找反擊機會,力求予以對方以重擊 。
其次,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最廣泛的同盟軍,包括髮展同其他發達國家間的合作,粉碎華盛頓孤立中國的圖謀。
為此,我們有必要為全球提供更多公共產品,在對外交往中,該適度讓利時就讓利。中國要全面加強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合作,大力開拓新市場,這樣才能擴大中國經貿對外大循環,為應對特朗普遏華戰略提供戰略支撐。此外,我們還要維護好美國以外的發達市場,放寬西方企業來華投資限制,增加它們的在華存在度和利益。
最後,重振經濟發展活力,搶爭重塑供應鏈主導權。我們要採取特別措施,擴大國內需求,加大國內大市場的建設步伐,搞好國內大循環。同時,我們要積極參與併力爭主導全球供應鏈和區域供應鏈的重構,力爭在新供應鏈中佔據中心位置。
無論我們喜歡與否,世界上的反全球化浪潮遠未接近尾聲,全球供應鏈重塑方興未艾。供應鏈區域化也在加速,以美國為中心的供應鏈正在形成,世界不再是扁的。
我們不但要維護全球供應鏈的穩定,還要敢於打破現有供應鏈,努力重建於我有利的新供應鏈;不但要致力於建設與以美國為中心的供應鏈相平行的跨地區供應鏈,還要大力發展區域供應鏈,如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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