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正：中國足球這個大染缸從不“挑食”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效正】

為什麼李鐵會變成這樣？誰把他變成這樣？

中國足球這個大染缸從不“不挑食”，跟體制內、體制外無關，跟先前從事體育項目也無關，甚至跟你本人的“人品”也沒太大關係。

這些高高在上的中國足球大人物，最終跌落深淵；那些遙不可及的秘聞內幕，亦能通過身邊的小事“管中窺豹”……

週末深圳南山半程馬拉松開跑，幾位體育部老同事刷新了自己的PB，在朋友圈曬獎牌、曬完賽證書。説起證書，上面的賽事組委會主席簽名，讓我想起了兩位故人——杜兆才、於洪臣。

就在幾天前，杜兆才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於洪臣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前者的仕途從田徑到足球，後者的仕途從足球到田徑，最終都倒在貪腐問題上。

同事老閻跑了十年深馬、南山半馬，他開玩笑説：“完賽證書上的田協領導簽名，先是杜兆才，後為於洪臣，殊途同歸……”

老閻是報道馬拉松和乒乓球的老媒體人，他認為杜兆才在田管中心主政八年多，馬拉松從無人問津到火遍全國，當仁不讓地成為全民健身的領頭兵，“杜兆才功不可沒，絕對是其最大的政績”。然而進入到中國足球這個大染缸，“不管你之前履歷如何輝煌、漂亮，來到足球世界一番‘錘鍊’，無論是蔡振華的仕途，還是眼下杜兆才的下場，都讓人唏噓不已。”

我深以為然。還記得劉奕（中國足協原秘書長）剛傳出被調查的消息，就有一位做體育賽事的姐們找我打聽消息，直呼不敢相信。因為在她印象中，劉奕是個非常優秀的體育職業經理人，形象、氣質也非常好，不像是個油膩的官場人士——劉奕2019年8月當選中國足協第十一屆執委會成員、擔任中國足協秘書長之前，一直身處“體制外”，以市場化的專業人士角色，從事體育產業工作。

所以説，中國足球這個大染缸從不“挑食”，跟體制內、體制外無關，跟先前從事體育項目也無關，甚至跟你本人的“人品”也沒太大關係。

劉建宏曾經公開説過：“這麼多年跟鐵子打交道下來，他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品質，適合他去做中國國家隊的主教練，這個品質就倆字兒，叫正直。”

這句評價當然是在李鐵“出事”之前。如今，李鐵被以受賄罪、行賄罪、單位行賄罪、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數罪併罰一審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劉建宏老師的話，當然也就成了“諷刺與幽默”。

難道，劉建宏不瞭解李鐵？劉建宏1996年初到中央電視台體育欄目《足球之夜》工作，從1996年底1997年初就認識李鐵，可以説一路見證了李鐵從健力寶歸國，到作為隊長帶領“遼小虎”差點創造“凱澤斯勞滕奇蹟”；從2002年代表中國參加世界盃，到加盟埃弗頓踢英超；從曾經的“四小天鵝”到“鐵在燒”的漢子，從沒錢理髮的健力寶小球員到年薪千萬的國家隊主教練。劉建宏還提到了李鐵生活中的一些細節，包括退役後經常組織隊友們一起給教練過生日，幫助曲樂恆（李鐵的遼足隊友，因車禍截癱）找工作，“這都是我看在眼裏的事情。”

我相信劉建宏老師是真誠、真實地表達了自己當時（2020年）對李鐵的認知和評價。認知與事實出現偏差，評價隨着時間急轉直下，難怪劉建宏老師自己也想弄清楚：“為什麼李鐵會變成這樣？誰把他變成這樣？是環境一點一點嗎？”

我與劉建宏老師也有一段“孽緣”。有一年，公司邀請已經離開央視加盟樂視的劉建宏參加活動。設宴款待，席間他大力介紹樂視產品和服務如何優秀，我作為“小迷弟”很快就下單購買了樂視手機、電視；還作為經辦人，促成公司成為樂視的傳播服務供應商。後來，隨着賈躍亭的樂視帝國大廈崩塌，我的手機、電視都成了“紀念品”，手裏的供應商合同變成了法院判決書，樂視的欠款變成了我的罰款……

這裏沒有要埋怨建宏老師的意思，我是説媒體人都有“天真”“幼稚”的共性，懂球容易懂人難。我自己跟足球圈人士接觸過程中，也有遇到過“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情況。

在李鐵、杜兆才等人判刑之前，中國足球協會原副主席李毓毅今年八月份就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李毓毅在任的時候，我曾因工作原因與他有過一次近距離接觸。

當時“金元足球”已是強弩之末，中國足協方面也很慌，安排副主席李毓毅前往各主要城市開展調研。在深圳足協領導的陪同下，李毓毅前往本地幾家職業足球俱樂部實地走訪和聽取彙報。其中一傢俱樂部這邊非常重視，高管悉數出席，投資人親自彙報。我作為“旁聽”參加了會議。

我承認，當時自己對李毓毅的認知和評價也很不錯。

首先是儒雅。李毓毅和隨行人員，坐着一輛商務車來到。他一身短袖白襯衫、黑色西褲、旅遊鞋，金絲眼鏡，一開口，聽得出來是南方口音——後來查資料知道是浙江人。

其次是隨和。開會的時候話不多，聽取彙報為主。插話和評論，也都是用的口頭語言，沒有“大官”壓人的架勢。還饒有興致地瞭解投資人在國外的足球產業，打聽足球俱樂部享受國外政府、足協扶持政策的情況。

最後是務實。投資人開門見山地談到了俱樂部的困難，並提到了職業聯賽缺乏“退出機制”——我當時在會上聽到這四個字非常震撼，事後也證明了該投資人的智慧，早退早好。李毓毅聽到投資人的表態，臉上明顯有些失望和為難，但也沒有“畫大餅”“和稀泥”，而是表示理解、足協會考慮建立“退出機制”。

由於李毓毅一天之內要走訪三傢俱樂部，所以11點多會議和參觀活動匆匆結束，也沒有安排午餐。至於後面有什麼活動，我作為一個局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僅憑這次會議上的直觀感受，我肯定不會認為他是個貪官，反而留下了儒雅、隨和和務實的好印象。

有意思的是，劉建宏的老東家央視“整活”，在其製作的足壇反腐專題片，將部分涉案人員排佈陣型，恰好前文提到的杜兆才守門，於洪臣是後防中堅，劉奕、李毓毅鎮守兩條邊路，李鐵作為後腰保護防線……這麼豪華的防守陣容，卻沒有守住“底線”，令人扼腕嘆息！

這些高高在上的中國足球大人物，最終跌落深淵；那些遙不可及的秘聞內幕，亦能通過身邊的小事“管中窺豹”。

末了，別急，還有高手！

我的體育部老主任，是採訪過李鐵的“八千足記”之一，也是一位收集過於洪臣、杜兆才簽名的馬拉松跑者，還是一名球風粗獷、脾氣火爆的業餘球員。所以，我合理懷疑，主任是不是還得到過中國足協原紀律委員會主任、“中國足球第一大判官”王小平簽署的禁賽罰單。

等到王小平被宣判之時，我們再來一起分享中國足球諷刺與幽默、魔幻又現實的故事。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